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十八、挑苹果

    徐徐公司的董事长办公室内，传出一声声哀嚎。

    徐运达揪着徐驰的耳朵，恨铁不成钢：“让你来公司，是让你多熟悉业务，学点东西。你每天插科打诨也就算了，还敢去调戏我秘书？”

    徐驰自诩长得不错，家世也好，对每一段感情都付诸真心，除了不会挣钱以外，堪称现代贾宝玉。

    可惜他的真心就像疫情后的纸币一样，随时可以由中央银行加印，通货膨胀的厉害。徐驰对露露是真心的，只不过真心不等于长情。露露走后，他颓丧了几天，就重新焕发了生机。

    生机勃勃的徐驰，在徐运达眼里，还是烂泥扶不上墙。徐运达气得手指尖又加了点力道。

    徐驰比他爸高了一个头，这时被揪住了耳朵，只能矮着身子，“哎呦哎呦”叫着，原地打转。这时候还不忘嬉皮笑脸：“爸，您快松手。您别老揪我右耳朵，都比左边大了，不好看，要不你换左边揪揪？”

    办公桌上的座机响了，徐运达不得不放下手来，去接电话。徐驰脱离了魔爪，立刻跳开，离他爸两米远。

    秘书电话提醒预定九点的访谈快开始了，投资人已经到会议室了。徐运达挂了电话，看了一眼手表，对徐驰说：“今天的访谈，会涉及公司很多核心业务和财务数据，你也去，在一边好好听。”

    徐驰从小有哮喘，格外受到父母长辈的怜惜疼爱。上一辈人众星捧月般将他宠大，到如今，徐运达格外后悔，如果当初对儿子严厉一点，现在就犯不着把公司卖给别人了。

    老徐总唉声叹气的走在前面，屁股后面缀着无精打采的徐驰。

    会议室就在同楼层，走了没几步就到了。到了门口，看到坐在里面的景盛团队，徐运达川剧变脸般换上了一副眉开眼笑的表情。徐驰百无聊赖的扫了一眼会议室，看到了坐在角落的杨苗苗，精神头也上来了。

    景盛公司这方，出席人员为蒋愚鲁、陶欢、肖傲和杨苗苗。

    在景盛公司工作的这段时间，杨苗苗耳融目染，逐渐摸到了一些项目投资的门道。

    普通人买一箱苹果，付钱之前，先要看看这箱苹果的品质如何，还要挑拣一番。要是发现有烂苹果，就得挑出来，否则就要多花冤枉钱。

    对于项目投资而言，这个挑出“烂苹果”的过程，行话叫“尽职调查”。管理层访谈属于尽职调查的一个小环节，一般犯不着需要请蒋愚鲁这尊大神出场。

    陶欢昨天发的会议通知并没有蒋愚鲁。杨苗苗起了个大早，打了一辆车来。到了看到蒋愚鲁也在，颇为意外。

    徐徐公司这方，除了徐运达和旁听的徐驰，财务总监和几个部门主管也都到了。见业界鼎鼎有名的蒋愚鲁也现身了，徐运达也有些意外，还有些荣幸，至少体现了景盛高层对这个项目的重视。

    主持会议的是把握项目全局的陶欢，肖傲对细节更加熟悉，时不时会补充问一些细节问题，杨苗苗回归老本行，记录访谈纪要。蒋愚鲁沉默不语，但没人会忽视他的存在。

    陶欢对着提前准备好的问题清单，逐个发问：“徐总，请问贵司的前十大客户与您或者您的亲属有什么关联关系吗？”

    徐运达不假思索，爽快的回答：“我们的客户都是地方或中央发电国企，我就一草根，哪有能耐攀上什么关系呢？”

    陶欢接着问：“那供应商呢？我看贵司提供的资料中，前十大供应商的清单里，最后一位是“其他”，这是什么意思？”

    徐运达笑眯眯的说：“现在新一代的光伏面板，生产工艺更复杂，涉及的零部件很多，我们供应商数量也多。第九名之后的供应商数量多，但每个所占的份额又少，效率起见，我们就干脆做了合并，这也不影响大局嘛。话说回来，我们公司生产的光伏面板，发电效率可比同业平均水平高出10……”

