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谎话莫多言
这待遇,这阵仗,是我从未享受过的。奈何我也是饥肠辘辘,跟着叔易欢往里走,脚下一个没留神,被门槛一绊,一个趔趄,整个人竟扑倒在地,因那铁链过短,叔易欢也被拽得一同扑在了地上。
得,火炉旁边扇扇子,来了个满堂灰。叔易欢那轩然霞举的气势也一落千丈,露出来的铁链更是让一旁小二大惊失色。
忙将叔易欢搀扶起来,问道:“二位这是?”
幸而我早有准备,解释道:“店家莫笑,我家公子爷是逃婚出来的,这不,家中长辈叫我出来寻人,人寻到了又怕他跑了,只得出此下策。”
“哦……我还以为是差官办案,但瞅着二位又着实不像。”
我忙赔笑道:“对对,这是我家公子,您给寻间上房,我们一路奔波劳顿,想先行住下。”
“好好好,里边请。”
待进了房门,叔易欢怒斥道:“我这辈子就没这么丢人过,你赶紧给我打开!”
我自知理亏,只得倒了杯茶,端到叔易欢近前,讨好道:“公子息怒,待我们到了白府,寻到了曹神医,我肯定第一时间就给您打开。我这技不如人的,万一打开了,您一跑我上哪追去。”
叔易欢见我如此言语,竟接过茶水得意起来。“嗯,你这点倒是说得不假,我这轻功,江湖上能与我企及的,屈指可数。”
我心中暗道:说你胖,你还喘上了。不过如此看来,叔易欢是头顺毛驴,得夸着走。我端起茶壶,打开壶盖,一饮而尽。
叔易欢一把抢过来,道:“你这都喝了,倒是给我留点呀。”
我假意安抚,“公子莫急,一会再倒,一会再倒。”
待我二人酒足饭饱之后,便要熄灯休息,叔易欢又开始找茬让我打开铁链。
叔易欢盘腿坐在床上,看着站在床边的我,“我不要和你同床共枕。”
我冷冷道:“你睡床上,我睡地上,不碍你事。”言罢,便径自往地上一躺。
许是他良心发现,竟觉有些不忍,便将被子扔了下来。见我往身上一裹,他开口道:“这是让你垫在地上的。”
“好!”说着我便把被子铺在地上,却并未完全躺下,而是倚着床边,半躺半坐。看似是为了尽量让手臂靠近叔易欢,方便他翻身,实则却是为了能够随时起身,提防他半夜出手,对我不利。我将那锁的宫、商、角、徵、皆调在了开锁的位置,仅留了个羽位悬着,以便随时脱身。
这世上,除了师父和蜀子叔,我谁都不信。叔易欢这斯满口扯谎,所言之辞,恐怕非实皆虚。只是若真如他所言,白易欢已经故去,那师父要如何自处,往后余生又要如何渡过。苦等十六载,终换白骨一堆;苦守一人心,却是临终无缘一面。一想到师父的肝肠寸断,被付之东流的一生相思,卑微到尘埃中的一片痴心,我便泪眼潸然,望着窗外月明星稀,心中暗自发誓:无论天涯海角,我定要替师父将那白易欢寻回!
“你哭了?”
叔易欢冷不丁的一句话,让我猝不及防,忙解释道:“没有。”
“要不……把榻搬过来?”
我将头别过,“不必,睡吧。”
这一觉竟是日上三竿,睡得我是精神抖擞,容光焕发,反倒是睡在床上的叔易欢,哈欠连天,萎靡不振。说是因为手腕被绑,行动不便,加之和衣而睡,根本无法入眠。果真是养尊处优,娇生惯养。
待我二人收拾好行囊,准备去前厅用膳,竟发现客栈内外挤满了各色女子。有的扒着窗子,有的倚着门,有的坐在旁边桌上,有的站在掌柜的身边,皆不时向我二人投来异样目光,随后又低下头去,捂住嘴巴,议论纷纷。
我对叔易欢低声道:“公子小心。”
叔易欢点点头,谨慎地寻了张靠门的桌子,他先是颇为警惕地看着众人,随着他眼神掠过一花信女子,看得她双腮一红,嫣然一笑,叔易欢似乎了然众人何意,忽地得意起来。我细瞧着,这突然冒出来的各色女子,原来也并非在看我二人,而是独独盯着那叔易欢一人,从上自下打量个周到。
叔易欢挥袖昂首,唤来店家道:“掌柜,用早膳。”
“好嘞!”店家一脸谄媚,“公子,您想用点什么?刚出炉的热炊饼,可要来两个尝尝?”
