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计闯卧虎山
那兔狲李捋着一绺山羊胡道:“我先前是想着,借着那卧床虎再娶亲时,将姐姐乔装一番,带进去便是。但眼下这三年五载,都没见着那卧床虎再续,也没听说他对哪家姑娘有意。也不知是这眼光太高,不曾有看上的,还是年纪大了,身子吃不消。”
叔易欢掩面而笑道:“都唤卧床虎了,想来那身子骨也不会好到哪去。”
“姐夫此言差矣!”兔狲李道:“那卧床虎人高马大,自幼习武,一对双头铁锤威震四方,先前曾独战木姐的四大帮派,将对方打得落花流水,众人这才甘拜下风,输得个心服口服,心甘情愿低头认小,拜其做大哥。江湖皆传他有三头六臂,小弟倒是有幸拜见过这卧床虎大王几次,姐夫已经是拔地倚天,人中龙凤了,可那卧床虎竟是比咱姐夫的个头,还要高上两个脑袋,那身宽,装下您两个,应是不成问题的。站如高塔,巍耸入云;倒如排山,撼天动地。”
“哦?听你这么说,我更是有兴趣想去会上一会。我这行走江湖一遭,还真没和哪位英雄好汉真刀真枪的动过手,吃的皆是哑巴亏。”
听叔易欢这么说,我不忍暗笑,对兔狲李道:“说得正是,你这位大哥,武功可谓是登峰造极,鲜有敌手,奈何这一身的好功夫皆无用武之地呢。”
我那妹夫笑道:“不瞒您说,这卧床虎也并非什么正经的英雄好汉,您想啊,他若真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又岂会强抢良家民女?能在这山中称王称霸,定然是颇有些卑鄙手段的了。想与他真刀真枪的比试一回,恐怕难。再说,多个敌人多把刀,咱以后还要在这一带混日子,还是莫要招惹他的好。我眼下想着,实在不行,便去哪掳上一个黄花大闺女,借着木姐的关系,将人送过去,甭管那卧床虎收不收,咱们都算有个由头,先进去再说。进去了,再想法子去见岳母大人。”
我心中暗道,如此看来这兔狲李也不是什么善类,与那卧床虎一般无二,怎么净想着从那姑娘身上下手。不过思来想去,似乎也并无其他方法。便道:“强龙斗不过地头蛇,此法倒是稳妥,只是莫名掳个女子来,若卧床虎真看上了,岂不是要将那女子推入火坑?若是没看上,更糟,下了山,要如何做人!”我瞥见一旁的叔易欢,这红烛之下,映得他面似桃花,小脸粉嫩,又想到方才兔狲李说,那卧床虎要高出他两头,二人这身量岂不绝配!我上下打量着叔易欢,此时兔狲李似乎也看出我寓意何为,对我道:“这……能行么?”
我对兔狲李道:“轻功好,跑得快,不拖累咱。”
兔狲李犹豫道:“这身量……”
“高两个头,多合适。”
兔狲李双手在胸前比划道:“这个……”
“塞一下!”
兔狲李看着叔易欢半信半疑道:“嗯……想象不出来是个什么样子。”
我笃定道:“我以前见过,相信我!”
一脸懵的叔易欢,被我二人打量得周身发毛,不解道:“你们说什么呢?”
我和兔狲李二人不约而同站起身来,围在叔易欢近前,点头哈腰,赔笑道:“这个…麻烦您了!”“这个……辛苦您了!”
见我二人百般讨好,叔易欢更是被笑得毛骨悚然,站起身道:“别,别,别,咱有话好好说,你们这……这样,我,我,我出笔了啊!”
