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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枯井焦尸,踏尸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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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长叹一声,回头竟瞧见了死死盯着我的叔易欢。

    叔易欢颇为警觉地在我耳畔低语道:“说吧,你师父去哪了?”

    他这一声言语,竟是惊得我周身一颤。心中暗道:好聪明的公子!这叔易欢莫不是什么时候开了窍?竟然一眼就看穿了师父的障眼法!

    我强装镇定道:“什么去哪了!”

    他在我耳畔冷笑道:“若你师父真死了,你就不可能是这幅样子。”

    我也只得瞥了他一眼,恐他人听见,不再言语。反正我们皆头戴兜鍪,谁也瞧不清谁的表情。

    这武林众人见师父自刎而亡,定然是不能善罢甘休的。那陟岵寺的方脸和尚第一个凑到了井边,向下瞧了瞧,而后转身对方才那位身材高大的老者询问道:“阿弥陀佛,咱们可用下井将这孽畜的尸首给捞上来?”

    一旁有人应和道:“定然是要捞上来的,我下去!”

    此时我忙将姗姗来迟的老季推到了前面,老季上前一步道:“不可!不可!这枯井恐怕有诈,我还是让小将士准备好绳索、藤筐,而后再下井将人捞出,咱们还是小心为妙的好。”

    众人见季校尉发话,又无需自己铤而走险,自然皆是交口称赞。

    我让立冬按照先前交待好的行事,而后便与叔易欢悄悄离开了人群,向山下走去。

    待行到了山下无人之处,叔易欢方才摘掉了头上兜鍪,颇为鄙视的看着我道:“说吧,怎么回事啊?”

    我见师父并未避讳叔易欢,而且与他关系匪浅,便将这事情的来龙去脉皆都告诉了他。

    “嗯……从哪说起呢?”

    叔易欢颇为警惕道:“从下山说起!”

    我瞠目结舌,“这么长!这有什么好说的?下山?下山不就是因为师父让我追查白易欢的死因,故而我才跟着你的么?而后你也知道,我们一心想杀桑维翰,你又长着这幅面孔,顶着白易欢遗孤的名义入了军中,那我自然是要跟着你,先在军中任职,而后才好打入敌人内部,伺机行刺的了。至于这‘引狼入室,瓮中捉鳖’,便是师父想要洗清这江湖中背负多年的污名。只是什么事情都会有个万一吧,万一众人不听师父言语,闹成了今日这般局面,那定然是要提前备好退路的。你也瞧见了,这漫山遍野的英雄好汉,即便是我师父有万夫不当之勇,那也是要拼出半条性命的,如此凶险之事,如何使得!故而这枯井便是我们寻的退路。

    师父当场假意自刎,而后坠入这枯井之中,以师父的轻功,定然是不会有事。你这一日都未曾瞧见蜀子叔吧?那是因为他一早就在井底等着我师父,一旦师父跳下,他二人便从井底的密道逃走,我蜀子叔也会随即将这密道给封上,让它变成一口真的枯井。至于这尸体……蜀子叔先前便寻来一具与我师父身量相仿,刚死不久的男尸,再穿上与我师父一般的衣衫,躺在井底。我已经安排好老季让立冬坐入藤筐之中,顺到井底,下去捞人。那尸体周身涂满了白磷,立冬只要一下井中,便假意将自己手中的火折子掉落,引燃尸体,待尸体烧得差不多了,再捞上来,谁还分得清谁是谁了。”

    叔易欢闻听此言,不由赞叹道:“好深的心机!你师父如此行事缜密,怎会教出你这般心智不全,愚不可及的徒弟呢?”

    我停住脚下步伐,也将头上兜鍪摘下,戟指怒目地看着他道:“哎呦!胆子肥了,你这是说谁呢?”

    叔易欢白了我一眼,颇为不屑道:“说你呢呗!你就没瞧出来你师父设的是什么局?这一切还不皆是为了成全你而来!”

    这话说的我一头雾水,“成全我?此话怎讲?”

    叔易欢看着我道:“今日你师父的目的是什么?”

    “沉冤得雪啊!与江湖各大掌门澄清当年之事啊!”

    叔易欢见四周已是荒山野岭,不见半个人影,不由寻了处平地坐了下来,对我嗤之以鼻道:“那你可瞧见你师父今日如何为自己洗刷冤屈了?你可瞧见你师父如何为自己辩驳当年之事了?”