叔易欢用那颇具磁性的嗓音道:“好。”
店家转身对其中一位看热闹的妇人道:“别看啦!拿饭去呀!”
我心中暗道:好么,连厨娘都跑出来,贪恋起这叔易欢的美色来。瞧着这一众女子,上到五十挂零,下到舞勺之年,都似看热闹般,赶来瞧这位人中龙凤,画中君子,叔易欢算是成了这穷乡僻壤的镇子上,难得一见的风景线了。
我不由叹道:“公子好厉害啊,莫要成了那被看杀的卫玠才好。”
叔易欢倒是不以为然,“自我下山,便是如此,我已释然。”
他是释然了,待等结账之时,我却是目瞪口呆,心中不能释然了。这厮居然周身上下,毫无银两。
我责备道:“你没拿钱,住什么店呀?”
叔易欢局促道:“平日里,钱袋都在小页处保管,我何时需要自己带钱了。更何况我是逃出来的,哪里来的银两。反而是你,你难道出门不带钱么?”
“你看我们剑派像是有钱的样子么?”我怀中虽是有些散碎银两,但也不够他如此奢靡的用度。
叔易欢苦笑道:“也对,连菜里都没油水,怀中怎么可能还有钱呢!”
就在此时,闻听一女子道:“我来吧。”
随后又有几个妇人上前道:“我来。”
“我这也有。”
眼瞧着掌柜的桌上又是铜钱,又是碎银的,结算之后,竟还多出个铜板。叔易欢抛给我道:“留个纪念。”
而后抱拳拱手,转身冲着众女子道:“多谢诸位姐姐,小可先行一步,这便告辞,后会有期!”
说完拉着我就往外跑,我不解其意,不情愿道:“你有这么大面子,再带几个馒头路上吃,不好么?”
叔易欢白了我一眼,“我说你这人,适可而止吧,世上哪有那白吃的饭菜,见好就收吧!一会儿真的群起而攻之,将我绑起来,做个上门女婿,我又不好大开杀戒,让我如何自处!”
我笑道:“那你就大声告诉她们,老子喜欢男人!”
“你快闭嘴吧!”
边说叔易欢边拉着我往前走。有了这次的经验,他居然不敢再穿那村落,反而尽是挑些无人的山路行走。虽是沿途崎岖,却也算是太平。
“你为何不问我白府所在?是怕脑子记不住,还是怕路痴找不到?”叔易欢问道。
我心中暗骂:骗子的话,谁敢信!口中却曲意逢迎道:“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我能与叔公子这样的英雄少年同行一程,乃是此生幸事。”
叔易欢轻蔑道:“这么说,你自己信么!”
“切!”我白了他一眼。
叔易欢继续摇头摆尾道:“我虽不是你口中的什么英雄少年,却也是个铁骨铮铮,嫉恶如仇,敢做敢当的翩翩君子,不像你那个师傅……”
闻听他说师傅,我驻足脚步,转头对他怒目而视,“你再说一句试试!”
见我如此,他耸肩而笑,故作轻松道:“好,不说。我只想告诉你,你压根就不了解你师父。”
我继续向前走,冷冷道:“比你了解。”
“你何时开始跟着他的?”
“一出生。”
“你爹娘呢?”
“不知道。我是师父从剑派门外捡回去的。”
叔易欢似恍然大悟,颇为轻蔑道:“哦!弃婴!”
我白了他一眼道:“那又如何?哪个父母不是走投无路,又不想让自己的孩子跟着一起受罪,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骨肉分离的你知不知道,可怜天下父母心!”
“谁告诉你的?”
“我师父。”
叔易欢咂咂嘴,不屑道:“我告诉你,这天底下并非所有父母都为了自己的孩子着想,他们若是自私起来,才不会管你的死活。”
我心中诧异,这众星捧月的富家公子为何会得出如此一番言论。不由问道:“你经历过?”
