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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样品不足重,重在穿满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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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听此言,我大喜过望,我竟可做回我自己!不必再用他人的名讳,不必再梳成他人的发髻,不必再穿他人的衣裳,不必再学他人行走坐卧的姿态,不必再日日看那男子情爱的戏文,最重要的是不必日日陪在那淳于昭的身边,可以获得自由!这简直是让我欣喜若狂。

    我不是没有想过挣脱母亲的束缚,干脆一走了之,但我如何偿还这份养育的恩情如何能对得起母亲的一番心血眼下见着她改口,将那一生陪伴他人的条件换成了为白易欢报仇雪恨,这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母亲继续道:“欢儿,为娘并非没有去查过那白易欢的死因,只是苦于始终无果。那年我在山中寻到了身中剧毒的白易欢,他只身一人躲在山中,为的便是不被淳于昭发现,想要任那毒发,自生自灭。于是我将他带回客栈,寻了数位江湖名医前来医治,却终是没能将他医好。未过几日,他便毒发身亡,故去了。这白易欢乃是当朝宰相桑维翰手下的一员大将,攻破晋阳城时曾立下汗马功劳,只是后来因何中毒,又因何与淳于昭分开,为娘便不知了。待他故去,为娘也曾去他的白将军府打探死因,那府上的曹神医说,白将军是中了毒剑,毒发而亡。”

    我不解道:“毒剑”

    母亲点点头,“白易欢武功高强,一支判官笔江湖鲜有敌手,能在他面前勉强打个平手的人都不多,更何况是伤到他。据曹神医所言,白将军受伤之后便被贴身侍从送回了白府,因曹神医束手无策,故而便去寻一位山女医治,只是听随行的人回来禀报,说白将军已毒深入骨,无药可医,故而他径自离去,不想被世人瞧见自己毒发身亡的模样。”

    我接话道:“原来如此,因娘在他临终前遇到了他,故而才得了他的判官笔”

    “不仅如此。”母亲让我起来,与她向寝室走去,而后从那玲珑方格中取出了一条金光闪闪的小链子,这链子极细,每隔一段便镶有一颗金珠。母亲将这链子戴在我的手腕上,大小正合适。母亲见状颇为满意,开口道:“还有这条紫金锁魂链,也是白易欢的贴身之物。为娘找人问过,这应是一对,想来那一条定然是在淳于昭腕上。眼下你戴着这链子,拿着那判官笔,淳于昭自然会将你留在身边。”

    我颇为不解道:“母上大人,您当年没有询问过白易欢究竟是何人伤的他那白府将他带回来的家奴也没说过是何人伤的他”

    母亲眉头紧锁,摇了摇头,“难便难在此处,白易欢似是不想让无辜之人牵连其中,故而对受伤之事绝口不提。最重要的是,白易欢故去之后,白府也是一摊散沙,全然没有人要替他报仇之意。”

    “所以您想替他报仇”

    “那是自然!这般轩然霞举的翩翩公子,江湖中难得的英雄豪杰,如此便被人毒害了,我岂能放任不管!想来白易欢一生光明磊落,只是可惜无有子嗣,府中皆是为奴为婢的下人,又怎会有人愿意舍身为他报仇。为娘也是追查了多年,但仅是从曹神医处得知,那剑痕乃是两侧凸起,中间凹陷,宽有三指,虽是剑伤,但那剑却不似金属所铸。而且白易欢所中之毒颇为错综复杂,似是多种毒物混合而成,所以根本没有解药。”

    闻听此言,我心中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原来母亲竟然从十多年前收养我的时候便开始谋划这报仇之事了。原来我不仅是还愿的祭品,更是报仇的工具。眼下她将一个与白易欢相貌、身形一般无二的我放入江湖,岂不如同放鱼饵去钓鱼让我钓出当年害死白易欢的凶手想到自己即将变成砧板上的鱼肉,不由心生寒意,这娘果真不是亲生的。

    但眼下我也别无他法,只得笃定道:“母上大人请放心,孩儿一定竭尽全力,查明当年白将军的死因!”

