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三十、锦绣项目
杨苗苗加班加点，写了一稿项目方案，兴奋的拿着去了陶欢办公室，想请她帮忙掌眼。
与杨苗苗的干劲冲天相对比，陶欢情绪显得有点低落。她低头看着方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看，只是在发呆。杨苗苗已经讲完了，她面前的方案还停留在第三页，没有再翻过。
杨苗苗从未见过陶欢在工作时间走神成这个样子。她左右观望，发现原本放在办公桌上陶欢与梁远道的合影不见了。莫非是感情出现了问题？
和陶欢熟悉了之后，杨苗苗有几次叫她“欢姐”，但都被陶欢纠正过来了，不是觉得被叫老了，而是觉得这个称呼掺杂了私人交情，在职场上并不专业。
因此，杨苗苗心领神会，从不在工作场合和陶欢讨论私人问题。她没有多问，只是轻咳了一声：“您觉得方案怎么样？”
陶欢回过神来，合上方案，递换给杨苗苗，心不在焉的说了一句：“我没什么意见。但是投资上市公司，和一般的私人股权投资相比，更加专业，监管要求更多，我建议你去找林华平他们团队合作。”
杨苗苗知道，景盛有一个专门从事上市公司投资的团队，在整个公司中，业绩排名最好。
这种跨团队的资源调配，自然得要请蒋愚鲁出面。
蒋愚鲁约上了林华平，林华平又带上了他的下属苏奇，加上杨苗苗四个人一起开了个小型的项目启动会。由于上市公司的信息比较敏感，他们给这个项目取了个代号，叫“锦绣项目”。
杨苗苗将项目方案大体介绍了一遍。这是她第一次当众发言，磕磕绊绊，好在也基本把意思都表达清楚了。
林华平听完方案，反应和当初的蒋愚鲁一样，兴趣缺缺。但他早就耳闻蒋总对这位杨秘书的特别之处，声色不露，只是笑眯眯的向杨苗苗保证：“一定全力以赴，协助好杨秘书做好锦绣项目。”
他用的措辞是“协助”，一方面将自己的姿态摆得很低；一方面也暗示，自己只是个助攻角色，冲锋陷阵可别找他。
林华平作为部门长，不可能对每个项目面面俱到，于是他嘱咐团队主力之一的苏奇，对杨苗苗多加指导。
如果单看人生轨迹，苏奇是陶欢的翻版，也是学霸海归，履历光鲜亮丽。但眼界格局，明显不如陶欢心胸豁达、光明磊落，暗搓搓作出不少挣功甩锅之事。只不过他确实有几分才干，在领导面前又一向表现的很好，至今还是混得如鱼得水。
临时被拉入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项目，他心中不爽。但这是上头压下来的任务，他也不敢抱怨，平日的行径也收敛了不少。
他整理了一沓上市公司投资相关的资料，特地当着林华平的面，交给杨苗苗，态度客气谦虚：“苗苗，这些资料你先看着，等会儿我再和你仔细过一遍。还有一些上市公司投资的注意事项到时候再专门和你说。”
只不过，等林华平走后，他也迅速消失了。这个“等会儿”不知要等到啥时候去了。杨苗苗在陶欢那里习惯了循序渐进，倒也不急，自己捧着一堆资料生啃了起来，打算自己先过一遍，找个机会抓着苏奇再请教。
今天是腊八节，第五大道推出了几个新口味的汉堡，吴昊泽热情邀请杨苗苗这些老熟客去试菜。杨苗苗心动不已，提前收拾好东西，打算到点就溜。
电梯间遇到陶欢，杨苗苗偷偷观察她的表情。陶欢的情绪已经恢复如常，脸上看不出波澜。杨苗苗看到陶欢手肘挽着的包，看样子也是下班，有点吃惊，陶欢很少准点下班。
出了办公楼，杨苗苗追上陶欢：“陶总，我知道有一家美式汉堡店特别好吃，今天在搞活动，要不要一起去尝尝？”
杨苗苗没有别的心思，只是单纯的觉得，陶欢或许需要一个树洞，而她愿意做那个树洞。
陶欢兴致不高，但看到杨苗苗热切又期待的眼睛，直接拒绝有点不忍。
犹豫间，杨苗苗直接伸手拉着陶欢，撒娇：“上次徐徐项目交割，我临时不在，都没喝上您请的下午茶。这次就当做是补偿我吧，那家店离办公室不远，开车十几分钟就到了。走嘛。”
杨苗苗睁着眼睛说瞎话。那天她可是一个人喝了两杯，其中一杯是替蒋愚鲁喝的，害得她睁眼到后半夜才睡着。
她厚颜无耻的跟着陶欢上了车，坐在了副驾上，主动开了手机导航，给陶欢指路。
不到六点，第五大道的客人不算多。像进自家门一样，杨苗苗轻车熟路，引着陶欢就座。
陶欢看着杨苗苗热情洋溢的笑容，心情也放松了一些：“看起来你对这里很熟悉，以前经常来吗？”
杨苗苗一边给陶欢倒水，一边说：“我去景盛公司工作前，在这里当过一段时间服务员。要不是韩总给我发了offer，我可能现在还是服务员呢。”她从没有认为做过服务员是件不光荣的事情，说起来神情自然坦荡。
对于陶欢这种学霸精英来说，自小一路读的都是名校，毕业后的工作也是从大投行起步，有条不紊在行业里攒资历、向上升。沉浸在精英圈子里久了，她一度以为这就是人生的正道。
今天听杨苗苗这么一说，才意识到这个世界的参差，殊途同归，人与人也不一定非要走一样的路。这么一想，倒是有些豁然开朗。
杨苗苗见陶欢的姿态放松了下来，心里也一松。有时候，太过优秀的人，反而更容易钻牛角尖，觉得世上只有一条路可以通罗马。按照心理学的说法，这叫“单一成功路径依赖”。