我忙按住叔易欢那握在腰间判官笔的手,语重心长道:“就是想请您帮个忙,男扮女装,寻个由头让我去卧虎山,跟我那失散的娘亲见上一面。叔公子爷女装的样子,我先前也是见过的,果真是倾国倾城,绝世容颜。眼下纵是翻遍了十里八村,也是寻不到您这般美貌的女子。您方才不是说想去会会那卧床虎么?眼下正是好时机啊,若是掳来个别的女子,那岂不是毁人一生,枉造孽业,但若是叔公子出马,那自是不同。一来您轻功了得,待洞房花烛你大可一走了之,若是愿意,与那卧床虎一决高下也是好的。”
一旁兔狲李道:“对,对,到时候姐夫在前头拖住那卧床虎,我带姐姐去后院寻岳母大人,只要母女二人能够得见一面,我便带着姐姐下山。待您成功脱逃,这卧床虎也不好嗔怪我们,毕竟没抓到人,死无对证。再一说,我们夫妻二人进献美人也算是有功之人,都入了他的屋,再把人弄丢,总不好嗔怪我们。”
我那妹子也应和道:“正是,正是。”
叔易欢初听之下,让他男扮女装,以色示人,定然是万般不愿,但经不住我这花言巧语的妹夫百般劝慰,最终还是勉强答应了下来。
经此事一看,方觉我这妹子不光不善言辞,心拙口夯,这脑子也不很灵光,反应略钝、呆头呆脑,真是徒长了一副好皮囊。相较之下,与我这个其貌不扬的妹夫还算是相得益彰,补阙挂漏,裒多益寡了。想到兔狲李方才说,我还有个妹子,忙询问其现状。
兔狲李道:“姐姐大人莫急,那个大二,前几日正巧让人给打伤了,在里屋养着呢。”
我闻听此言,抄起寒霜剑,义愤填膺道:“是谁伤了我妹子?我定要将他碎尸万段,为我妹子报仇雪恨!”
兔狲李忙按住我道:“别,别,别,误伤!误伤!”
我暴跳如雷道:“误伤也不行!”
兔狲李又劝慰道:“不知者不罪,不知者不罪,也怪她自己,那个扮相谁人不怕。”随后看着叔易欢尴尬笑笑。
我此时方才恍然大悟,想来这大一与大二是孪生姐妹,定然是身量、容貌极为相似,想到前几日,叔易欢打伤的那位女子,那镖还是我给的,便忙得将剑放下,坐回原处。也窘迫地笑道:“误伤,那……那误伤就算了。”
一旁叔易欢也拨云见日,心领神会,内疚地问道:“伤得可重?”
兔狲李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在床上躺个两三月便无碍了。”
我那妹子又帮腔道:“正是,正是。”
细聊之下,方才知晓,我这两个孪生妹子,正是仗着这相似的容貌,靠障眼法迷惑他人。叔易欢先前之所以追不到,便是一人在前面引诱,待对方刚要追上,便用那遮光的黑风布将身一裹,隐藏在这漆黑的夜色之中。未容对方上前查看,一人又从另一方向将人引诱过去,依次反复,不断循环,不明就里之人,自然会认为是真的遇上了鬼魅。这便难怪,今夜大一再来引诱我二人之时,才发觉,其脚程并不快。只是若不引到此处,以我妹子的这表述能力,只怕是人都被打死了,也说不明白究竟想要寓意何为。
兔狲李道:“姐姐莫要急着去见大二,待我给姐夫梳洗打扮一番,正好借此机会,验一验姐夫这男扮女装究竟是否可行。您二位在此稍等片刻,我去寻些衣衫发饰,去去便回。”
见兔狲李耗子一般,往方才我们滑落的洞里钻去,我忙问道:“妹夫,这大晚上的,你上何处去寻呀?”
我这妹夫将头一转,回身道:“隔壁坟头。”
叔易欢吃惊道:“啊?隔壁坟头?”
“对啊,您二位莫怕。别看这是一片乱坟岗,其实下面都住着人呢,都是老邻居了,我去去就回。大一,别光坐着,给姐姐、姐夫,弄点吃的。”
大一忙得起身道:“正是,正是。”
见兔狲李离去,我二人只得在此等候。
叔易欢见我心中难掩的喜悦之情,不免打趣道:“这是寻着了亲人,喜上眉梢啊?”