叔易欢沉默不语,低着头继续向前走去。
我以为触碰到了他心中痛处,莫不是他深受荼毒,并非如表面上看得这般风光。心中不由对他同情起来,想着,要不找些什么聊聊,将方才的话头岔开。
谁想他忽地回头对我道:“你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瞎的?”
“我哪里瞎……”话音未落,一个趔趄径直从山顶连滚带爬滑了下去。
这山本是野山,平日鲜有人走,也没路,只得深一脚、浅一脚,在这枯草干枝中前行。眼看着过了山顶就要下山了,谁想,心中光想着如何找话题,脚下一不留神,竟直接滑了下去。叔易欢也毫无防备,被我拽得仰面朝天,跟着一同下了山。谁说上山容易,下山难的,我二人这一个出溜便滚出了数丈远。手腕还绑着锁链,抽手支撑都不得。时已入秋,山上颇寒,枯草丛生,连同山石碎屑一起滚下。本以为撞在乱石枯树上会疼痛难忍,谁想竟软绵绵、肉呼呼,一点都不疼。
随着耳畔“哎呀”一声,我忙得抽身而起,一旁叔易欢虽滚得满身是土,却也并无大碍,忙得起了身。
我一愣,这“哎呀”一声究竟是谁传来的?还未找到,眼前背对我们,藏在草窠里的一众贼人,便齐刷刷地回过了头。再瞧脚下被撞的大汉,也揉着后背,举着短刀起了身,指着我二人道:“就是他!”
原来他们在此埋伏竟是为了我二人。原本翻过山头,下山便有条小路可走,这群贼人便沿途埋伏于此,谁知我竟冰雪聪明,能掐会算,直接从山尖滚到了他们身后,误打误撞,躲开了埋伏。
叔易欢冲我道:“真是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这也行!”
我抽出背后寒霜剑,径直向众人杀去。这些人有男、有女,怎么看都似附近山野村夫,虽是有些功夫,却实是登不上台面。看这穿着,粗布麻衣,乞穷俭相,衣着各色,只有腰间系着的土黄色带子,算是能够勉强证明这些人不是逃荒的,而是一个帮派的。
见来人已经如此模样,我只得手下留情,点到为止。叔易欢竟躲在我身后,毫无出手相助之意。这些人虽然功夫平平,但架不住人多势众,我只得拽着叔易欢往前跑。
他忽地将铁链一扯,冲我道:“有机关,莫再向前!”
“好嘞!”我将脚一收,打算往回撤,谁想瞎家雀终是没躲过被饿死的命运。只觉脚面处丝线一紧,一张大网正将我二人罩住。以叔易欢和我的身手,定是能够成功脱身,但奈何,我往左,他向右,毫无默契可言,结果谁都没跑了。
我恐叔易欢又责怪我连累他,只得先发制人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叔易欢咬牙切齿道:“我都看见是你了!”
“是我吗?”
“跟你在一起,我这一身的好功夫算是白费了。”
这网与蜀子叔的铁链有异曲同工之妙,虽然廉价但却够粗,还未等我用剑割开,刀剑棍棒,斧钺钩叉便都架在了颈边,我二人只得束手就擒,被五花大绑,丢在了马车上。说是马车,其实就是一匹骨瘦如柴,半死不活的老马,拉着两个轱辘,上门钉了块门板。
见那驾车的马夫是位不惑之年的汉子,虽是满脸的胡茬,却憨态可掬,便搭话道:“大哥,大哥,咱这趟是劫财还是劫色?”
那汉子果然是位敞亮人:“小兄弟说笑了,我们是受人之托,劫人来的。”
“呦,这是有人花钱想买我们的命啊。”
“不买你,就买他。”
“瞧这话说的,早知道我就不往里掺和了,大哥,我就是个路过的,我不认识他。您瞧能不能放了我”
那汉子笑笑:“路不路过我不知道,你瞧旁边这么多人跟着,也不是我说放就能放的呀。你放心吧,若你跟揳钩山女无仇,她自然会放了你。”
“呦!您说的这位揳钩山女,莫不就是要买他性命之人?”
那汉子颇为爽朗答道:“对喽!”
我瞥了一眼叔易欢,看他那一脸嫌弃的样子,想来也不知道这山女是何方神圣。便继续追问道:“这揳钩山女又是何方神圣?恕小人孤陋寡闻,实是闻所未闻!”