    见他如此言语,我心中自然也是生疑,但却未曾看清其中缘由,故而不语,也一同坐下,仔细听他讲来。

    叔易欢拿出身侧行军水囊,喝了一口,而后递给我道:“先说当年你师父血洗星宿台一事,当日与他在星宿台大打出手的人,皆是知道他为了舍身救母,欲要大义灭亲,大杀四方的人,对不对?那日前来的宾客友人尚且还与他无怨无仇,都不曾与他站在一处,为他说上一句,求上一情,今日这深仇大恨之人就能理解他了?你师父自己不是也说,当日都无人伸张正义,眼下再旧事重提,更是徒劳无益。说明你师父打心眼里就知道,这世人受困这孝道二字,是定然不会理解他为了解救自己的母亲,而与自己外祖父闹翻一事的了。”

    叔易欢这话算是说在我心坎上了,我也是始终不明,师父对当年身不由己之事怎会解释得如此敷衍,仅是只言片语,并未有心想要博得众人谅解。我原以为他定会提前备下铁证,谁知仅是淳于躬深的一封书信,果然如岱立居士所言,这证物过于牵强。面对江湖中人洪水猛兽般的口诛笔伐,实在来得太过单薄。

    我点点头,听叔易欢继续道来。

    “再说他想揭开桑维翰面目,让武林中人与他反目成仇一事,就更是说不过去了。今日来的都是什么人?皆是收到了盖有‘出帝护国翰军’英雄帖的江湖中人,说白了,要么是想借此机会攀附桑维翰之人,要么便是如我外祖父一般一早便与这桑维翰有生意往来的助阵之人。若真是与桑维翰水火不容的反契帮派,今日即便前来,那也是来看热闹,凑份子的眼线,绝对不会占主导地位。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我只得沉默不语,因为先前我确实是有过这些担心,只是心中盼着能有其他反契的帮派前来此处参加围剿。可我却忘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这派发的英雄帖上,盖的是桑维翰,翰军的大印,那定然是引来想要投靠桑维翰的帮派比较多了。

    叔易欢接着道:“所以啊,想指着这帮乌合之众来反对桑维翰,而后如你所愿再成立个什么‘除翰帮’那怎么可能?简直是无稽之谈!再说那当作证据的卷轴,可是你那日在灵将军的幄帐之中偷印出来的?那是什么印?那是‘出帝护国翰军’的军印,是与英雄帖上一般无二的公印。桑维翰身为宰相,他给自己属下怀化大将的手谕会不盖自己的私印而是盖军中的公印?如此明显的纰漏,你师父会不知?也就是今日人多眼杂,众人被复仇的怒火蒙蔽了双目,一时没有瞧出来,再加上无暇分辨,便让你们蒙混了过去。但凡有个冷静之人质疑此事,你师父这力证清白之事,岂不顷刻之间便要付之东流了么!

    以你师父这般老谋深算,生性狡诈的为人之道,他会不知?他会看不透?故而他今日做的这般局,请的这些人,皆是为你而请,为你而来!”

    我诧异道:“为我?这与我有何关系?”

    “有何关系?这围剿之事是不是你向灵将军进言的?这广发英雄帖之事是不是你一手操办的?这围剿之事是不是你亲自带领大军前来的?待今日之事结束,那焦尸捞上,抬回军中,这功绩是谁的?那桑维翰瞧见多年的心腹大患淳于昭被剿杀,你岂能不被加官进爵?你岂能不被重用?你师父绕来绕去,不过皆是为了你能刺杀桑维翰得手方便,在搭桥铺路罢了!”

    闻听此言,我犹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怪不得从围剿之初我便觉得此事颇为欠妥,师父这言辞、这证据,哪里是在洗脱罪名,分明是等着众人前来诛杀。不对,不是等着众人前来诛杀,而是等着我带人前来诛杀。在这一众想攀附桑维翰的人面前将他诛杀!而后踩着他的尸体,架着我往上爬,最终的目的,不还是便于我接近桑维翰,最终刺杀他么!

    我看着远处这连绵起伏的山,果然这青天白日再远眺而去,竟是没了夜晚的凶险与跌宕,来得更为温婉柔和。

    我那孑然一身的师父,如此的煞费苦心,原来皆是为了我能够刺杀得手。从一开始的揭榜献三颗人头,到眼下的围剿休灵山,师父竟然用了他的性命,让我踩着他的尸体,来刺杀桑维翰。师父如此煞费苦心,大费周章不就是为了我能够全身而退么!我越是加官进爵,便越是离他更近,越是离得更近,便越是容易得手。若是哪日我成了他的心腹大将,想来我连得手后的仓皇而逃都不用了,只需嫁祸于人,便可明哲保身,功成身退了。

    我不由长叹一声:“我那师父果然为了我煞费苦心!可怜天下父母心,真是说得一点都不假。”

    叔易欢颇为轻蔑的看着我,“哦?你是如此想的?”

