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
世人皆说,月黑风高杀人夜,今日果然是这暗夜、疾风都占全了。只见窗外秋风凛冽,树枝摇曳,在这漆黑的肃杀之气下如同索命的恶爪,不分青红皂白,只要抓住便拉入地府,拔舌刀锯。
我内里身着戎服,外面套上夜行衣,高扎发髻,勒紧袖口裤脚,藏好银针暗器,身背寒霜剑,一个纵身,径直向牢囚大营奔去。
因今夜风大,又子时已过,故而路上除了打更的更夫,并未瞧见他人。只见这牢囚大营固若金汤,外部围墙足有十丈高,城墙上按东西南北设有四处岗哨,每处岗哨皆由两名将士把守,个个身着戎服,手持长矛遁甲,豹头环眼,拔山盖世。大营四周地势平坦开阔,士兵又居高临下,视野绝佳,但凡有何异动,皆能一目了然,果真是连靠近城墙都并非易事。
我躲在暗处,仔细观瞧,寻找这四处岗哨的漏洞。只要是人便有疏忽,只要有疏忽,我便有得手的机会。果然,我在草丛仅是蹲了半个时辰,便瞧见一个岗哨卫兵困顿不堪,拄着茅,低着头,打起盹来。另一人瞧见,便推了他一把,而后二人攀谈起来。我虽听不见这二人究竟言语何事,但只要这二人能够移开紧盯在围墙外的双目,我便能伺机奔至近前。
见他二人聊得起劲儿,趁着夜风又起,周遭万物疯狂摇曳之际,我一个纵身,球一般滚到了城墙之下,而后身子紧贴墙壁,见岗哨无人察觉,便在手背处戴上攀爬的利爪,壁虎一般悄然向城墙上爬去。待到城墙顶端,我凭借二人言语之音,判断站立方位,趁二人聊得火热之际,猛然一个纵身,跳至城墙之上,抬手便是两枚银针,径直刺入二人脖颈之中。这脖颈皮肤甚薄,脉络明显,我又将那迷药下得量足,只要扎上,便即刻昏厥。
而后将这长矛,矛尖拄地,穿过二人衣衫之内,矛柄抵住后脖梗,让这昏迷的人半靠着墙,半倚着矛,勉勉强强站了起来。如此这般,夜黑风高,乍看之下并不容易被人察觉。而后脱下夜行衣,露出戎服,又取了一人的兜鍪和胸前锁子甲戴上。这出帝护国翰军与囚牢看守的戎服颇为相似,仅是兜鍪与胸前的设计差异较大,我如此这番装扮,想来不仔细辨认,一时半刻应是分辨不出的。
待穿戴妥当,我便入了牢囚大营。这大营对门而建的竟然是一座庙,想必定然是供奉“狱神”之用。后晋视皋陶为狱神,皆因其任“造狱”、“治狱”、“作刑”之职,善察人心,传说身侧还有那神兽獬豸可辨冤屈,有罪则触,无罪则不触。若是眼下这传说中的獬豸神兽还在,想必这整个狱中的裁决,都将改天换地吧。
穿过狱神庙便是漆黑一团恍若棺材一般方正异常,两端微有翘起的囚室。只瞧这囚室门前赫然挂有“房狱”二字的牌匾,牌匾正中一只凸起的狗头,呲牙咧嘴,双目爆凸,獠牙泛光,让人只看一眼便不寒而栗。囚室仅设有一个正门,四周高窗,窗子仅有孩童头颅般大小,期间还焊有数根手指粗细的铁柱,想来这囚室之中应是常年都见不到光的。囚室门外两名看守,院中还有几队卫兵,循环往复的在院中巡视。我估算着时间,大约每隔半柱香便会有人途经正门一次,故而我此行的时间也仅有半柱香的时长。
这偌大的囚室从外部观瞧都如此宽阔,想来这里面的布局定然会更加错综复杂。我突然想起师父曾经说过,这衙门的囚室外都会有一道死尸门,贴地而建,半月形,仅有一人头颅大小,与狗洞无异,为的便是牢房中但凡有人死了便从这死尸门里将人给推出去。门外一般会临着街市、道路。若是有家人的,便从此处敛尸,为的就是避免尸体抬出正门的晦气。我在暗处将这囚室四周转了个遍,也没寻到那死尸门,想来这里的犯人皆是途经此处,又不必严刑拷打,故而不会轻易死去。更何况此处早已远离故土,想来即便是真死了,也无人敛尸,故而也无需建那死尸门了。