“嘿!要说这位緸山的揳钩山女,那可说来话长了。这可谓是天宫神仙下了凡,地上百姓得福安;隐居山中定四方,神机妙算莫等闲!”
我忙捧道:“呦,这话怎么说?”
“话说清泰三年,緸山顶上惊雷一片,乌云叠起……”
这大哥果然跟说书的一般,口若悬河,口吐莲花。但说的内容,左不过就是在夸緸山住着位能掐会算的貌美女子,当地的村民奉若神明,只要她在,便能保一方平安。谁家孩子要是有个头疼脑热,被吓被惊的,只要去求她,都能医好。她一生供奉山神,不与他人婚配,虽美若天仙,却是身后长尾,一般人,不可得见。
我低声对叔易欢道:“她掳你干嘛?”
叔易欢惊道:“我哪知道,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我也是第一次来。”
我继续与那赶车的大汉攀谈,一路相谈甚欢。
又问提到我身世之事,我只得道:“身为弃婴,无父无母,可怜至极。”
那大哥一脸同情道:“为何?好端端的孩子,为何要遗弃?”
我只得唉声叹气道:“双手川字掌,克爹愁死娘。”
那大哥忙得将头转过,看着我道:“你……你双手是川字掌纹?”
“对啊,所以我想,这应该是被遗弃的原因之一吧。”
临别之际那大汉还不忘叮嘱我,他们这帮人皆是附近走投无路的村民,虽然指着打家劫舍为生,但却是劫富济贫,从不欺压弱小,若是我混不下去了,也可去投奔他们。只要是出身贫寒,本性纯良的可怜人,都可以入伙。虽无占山为王,揭竿起义之心,却是个抱团取暖的好去处。
我激动道:“多谢大哥一番美意,恕兄弟我甲胄在身不能施以全礼,就此别过!”
一旁叔易欢讥笑道:“你二人干脆在此结拜算了,猫哭耗子!”
我反驳道:“你懂什么,天下疾苦是一家,我们是同病相怜。”
“他怎么知道你便是疾苦,我便不是?”
我道:“若终日吃糠咽菜,风吹日晒的,长成你这样,就不能够!”
只见眼前高门府邸,上挂匾额,高悬“揳钩山府”四字。如此气派异常的府邸与周遭的荒山野岭,地瘠民贫形成鲜明对比。随后几名身着青衣薄纱的曼妙女子手持刀剑,将我二人押入府中。
我对叔易欢道:“瞧,吃白面细粮的人都应该是这般模样。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肤若凝脂,手无缚鸡之力。”
叔易欢咂了咂嘴,观察着周遭情况,不再与我争辩。
自我二人被绑上车,我便一路观察叔易欢,以他的武功造诣,若是真想跑,单凭这几个山野村夫,如何能拦得住他。但他却似乎并未真心想跑,反而是有一种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之势,见他如此,我便也顺水推舟地跟着他。若来人真是想取他性命,定然也不会叫几个山匪来埋伏,再瞧押送我们进门的这几个柔弱姑娘,可见对方并非劲敌。
进了府中,院内修建得异常考究,处处皆透着清雅之气。这府门、院中皆摆有二人高的铜像,铜像身形似马,面庞如人,双侧有翅,尾巴如蛇,看起来十分诡异。
我不由站在一铜像近前,对身边姑娘打趣道:“这是啥玩意儿?”