    “对啊,师父越是助我加官进爵,我便越是有得手的机会,而且行刺之事便越是安全。”

    叔易欢看着我的眼神中竟带着万般的同情与怜惜,“你竟是如此想的!”

    我疑惑不解道:“不然呢?”

    “你想听听我的意见么?”

    “好呀。”

    “我反而觉得,你师父为了行刺桑维翰不择手段,将你视作这局中的棋子。棋子,你懂么?既已为子,便终有弃子的那一天。”

    “对!”我笃定道:“刺王杀驾本就是九死一生之事,我原本就没打算活着回来。全因师父用了百般的计策,千般的谋划,为的不就是能够保我刺杀得手,全身而退么!”

    叔易欢反驳道:“那是你想的过于简单了!你就没想过,你师父最终的目的压根就不是刺杀桑维翰?而是……”

    “而是什么?”我不解道。

    叔易欢叹息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若你师父真如你所想,对你煞费苦心,安排周全,为何他自己不去?”

    见叔易欢旧事重提,我只得不耐烦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师父对桑维翰来说,乃是再熟悉不过的一张脸,而我,年少有为、又初来乍到,自然是我去更为稳妥。退一万步讲,眼下局势动荡,我虽不是汉人,但我却始终将后晋视为故土,并未觉得自己与那漠南回鹘有何关系。故而眼看着自己的国家边境频频被犯,国人忍辱负重,连当朝皇帝都要向契丹称孙,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即便如此,那朝中手握重权的宰相大人不说如何救民于水火之中,共同围剿劲敌,却仍旧卑躬屈膝,对契丹奴颜婢睐。若是能够舍我一人之命,扭转当朝亲契的局势,人人群起而攻之,夺回本该属于后晋的幽云十六州,让十六州的百姓不再备受奴役,又何尝不是大义之举!舍我一命,难道不值么?”

    叔易欢突然站起身,表情凝重,细细瞧着我,眼中竟似闪过一丝敬重之情,而后发自肺腑,笃定道:“好!既然你如此想的,那我便陪你。我们眼下要去何处?”

    “去寻我师父。”

    “好。”

    见叔易欢将手伸到我面前,欲要将我拉起。看着他那纤纤玉指白皙剔透,如同刚拨开的竹笋嫩芽,不禁让我想起了卧虎山中那位姨娘的手,在烛光下指尖玉甲,恍若蠢蠢欲坠的水滴;又想起了师父的手,想起了白鹡鸰的手,他们的手皆如柔荑。而我的手无论如何冲洗,却皆如刚出土的萝卜,根根手指粗壮黝黑、指尖短小。

    我恐与叔易欢的肤色反差过大,心中不免些许自卑,并未拉上他,而是径自起身。我拍拍屁股,边向前行,边对身后的叔易欢道:“我师父的手是用来持笔平天下的,卧虎山中那位姨娘的手是用来插珠钗、佩玉镯的,白鹡鸰白校尉的手是用来持篦箕、挽青丝的,叔公子你的手则是用来拿折扇、品琼浆的。而我的手,却是用来兵戈相向,诛杀奸臣乱党,吞风饮雪,百炼成钢的。”

    叔易欢行至我身侧,目视前方,在我耳畔道:“我的手,是用来拉于刺出这混沌之地的。”

    闻听此言,我不觉面颊一热,心头一暖,竟一时愣在原地。看着叔易欢那高大修长的背影,虽穿着多日都未曾更换的戎服,却仍旧掩饰不住那矫健的身姿,轻盈的体态,特别是领口处裸露的肌肤凝脂似雪,青丝垂肩。迎着即将落下的余晖,周身被映得金光四射。

    他突然在这金光之中转过身来,回眸对我道:“快走呀,于刺!”

    我只轻道一声:“好!”心中便似被那金光填得满谷仓平,从未有过的踏实温暖之感,让人周身热忱激昂。再瞧这秋日里漫山遍野,荒草丛生的山谷,都似开出了一片片金色的莲花,耀眼夺目,灿烂无瑕,仅是瞧上一眼,便能叫人心头蜜意浓稠,无从化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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