见一众巡逻的队伍刚走过去,我便大摇大摆向那守门的二人走去,这人便是,你越是堂而皇之,对方越是不会轻易生疑。因今夜风急月暗,我又身着戎服,二人虽是打老远便瞧见了我,但也是待我行至近前,方才开口询问。我不容他二人开口,抬手便是两枚银针,径直将这二人撂倒,而后将那囚门一推,把这二人拖进了门里。想必这巡逻的队伍看到看守不在,兴许会认为是二人偷懒,不知去了何处,定然不会第一时间发觉有人入内,如此这般,能为我争取些时间,也是好的。
谁知待我入了这囚室,方才发现,这里仅有半间屋子大小,并且空无一物,连灯都未点,而后便是一阵阴冷腐败之气迎面袭来,恍如置身阴曹地府,竟然是比外面还要漆黑一团。我努力睁开双目,适应着这比黑夜还要深不见底的暗室,见身后有一道单开的柴门,便伸手去推,谁想这门居然是从外面用铁链锁上的。想来若是外面的人不开门,即便是里面的看守都休想出来。幸而我在其中一个看守的身上寻到了钥匙,这才将门打开。
等这道柴门再打开,竟是粪便的污秽之气,食物的霉烂之气,尸体的血腥之气混合一处,迎面扑来,让我不觉干呕连连。门里先是一条悠长漆黑的通道,而后便是通道尽头,那烛火昏黄的宽阔大厅。
厅中简陋异常,仅有一张木质方桌,这方桌也是毫无雕花设计可言,破角残腿,歪歪扭扭勉强立在当中。即便如此,方桌后还有一位看守的大汉,将那硕大的脚丫搭在了桌案之上。他本是正对通道,迎面便能瞧见我的,可谁想他手中竟端着一本书,正巧挡住了面目。
我不由叹道:“怎得这牢房看守也这般勤奋好学,竟看起书来。”
背对我,坐在那大汉对面的,则是一位年纪颇长,身材佝偻的老叟。他虽也身着看守的戎服,但却仍旧掩饰不住身躯的枯槁与瘦弱。他手中拿着针线,似在缝补一件破旧的月白色内衫。头上戴着的兜鍪也放在了那不堪重负的方桌上,这老叟还时不时用那银针在头皮上刮刮,似是为了蹭上头油,缝补时更为顺滑省力。
靠墙的长木椅上还躺了一位呼呼大睡的看守,他那呼噜打得惊天动地,震耳欲聋,连我的脚步之声都给掩饰住了。这睡觉的排山倒海之势,颇有我蜀子叔的风范。
我本以为这厅中仅有这三人,谁知就在那看书大汉坐着的椅子腿上,竟然还绑了一位中年男子。只见此人身着囚服,皮肤黝黑,似是困顿异常,虽是蹲在椅子边,却因那头发被绑在了椅子腿上,故而只得保持低着头,撅着腚,双膝跪地,苦不堪言的姿势。如此这般还不算完,那大汉竟还将另一只大脚踩在了此人的脖子上,果真是口含黄连脚踏苦胆,从头苦到脚了。
我侧着身,贴着墙壁,压低步伐,尽量在对方未曾察觉的情况下靠近几人。因我毒针有限,而且同时连发数镖恐会有所差池,便瞄准了这读书的和正在补衣服的牢头。
要说这三位牢头果真是颠覆了我对狱中看守的认知。我原以为的狱中看守,不是在喝酒、打牌、玩骰子,定然就是在严刑拷打,审问犯人。像如此这般安静看书,做女红针线的牢头,我果真是平生第一次得见。
我掏出两枚银针先发一枚未曾喂毒的,直奔那低头缝补的老叟。因这银针无毒,又选了一枚极细的,故而那老叟仅是在颈上一摸,而后开口道:“什么东西”
那对面看书的大汉闻听此言,将书往桌上一摊,诧异道:“什么什么东西”
就在他将书移开,露出面目之际,我一枚银针径直刺入他的脖颈。他也仅是在脖颈处,似是拍小虫般一拍,口中也是言语道:“什么东西”而后便“咣当”一声,趴在了桌上。那本就松散不堪的桌子被压得吱呀作响,好悬没散了架。
他这一趴下,身下那囚徒似是来了精神,虽然无法抬头观瞧上头出了何事,但口中却没闲着:“大人大人莫不是来了劫狱的刺客”
见他如此言语,我只得再拔出一针,顺路也将他给捎上。那缝衣服的老叟见脖颈上竟然中了暗器,又听腿下的囚犯如此言语,似是慌了神,赶忙站起身来。只是未容他起身,我已剑至颈边,低语道:“不想死就别动。”
那老叟闻听此言,竟是头都不敢转,颤颤巍巍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就是一临时值夜的,并非是此处的看守啊!”