吴昊泽端来了汉堡。忽然他拍了一下脑袋，对杨苗苗说：“瞧我这记性。当时你托我查那只流浪猫，我后来在周围打听过了，原来是街对面的一家杂货铺养在店里抓老鼠的，不过那家老板说这只猫两个月前误食了老鼠药死了，怪不得最近再也没见过它。”
看来姚金凤的摔倒真的只是个偶然。杨苗苗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敏感，错怪了蒋愚鲁。不过这件事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已经无所谓了。她心里其实已经做出了决定。从她决定回来的那刻起，她就选择再相信蒋愚鲁一次。
杨苗苗和陶欢快吃完时，郑毅也来了。
见到杨苗苗的一瞬间，他感到一丝心酸，但立刻又恢复如常。只是和杨苗苗说话时，语气没有往常热烈。
杨苗苗毫无察觉，依然热情的打招呼，关心的问他近况如何。
郑毅的表情平淡，但语气还是透露了一丝骄傲：“我考上海城财经大学金融学专业的研究生。我的导师是个实干派，对市场案例的兴趣大于金融理论研究。虽然今年九月我才入学，但导师人很好，提前让我参与她主导的一个调研项目，重点搜集上市公司收购类的市场案例。这样我能多拿几个月的项目津贴呢。”
这时，吴昊泽走过来，带着歉意对他说：“真不巧，你来的稍晚了点，新口味里的黑松露蘑菇卖完了？要不要换个别的？”
郑毅面露憾色：“我本想做个vlog，这下没有素材了。”
他接着转头问杨苗苗：“你刚刚拍了照片吗？”
他们以前一起做视频，经常共享素材。杨苗苗不疑有他，大方将自己的手机递过去：“幸好我拍了照片，数量还不少。你自己挑吧。”
郑毅接过手机，在相册里挑挑拣拣，筛选了一些照片，隔空传输给了自己的手机，然后还给了杨苗苗。
最后一口汉堡下肚，杨苗苗心满意足的擦擦嘴。都说美食具有治愈能力，果然不假，吃饱喝足后，陶欢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她们结账后，刚走到门口，迎面撞见了梁远道。他手里挽着一个年轻姑娘，有说有笑的往里走。
梁远道见陶欢脸色变换，大惊失色：“欢欢，你听我解释……”
陶欢咬着嘴唇，上前一步，没等梁远道说完，挥手给了他一个巴掌，声音之清脆，几步远的吴昊泽也听得清清楚楚。
梁远道白皙的脸上一下子浮起了手掌印，神情茫然，看起来是被打蒙了。身侧的女子默默退后了两米远。
杨苗苗仿佛被陶欢的一巴掌鼓舞了，她也上前，对着梁远道骂了一句：“怂、怂货，敢做不敢当”。这句是替吴昊泽骂的。第一次说脏话，舌头差点没捋直。
骂完，她立刻拉着陶欢逃之夭夭。
梁远道追着车屁股跑了几步，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那年轻女子跟了上来，耸肩摊手，眼神无辜：“这可怎么办，婶婶好像误会了。”
梁远道心里怨念，恨不得赶紧把这倒霉孩子扔回美国，自己吃汉堡去。没回国几天，就给他添堵。不过也怨不得别人，谁让自己过往历史不太光彩呢？撒过两次谎，都被陶欢拆穿了，逐步失去了陶欢的信任，也是自己活该。他原地重重叹了一口气。
陶欢将车开出了一两百米，见后面无人追上来，靠边停了车。两人相视一眼，莫名笑了起来。
陶欢释然一笑：“从小到大，我一直是别人家的孩子，给我爸妈挣了不少脸面。但事业无论做得多好，在父母眼里，还没有结婚生孩子重要。三十五岁不结婚，他们觉得脸面全无。我以前太过顾及周围人的眼光了，差点忘记了生活是为自己活，真是傻。”
她深深看了杨苗苗一眼：“谢谢你，让我对生活有了些新的想法。”
杨苗苗收到一枚感恩值，有些摸不着头脑。
到家开门，杨苗苗就听见厨房里一阵“乒铃乓啷”的动静。这时，蒋愚鲁手里端着锅，探出头来：“你回来啦？”这个招呼打得自然无比，好像是他自己家似的。
两人上下班时间不一致，且杨苗苗也不愿经常和他一起进出公司。蒋愚鲁作为老板，没有考勤打卡要求。在一个助眠日，刚好杨苗苗加班，蒋愚鲁故意蹲在她门口等了三个小时，趁她起了恻隐之心时，讨了一把备用钥匙。
不过蒋愚鲁整体上还是很守规矩。一周三晚，一晚不多，一晚不少，一到点就安安静静睡在沙发上。时间久了，杨苗苗不知不觉就适应了。
杨苗苗看着锅里黑乎乎的一团糊糊，问：“这是什么？”
蒋愚鲁一脸得意：“这是我亲手熬的腊八粥啊。汪姨说，要凑齐八种食材。不过，你家厨房太贫瘠了，我找了半天，才凑齐。”
杨苗苗心里觉得不妙，走进厨房，发现一堆刚拆封的干货散落在岛台上。她吃惊的问：“你都放了些什么？”
“大米、糯米、香菇、木耳、虾皮、紫菜……”
他还嘚瑟：“这一锅，我可足足熬了两小时。”他一边说，一边看着杨苗苗，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快尝尝，快尝尝。
大概所有男人都一样，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都会不自觉成为一个小孩子。
杨苗苗不忍扫他兴，勉强咽下了一口，心想：还是留着过年当浆糊，贴春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