    “只是欢儿,你临行之前千万记得一事。”

    “母亲您说。”

    “便是不准告诉淳于昭白易欢死前曾被我施救。”

    我不解道:“为何?若我不说是您救的,那……那我要如何告诉淳于昭,白易欢已死”

    母亲将那杨柳叶般的峨眉一皱,“我说不准说,便不准说!至少对淳于昭不准说是我救的白易欢。”

    我点头道:“好,好,好。”心中却是诧异万分,莫非三人年轻时有何情爱纠葛,不然怎得唯独不准告诉淳于昭而且白易欢死便死,他后继无人,无人报仇便无人报仇,他究竟与母亲是何种关系,才能让我的母亲大人心心念念的谋划了十余载的复仇计划。

    我继续道:“那我要如何告诉淳于昭白易欢已死更何况我与他初见,他要如何信我”

    母亲叹了口气,看着我道:“冥顽不化的傻子!你就不能说你是投胎转世么!”

    我瞠目结舌道:“啊我投胎转世”

    母亲道:“不然呢!你与那白易欢未曾蒙面,又无血亲,如何便就这般相像了!你便说你是白易欢轮回转世,前来寻淳于昭再续前缘,不就好了么!”

    闻听此言,我心中打鼓,不由心虚道:“轮回转世淳于昭如何说来也是一派掌门,江湖中身经百战之人,能够相信这些?”

    母亲颇为笃定,微微一笑道:“你唤他吾阳,他自然会信。”

    “吾阳这是何意孩儿愚钝,还望母上大人明示。”

    那昏暗的烛火将她面上的阴影照得愈发深邃,“便是吾此生所有阳光的意思!”

    闻听此言,我喉头一紧差点没呕出来,这两个男子竟然要用如此肉麻的称呼,简直让人敬而远之,难以启齿。口中刚默念起“吾阳”二字,周身便不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母亲见我表情嫌弃,颇有深意的看着我道:“欢儿,你可知你此去若是真遇到了淳于昭,会如何”

    我试探着问道:“如何”

    “为娘让你去陪他,你可知这陪是何意”

    母亲娇俏的面容竟仿佛变得狰狞起来。我岂会不知这“陪”是何意!我岂会不知母亲每每命小页送来那话本、戏文,又非要让人盯着命我看完,其中究竟是何意!只是每每想到要与男子亲近,便不由周身胆寒。我从未与人亲近过,也不知会是何感受。

    母亲拍拍我的肩,将我后背那鞭伤扯得生疼,见我面目一皱,母亲忙得收回手,又换成一副和颜悦色之态。心疼道:“罪过,罪过,爱之深恨之切,你可切莫责怪为娘。”

    见母亲似有倦意,转身向外屋走去,我知她今夜应是乏了。忙得抱拳拱手道:“怎会,怎会!那……母上大人,您若是吩咐完了,孩儿便先行告退了。”

    母亲挥挥手,又拿起桌上那海棠花的团扇,道:“好,先去歇息吧。”而后瞧见那团扇上的鲜花似有衰败,便随手将它往门外一丢,口中道:“若是败了,便也无需留在这世上了!”

    闻听此言我舌桥不下,母上大人这是一语双关呀,乍看之下是在说团扇上开败了的花,实则莫不是在说我!若是此行败了,便不会留我在世上了

    我边琢磨这话中意思,边愁云不展的往院中走去。经方才一番鞭责,已是汗流浃背,汗水从这伤口流过,怎得竟是钻心刺骨之痛。我被养在剑派这么多年,自然是知道颇多母亲的秘密,更何况仅是这为白易欢报仇之事若是传出去就够江湖中人妄自揣测,肆意遐想的了。一个名门正派的闺中妇人,竟设局豢养子嗣,去为别的男子报仇雪恨,可见这二人关系匪浅。照母亲的意思,若我报仇不成,她岂不是要将我杀人灭口想来即便是我报仇得手,寻到了那杀害白易欢的真凶,我对母亲,对剑派也已是无用之人,她可还会留着我的性命