我一见他,便觉这屋中几人唯独数他最好拿捏,便留着他,用来给我带路。
我低声呵斥道:“少废话!你可知今日新来的囚犯被关在何处”
那老叟忙得放下针线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带您去。”
见他如此配合,我便一手持剑,架在他的脖颈之上,一手去拔他对面看守和地上囚犯脖颈处的银针,而后插回衣袖之中。这银针是我借来的,定然还是要悉数还回去的。
我顺便瞟了一眼那大汉手中的书,竟然皆是工笔画卷,画中男女缠绵一处,简直污秽不堪,我羞得面目通红,呸了一声,便将头别过。谁知那老头竟是也捂住了双眼。
我诧异道:“你捂眼睛干嘛?”
他婆娑着声音哀求道:“好汉饶命啊,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啊。”
原来他竟是怕看到我的面目而被杀人灭口,我只得行于他的身后,让他拿上钥匙,头前领路。
见躺在椅子上的大汉仍旧鼾声如雷,我们如此言语都未曾将他吵醒,便只得任其在此继续酣睡。
因这厅中点了烛火,故而可以隐约得见厅中事物,但四周却是漆黑一团,深不见底。待那老叟将烛火举了过去,方才瞧见,这大厅不过也是个通道,周遭四通八达,皆是深不见底,漆黑一团的甬道,甬道两侧则是一间间的囚室。
这囚室与我想象中的,也是差异甚大,并非平地建立,而是皆挖成了半地下的坑。这坑足有半人深,故而站在外面想看里面极为容易,可是囚室内的犯人想要出来,或是想瞧瞧外面发生了什么,却是不易得见。而且这半地下的囚室内潮湿阴冷,有的甚至还有污水渗在其中,若是长期泡在此处,想必即便是那好的皮肉,也要泡得脓疮溃烂了。
再往里走,虽是无有污水,但那地上的粪便、呕吐的污秽,还有囚牢里躺着的恍若腐尸一般的犯人却是清晰可见。特别是一囚室内的角落里,竟然还躺着一具婴儿的干尸,周遭偶有老鼠爬过,凄惨之状,简直让人无法直视。
我拨了一下那老叟手中的烛火,示意他照路即可,莫要再照这囚室之中。那老叟似是也能感觉到我心有不忍,故而边拖拉着那肥大的破鞋,边面朝前方对我道:“我虽是没去过地府,但是想必此处也不会比那阴曹地府好上多少的。所以没人愿意在此值夜,您目之所及,能够在晚上看到的看守,皆是没有编管的城中百姓,全为赚些散碎银两,维持生计来的。但凡是正式看守,谁也不会这大晚上的来值夜。我们这花出城,全指着这囚牢发财呢,就因此处夜晚需要看守,竟是虚报了三百个名丁饷粮,您瞧眼下这整个牢室之内,却是除了我们三个,再无他人。这世间的黑暗险恶,竟是比这牢狱里还要来得触目惊心。”
见我不语,他继续道:“您这位朋友定然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吧”
我不解道:“此话怎讲?”