其中一位小青娥道:“此乃孰湖,崦嵫山上马身鸟翼,人面蛇尾的神兽。”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见人说好话,不会有亏吃,我赞许道:“哦……青娥姐姐不仅人长得明媚动人,连声音都如此婉转动听。”
那姑娘被夸得嫣然一笑,一旁叔易欢则冲我白眼一番,大为不屑。
再往前,便是中厅大殿,只瞧这殿中宏伟异常,却窗棂高置,昏暗无比,即便是白日里,也是香烟缭绕,烛火闪动。大厅两侧站着数位碧玉年华的侍女,引路的姑娘道:“二位稍等片刻。”
话虽说得异常客气,但我二人却仍被五花大绑着立于殿中。我瞧着四周,这殿虽修建得异常恢弘,雕花漆器甚是华丽,但却皆显磨损之态,可见这府修建得有些年头了。顶部异常高耸,房梁由一根巨大杉木贯穿首尾,其上还悬有数条铁链,不知何用。
不多时,只闻得铜铃阵阵,一众侍女簇拥着一位女子走来,殿内侍女纷纷双膝跪地,不敢做声。我心中暗道,此女便应是揳钩山女了。
只瞧她身披深紫色长衫,拖至地面,绵延数尺,一条修长的霓裳绫帕,轻飘飘搭在两臂之间。待缓缓落座,方才看清她那惊世骇俗的容颜。她在此处,方才知晓何为肤若凝脂,何为面润如玉,与她一比,这殿上一众美艳女子,皆显庸脂俗粉,黯然无光。只瞧她面庞圆润,鼻尖微翘,黑色鹅绒扇般的睫毛,微微闪动。特别是那一双明眸,眼底湛蓝异常,似幽潭,如明月,恍若琼浆玉液,回眸一眼,便能射入骨髓,醉人心魂。她的美,宛如杀人的利器,能够勾魂夺魄。
我心中暗道:若我能生得如此容貌,那除掉桑维翰,为师父报仇雪恨,岂不如同探囊取物一般。仅是往那儿一站,那桑维翰便会心甘情愿,前来赴死。
一旁叔易欢也被她那绝世容颜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山女声若山中泉水,叮咚作响,清脆异常,开口道:“你便是转世的白易欢?”
叔易欢大惊失色,看向一旁的我,问道:“谁造的谣是谁造的谣!”
我学着叔易欢的样子,咂咂嘴道:“看吧,谎话说多了,居然成真的了。”
叔易欢忙道:“山女明鉴,那是我诓骗他们师徒之辞,您这般冰雪聪明,如何能信得。”
山女伸出那纤纤细指道:“你的身材、衣着打扮、行为举止,与白易欢如出一辙。相貌虽不及他,却也颇为相似,如何不是他转世?”
我在一旁暗自欣喜,这是来了一位替我逼供的人。忙在一旁添油加醋道:“他说白易欢是清泰三年九月初六午时死的,他是同天亥时将尽出生的。六个时辰,正好走完奈何桥,投生到下一家。”
叔易欢对我怒目而视道:“闭嘴吧你!”随后冲着山女解释道:“我乃是岱风剑派岱立掌门外孙,姓叔,并非是山女口中的白易欢,更不记得前世之事。您与他的恩怨,切莫要算在小可头上才好!”
揳钩山女双眸微垂,峨眉微蹙,似有伤心道:“如今,是不是,又有何妨。”随后抬头看向我二人道:“你二人,是被何物锁在了一起?”
叔易欢转过身,晃着捆住的手道:“是她弄的铁链。”
见她缓步从交椅上走下来,我心中暗道,那车夫说她能掐会算,莫不是她能算出这锁的机关!这可不好办了。谁知她还未走到我二人近前,便又折返回去,对一旁女侍道:“把刀拿来。”
随后便瞧三名女子,吃力地将一把刀抬了出来,那刀粗重无比,周身如煤似炭,毫无刀锋可言。山女揉了揉那麻杆似的手腕,双手本想将那刀举起,却终因太重,只得在地上缓步拖行。随着那刀柄处的机关拨动,待揳钩山女走到叔易欢身侧,再举起刀时,那刀竟然变得周身通红,如同一条火龙,灼热之气,扑面而来。
叔易欢惊道:“莫不是烈焰赤火刀?”
山女鬼魅一笑:“你还说不是白易欢。”
叔易欢后悔自己嘴欠,忙解释道:“我是从书上看到的。”
随着山女一声“别动。”只瞧叔易欢手腕上的铁链如泥一般,落了下来。叔易欢忙得抖抖手腕,以免被那灼烧之气烫到。
那山女仅是瞥了我一眼,便把我迷得有些微醺了。她并未给叔易欢松绑,而是看着我,对一旁女侍道:“丢出去,丢远点。”
叔易欢忙问道:“我呢?”
“你留下。”
我挣扎道:“为何呀?我们俩分明是一起来的,要走也得一起走啊。”
原先压我来的那位小青娥过来拉着我道:“别废话了,趁着能让你走便走吧。”
我心中一想,也对,趁着能走还是赶紧走吧,别一会这山女再对我起了杀心。我先逃出去,才好想法子救叔易欢。
转身之际,只瞧叔易欢一个劲儿地冲我使眼色,我咳了一声,便算是对他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