    想到今日母亲竟对我出手如此狠辣,不由心灰意冷,我思索再三,还是为自己留条后路的好。回到住处,顾不得查看伤势,而是给那后晋高祖石敬瑭七子,石重睿书信一封,表明心意。

    这石重睿乃是检校太保,我在开封任抄录侍郎时曾与他相识,此人身份尊贵,却平易近人,对我这一身本领更是颇为赏识。每每聊到当朝局势我二人更是志同道合。当前契丹大敌当前,朝廷不奋起抵抗,竟还卑躬屈膝,先是割让了幽云十六州,称了儿皇帝,眼下晋出帝石重贵继位,竟然又称起了孙皇帝,我泱泱大国还有何颜面可言!那石重贵本就是先帝养子继位,名不正言不顺,又迂腐守旧,固步自封。先帝当年明明留有遗诏,立自己唯一尚存的血脉,七皇子石重睿为帝,谁知竟被朝中重臣偷梁换柱,任由那养子把持朝政。故而我在石重睿身侧同僚的力邀之下加入了七皇子的“安清营”,若是他日能将他扶上帝位,想必百姓定能安居乐业,太平盛世也将指日可待。

    我幼时虽不能离开剑派,但我见过太多的世间疾苦,见过太多的命如草芥,故而心中总有一番宏图大志。原本这鸿鹄之志是不得而成的,但却遇到了母亲,她为我寻来了这般多的江湖名仕,让我习文知大义,练武修身行,又有这岱风派的百年基业做基石,我何愁不能有一番做为!眼下既然母亲改了口风,那我便如她所愿,查出真凶,为白易欢报仇雪恨。而后便可全心辅佐七皇子,登上帝位,改朝换代,洗雪这家仇国恨,民族前耻!

    想到此处,我奋笔疾书,将近月的行程上报给七皇子,待处理好家中事务,定然助其共谋大业。

    时间紧迫,次日我顾不得背上的伤,便与小页一同下山。我本是不愿带着他的,奈何母上大人盛情难却,我也只得带着这个家中眼线。小页对我昨日受鞭刑一事也是习以为常,只是不知这次为何竟比先前下手重了许多。未容我解释,他竟自认为是母上大人恐我下山后将她忘记,故而给我留的念想。有奴如此,我也是此生无求了,只盼着他能早早离我而去,死生不复相见。

    待下山后,我第一件事便是去那布庄准备寻身最华丽夸张的衣裳。我先前虽也下过山,但那是在官中任职,前后左右皆是我外祖父的眼线,我外祖父比我母上大人,那可是出手狠辣得太多了,但凡让他知道我有辱派中颜面,那可是要将我直接割舌挖眼,断腿挑筋,岂会是区区鞭刑便能了事的。

    如今我下了山,是要去闯荡江湖的,那是我心心念念,向往多年的自由生活,眼下离开了剑派,脱离了母亲的掌控,不必再做他人,我自然是要肆意妄为一番的。见已离剑派颇远,故而不顾小页询问,径直向那布庄走去。

    待去了店中,老板见我气度不凡,又跟着家奴,自然是掇臀捧屁,笑脸相迎。

    小页在一旁诧异道:“公子,咱们衣衫拿的够呀,碧色月芽衫、竹青玲珑敞、湛蓝清雅襦裙、艾绿色压领袍、还有……”

    “打住!你自己听听,不是蓝就是绿,不是绿就是青,我是受够了!老板!”

    “公子,您说,小人在呢!”

    “给我来身紫色的,不对黄色的,总之要最显眼、最夸张的行头,符合公子我周身的气派,配得上我这相貌身姿的!”

    “好嘞,好嘞,公子您稍等!”