“我虽不知您寻的是哪位,但是今日送来的三人,皆是押入了旱牢,可见定然是从中没少打点。”
“何为旱牢”
那老叟将烛火往那牢室内一照,他本是有意让我瞧瞧这地面,谁知正巧照到一张腐尸的脸,那脸的半边已是爬满蛆虫,让人不由汗毛倒立,胃中一阵翻涌。
他忙得收回手中烛火道:“罪过,罪过。”
我诧异道:“这犯人皆是从此处路过,要去充军发配的,怎会死在此处”
那老叟长叹一声:“哎!这您就算问着了。发配充军,路途遥远,更何况这犯人和押送的牢头天南海北的皆有,若是遇到那有良心的,交些孝敬钱便可勉强留个活口,给送到地方。若是遇到些丧了良心,黑了肝肺的,但凡这钱数没给够,便将这囚犯往这一扔,不拿够路费,休想被带出去。”
“那这人不送到地方,他们怎么交差”
“交差”那老叟似是忘了与我的避讳,竟是转过头来,看着我愤恨道:“只要那银两到位了,需要跟谁交差!这囚犯本就已是待罪之身,贱命一条了,谁还会在意他们的死活!押送途中山高路远,死在路上再是平常不过。故而有的交不上银子,往这扔个三年五载不来管都是有的。那押解的牢头一面拿着官府的银两,一面干着自己的勾当,他们看似只身一人,实则却是上到衙门老爷,下到狱中牢头,一个环节都不曾少,连那刺字的先生都有自己发财致富的路数。只是苦了那囚犯,若是家中有人惦念,定期给上些银两,人关在我们这,还会给口饭吃,若是家中无人的,想必都熬不到出去,便烂死在狱中了。”
听他如此言语我心中不由一颤,怎得这后晋偶有的繁华之下,竟是这般血淋淋的污秽。想来这老叟定然也是倍受苛待,对这世事又是敢怒不敢言,故而见到我,竟是如此的义愤填膺,打抱不平起来。他这般直言不讳,想来是吃准了即便哪日东窗事发,我若说这牢头居然与我推心置腹,定然也是无人相信的。
那老叟突然停住了脚步,照着一旁的牢房,对我道:“这便是旱牢了,您瞧这牢房的地面,挖得越是浅,这关的囚犯地位越是高。您的这位朋友便在这三个囚牢之中,您仔细瞧瞧,究竟是哪间,我好给您开门。”
见他说得如此客套,我竟一时颇为不适,这老叟莫不是怕我将他杀人灭口,才会对我配合到如此地步的?
这牢房本就漆黑一片,见着有那火光和言语之声,这牢房中的囚犯也都纷纷起身,透过这铁杵看向我和牢头。
我见隔壁草垛中有一男子,他并未睁眼,而是侧着头,仍在小憩。我仅是凭借这身形轮廓,便瞧出是段虎。此处安静异常,想来从老远他便能听到我与牢头的言语之音,不可能眼下还不醒来。
我示意让那老叟把门打开,而后用这烛火将甬道边的烛台点亮。我见这老叟眼下已是无用,只得对他抱拳拱手道:“得罪了!”而后抬起一掌便劈向了他的后颈。那老叟也颇为配合,随着掌风便倒在了地上。想来我这一掌并不重,故而也不知他是真晕还是假晕,总之我是将他带入牢房内方才打晕的,为的便是以免他独自在外面,趁我不备再将这门给锁上,那时我可就插翅难逃了。
待我进了牢房,也是将那铁杵门一关,来个瓮中捉鳖,这段虎也就别想跑了。我深知这半柱香的时间不算长,故而得速战速决。我掏出一枚银针,直射他的脖颈,果然这行事狡诈的段虎未等银针靠近便一个鲤鱼打挺,从草垛中弹了起来。
在这昏暗的烛火之下,只见他双手戴着铁锁链,虽是一身囚服,却干净异常,周身上下也是毛发未伤,与方才见到的囚犯简直天壤之别。果真朝中有人好办事,不但保住了性命,连这囚牢之中的待遇都异于常人。
段虎竟似没事人一般,对我微微一笑,露出两个圆润的酒窝,开口道:“今日在街上瞧见你,便想着你会不会来寻我,没想到,你果真是如此的死心眼。”
未容他反应,我举剑便刺。口中道:“我心眼没有,但这死,你今夜是死定了!”