我不由端起茶盏,点点头道:“是否真的能与母亲得见,还全要仰仗叔公子!”说着,我以茶代酒,想敬他一杯,便对着他,一饮而尽。谁知这水刚一入口,腥土难耐,苦涩之中还伴着如同芥末一般的辛辣之气,直冲耳鼻喉而来,呛得我一口喷了出去,一点没糟蹋,全都吐在了叔易欢的下摆襦裙之上。幸而我忙得俯身低头,又以手遮挡,这才躲过了公子爷的上半身。
叔易欢稳坐椅中,一脸鄙夷地看着我,随后抖抖衣衫,一声叹气,将头别过不再做声。
我自然心中万般亏欠,只得蹲在地上,边用衣袖为叔公子擦拭着襦裙上的茶渍,边赔着不是。随后咂咂口中的余味,竟还有回甜之感,经这水一呛,忽而觉得神清气爽,耳聪目明起来。再看我的茶盏中,还有余根儿,便又缓缓倒入口中,细品起来。初入唇齿虽然辛辣苦涩,但细品之下,又甘甜异常,饮到腹中,温而不热,周身泛暖,这深夜的困意也被全然消散,果然是好茶。便忙推荐给叔易欢,“公子爷,快尝尝,这茶果真是个好物件,味道真不错。但是您得细品,少喝。”
即便是叔易欢别过头去,我都能瞧见他嫌弃的白了我一眼。估计这一宿折腾下来他也着实口渴,便端起茶来饮了一口。不出所料,与我的反应如出一辙,只是他用袖一遮,虽是没喷出来,却也呛得干咳连连。
我道:“不怪我吧!”
就在此时,只见大一从里屋端来一盘东西,暗黄色,粗若孩童手腕,长如成人手掌,两头圆润,横七竖八地摆放在这粗瓷的圆盘内。我心中即便万般不愿与那物联系在一处,但细细观来,果真是再像那排出的污秽不过。
可这却是我亲妹子生平第一次给我这姐姐端来孝敬的吃食,我如何好驳她的面子,但这又实是不像能吃的东西,只得开口问道:“这是给我们吃的么?”
不出所料,大一点头道:“正是,正是。”
我拿眼一扫身旁的叔易欢,颇为大方,道:“叔公子,请!”
叔易欢那头摇得与拨浪鼓无异,对我道:“姐姐请!”
因这奇异的外形,我实是不敢下口,只得问道:“大一妹妹,这叫……什么名字呀?”
“牛卵坨!我把皮剥了,姐姐吃!姐夫吃!”
我心中暗道,哎呦,我这妹子除了“正是”,居然还会说这么多字儿,真是可喜可贺。既然是亲妹子拿来的,那自然是要吃的了。
我刚想用手拿,叔易欢用手肘碰了我一下,示意一旁有筷子。我自知他定然又在暗中笑我瞎的毛病,便只得尴尬笑笑,拿起筷子,夹起最黄的一根,放入口中。这物竟似水果一般,甘甜可口,微微泛酸,果真不错。
叔易欢看我真的放入口中,在我耳畔低声问道:“什么味的?是不是与人排出的躁矢一般无二?”
我白了他一眼,低声道:“你吃过躁矢呀?知道什么味呀?我可没吃过。”而后大声对我妹子道:“嗯!好吃!原是水果,异常甘甜!”而后瞥了一眼叔易欢道:“人生在世,便要勇于尝试,切莫坐井观天,少见多怪!”接着,又大口吃了起来。
只是谁知这物件好吃是好吃,怎得其中如此多的籽儿,我只吃了两口,便接连吐出了二三十个籽儿。为了不在这叔公子面前有辱斯文,我只得低着头,用手挡着嘴,小心翼翼逐个吐在桌子上。叔易欢见我半天没抬头,不明所以,估计是以为我过于贪吃,便开口道:“吃没吃相,有辱斯文!”
他见我那妹子热情异常,又与他推让起来,只得也拿起筷子,吃了一口。待他嚼在口中,我方才直起腰,露出桌上这一滩籽儿来,笑眯眯看着他要如何行事做派才不会辱没斯文。
叔易欢见我等着看他笑话,竟硬生生将那籽儿咬得嘎嘣作响,奈何这籽儿太多,估计是他牙口不及,两腮酸痛,竟眼一闭,整个吞了进去。只瞧那煞白的小脸被噎得满面通红,我似都能看见那一坨粗大的牛卵,卡在细细的喉颈之中,艰难下咽,缓缓下移。叔易欢用眼角轻瞟左右,似在寻找能够缓解之物,但奈何眼下除了这茶水,再无他物。于是这叔易欢只得双拳紧握,强装镇定,死死地撑住这口气,等着那坨牛卵艰难下移。
我在一旁甘拜下风,自愧不如,只得安慰道:“好不好吃?要不要再来一根?”
叔易欢闭口不语,似是要将此生的白眼全都翻于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