    小页见我如此,急得抓耳挠腮道:“公子,公子,您这番装扮,就……就不像那位故人了呀!夫人吩咐过,您的言行举止,行走坐卧,还有衣衫妆扮,必须得……”

    未等他把话说完我插话道:“你不说我还没发现,这发髻,我也得换!”

    “公子,您这样我没法交差呀,您再这样我只能给夫人书信了啊!”

    我一看他这奴颜婢睐的样子就来气,“眼下谁是你的主子夫人吩咐我的事情,我照办不就得了,何必在意那么多的细节,你少在背后给我告状!你如今是跟着少爷我办事,你若是少给我上些眼药,我自是会厚待于你。你瞧瞧你,这身行头也旧了吧,去挑身你喜欢的。”

    小页见我如此,似还是放不下那多年的戒备之心,闷闷不乐道:“我一个下人,穿那么好,干起活也是糟蹋,穿在身上也是浪费,还是公子爷您来吧,我还是不要暴殄天物了。”

    我与他自幼便在一起,岂会不知他的那点小心思,忙夸赞道:“呦!暴殄天物,我家小页都会用成语了,行,赏!既然小页不要衣裳,那便折成银子,赏给你!”

    见我如此言语,小页虽是强装淡定,但也掩饰不住眼角眉梢的喜悦之情。

    这蓝、碧、青,皆是白易欢喜爱的颜色,衣衫的样式也是从出生开始就这么几套,五根手指都能数得清,实是又死板又无趣。

    待老板将那镇店的衣衫取出,果真是光艳四射,巧夺天工。按理说我身材较寻常男子更为高挑纤细,应是没有我合身的,奈何那老板太会做生意,命几个裁缝一同修剪,故而未出半个时辰,便将衣衫裁剪成我合身的式样。

    只见一身紫色衣衫金丝镶边,绣工精良,衮衣绣裳,紫霞为衫,金丝为衬,果然穿在身上最是雍容不过,更是显眼异常。只是这腰间的丝绦过于寒酸,故而我便在店中游走,寻着可有何物能够替代,谁知竟瞧见柜上挂着一条玫粉色的蹀躞带,上面缀满了各色式样的玉石宝粹。我不由上前细细观瞧,只见红色的刚玉、橙色的水晶、黄色的金田黄、绿色的东陵玉、青色的玛瑙、蓝色的蓝宝石、紫色的碧玺,简直是各色宝石皆镶嵌于此。不由颇为满意道:“店家,便是它了!”

    那布庄老板瞠目结舌,“公子休要玩笑,这乃是样品,您选中了哪颗,我帮您取下来,裁剪到您的蹀躞带上便是。”

    我一本正经道:“店家,我未曾玩笑,我就是要将这般五光十色的蹀躞带佩于腰间,这才能够达到本公子我夺人二目的意图。”

    老板赔笑道:“公子您如此的相貌身段,岂需用这庸俗之物做陪衬!您没瞧,您仅是在我们店中坐了一个时辰,这布庄便门庭若市起来。大姑娘、小媳妇,哪个不是对您纷纷侧目,青睐有加。您若是再穿成如此模样,只怕那潘安、宋玉、卫玠、子都,都要自愧不如了。”

    我大手一挥道:“无妨!取来给我便是!”

    见已穿戴整齐,全然不似原先白易欢的模样,不由颇为满意,而后在一众女子的暗送秋波之下,拂袖离去。我便是要抹去那白易欢的痕迹,按照自己的意愿而活。待那大仇得报,连这易欢的名讳我也要一同换掉,哪怕是叫叔吉,也不要再叫这叔易欢了!

    谁知就在我边自鸣得意,边向前行之际,竟然瞧见路边众人围在一处指指点点,这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直接将这条路都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我对身侧小页道:“小页,你也前去看看,这光天化日之下,究竟是出了何事?”

    我心中颇为好奇,究竟是出了何事,能让众人围做一团,竟是比我这个轩然霞举、风度翩翩、玉树临风的公子还要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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