见我频刺几剑他竟是左躲右闪,脚下生风,接连躲开,我不由鼻尖冒汗,看来我先前还真是小看这段虎了,今夜若是不费点心思还真不容易将他就地正法了。
我右手迎着他的面门便是一劈,为的就是逼他用双手之间的铁链将我这剑给困住。他困住了我,那我自然也就困住了他。段虎瞧着寒霜剑迎头劈来,便也只得举起双手,顺势用那铁链一缠,将我的寒霜剑锁在他的两手之间。而此时我的左手却早已从腰间拔出短刀匕首,待与他近身之时,一刀刺入他的腹部。杀人讲究的便是伤口深,创面大,尽可能的重击对方。我未曾松手,径直将这匕首向侧面一推,直接划开他的肚皮,给他来个开膛破肚,掏心见肺。
那段虎虽已察觉出我的用意,但眼瞧着腹部冒血,为时已晚,无力回天。只是这捶死的挣扎,求生的欲望,竟叫他赫然发力,顺势将我那寒霜剑给夺飞了出去,而后便径直将我扑倒在地,想用那双手间的铁链将我勒死。
我虽貌似男子,但我实则却是姑娘的身子,故而这男女间的力道悬殊也是我的软肋。咱小伙子姑娘虽然力不如人,但架不住招式阴损。我见他迎面向我扑来,虽是摔倒在地,那膝盖却也顺势抬起,冲着他下身薄弱之处便是猛烈一击。而后滚到他的身后,用手臂死命勒住他的脖颈,任凭他如何撕扯捶打,我都忍着痛,丝毫不曾放松。
随着力道加重,段虎软了那力道,缓了撕扯挣扎的动作,脖颈处也传来骨头断裂的咯吱声。看着手蹬脚刨的他逐渐软了下来,那原本黝黑的面目被我勒得通红异常,一双月牙眼已是暴凸而起,竟是面目全非,全然认不出我二人初见时的模样。
想到那日我初到军中,一时没能打到吃食,他竟把我叫到伙房,管了我一顿饱饭。想到我在军中受刑之后,无法动弹,他竟将那稀缺的槟榔拿来与我解闷。想到那日我带队赶赴乱坟岗,竟是没有一人愿意与我一同下墓,唯独他站了出来,愿意与我同甘共苦,愿意与我肝胆相照。
如今想来,许是他对我的好皆是早有预谋,提前盘算,步步为营,有的放矢的吧。只是即便如此,我仍旧将他当做知己,将他视作同龄人中难得能讲两句少年话,吹两句稚气牛的同僚好友。只是,这现实来得太过残酷,这阴谋来得太过复杂,若不是生在乱世,若不是各为其主,想来我二人定然也会成为知己好友的吧。
我看着怀中已是毫无动静的段虎,仍旧斩草除根,力求万无一失的将那头颅向后一拧,确保这脖颈已是骨断筋折。
而后疾步向前,逃出牢房之中。
待回至客栈,我先是将这银针洗净了毒剂,擦拭干净,而后插回羊皮卷,准备明日再还给花水木。
我恐吵醒同屋的水木姑娘,便未曾点灯,仅是借着窗外夜色的微弱光亮,观瞧着银针。想来这银针虽小,却也不知扎过了多少冷热肢体,见过了多少世间百态,经过了多少人间冷暖。
第二日天光大亮,未等我们去寻那老季,便瞧见在街上寻我们的立冬。等我们与这大军汇合,也是一刻都未曾耽搁,当日便向宰相府出发。
因已遇到军中人,我便叫那花水木穿上了自己的衣衫,而后将她反手绑住,骑在老季的马上,往回走。对众人便说是抓到了宰相大人要抓的要犯,定然是要第一时间送往宰相府,面见宰相大人的。
叔易欢心思也是颇为缜密,恐路上有人瞧见花水木的面目,再有歹人截胡,便一路都让她戴着帷帽,连军中人都未曾看到她的容貌。
见宰相府尽在眼前,我便让老季带着队伍先回军中,徒留我与叔易欢、花水木,去面见桑维翰。
想来这刺杀之事已是箭在弦上,事情成败与否,便皆在眼前一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