    见徐运达又要开始滔滔不绝介绍公司产品，陶欢赶紧切换到下一个问题。

    陶欢设计的问题环环相扣，意图在于挖掘徐徐公司内部是否存在“烂苹果”。访谈问题过半，徐徐公司的回答逻辑完整，和掌握的资料也都一一对应，暂时没发现什么大问题。

    蒋愚鲁全程没有发言，坐在主位上，表情漠然的看着全场。偶尔，他的眼光不自觉停留在角落里那个熟悉的人身上。

    只见她微蹙着眉头，低着头，对着电脑屏幕，十指在键盘上纷飞，时不时还抬头看一眼陶欢，眼神带着些茫然，这些问题也不知道她都听懂了没有。

    徐运达大讲特讲艰辛创业史时，杨苗苗蹑手蹑脚从会议室后门溜了了出去，片刻之后又回到座位上，假装一切如常。

    访谈分为业务和财务两场。两场中间有15分钟的休息。第一场结束后，会务秘书端进来了水果点心。徐运达热情的招呼着大家站起来活动活动，吃点东西。

    他率先端着一盘水果，凑到了蒋愚鲁的身边，开始笑眯眯的攀谈起来。伸手不打笑脸人。蒋愚鲁虽然不喜别人靠得太近，但也耐着性子陪着徐总寒暄。哪怕是总裁行走江湖，也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杨苗苗迫不及待想要离开会议室，去找妙妙。

    一上午的会上，徐驰坐在会议桌的角落，看着杨苗苗，心里一直琢磨，挺眼熟，该不是哪里见过？

    见杨苗苗对他炙热的目光无动于衷，还要离开会场，他拿起果盘的一个李子，走到杨苗苗面前，将李子递给她：“杨总，尝尝这个李子，贵州特产蜂糖李，正是时令，脆糯多汁，特别好吃。”

    商务场合，不管对方职级大小，姓后加个“总”字，总是没错的。不过杨苗苗倒是第一次被称为“杨总”，有点不好意思。但去找妙妙要紧，她礼貌笑笑，摆摆手，绕过徐驰，往门外走去。百折不挠的徐驰跟了上去。

    杨苗苗走出了会议室，看到妙妙已经蹲在走廊尽头等她。妙妙随着长大，与杨苗苗的感应也越来越强了。它似乎早就感受到了杨苗苗的气息，提前守在了这里。

    妙妙一看到她，就一路“喵喵喵”叫着朝她小跑了过来，杨苗苗激动得弯腰将猫抱进怀里。这只淘气猫天天在工厂里钻来钻去，浑身脏兮兮的，但杨苗苗一点也不嫌弃，连连亲了几好几下。

    徐驰站在一边，看着她怀里的猫咪，心里恨不得以身代之。不过，正愁没有聊天的话题呢，这不就有了吗？

    徐驰得意的说：“这猫是我前段时间救的一只流浪猫，在我的精心照料下，已经恢复健康了，这几天吃得肚子都圆了呢？”

    杨苗苗将视线转移到徐驰身上，感激道：“这是我养的猫，前段时间走丢了，谢谢你救了它。今天它可以和我一起回家了。”

    徐驰还对露露留有念想，万一她回来找他要猫呢？他看看苗苗，想想露露，左右衡量一番，拒绝了：“那不行，这猫当初奄奄一息，差点死了，是我救了它。现在是我的猫。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你的猫？”

    没想到徐驰还来这么一出，杨苗苗着急的打开手机，翻出了妙妙的照片给他看。

    徐驰随意瞟了一眼照片，不以为然：“就算是你的，说不定也是你遗弃的。我不管，现在这只猫在我家公司里，就是我的猫。你不能擅自带走。”

    杨苗苗无语，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徐运达听见外面自家儿子的声音，气不打一处来：连中场休息的十五分钟都不放过，像一只孔雀一样，绕着蒋总的秘书转，就差直接开屏了。

    压制着怒火，他走出了会议室，将徐驰拽到一边，低声训斥：“今天访谈的结果直接影响估值，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儿？”

    徐驰委屈巴巴的说了事情的原委，徐运达更气了：“你有哮喘，怎么能养猫？这明摆着是杨秘书的猫，赶紧还给人家。”

    徐驰不搭理他，犯起了倔，徐运达脑仁隐隐作疼。

    他见说服不了混账儿子，只好看向杨苗苗，希望她能识大体一点，先退一步。

    杨苗苗紧紧抱着猫，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蒋愚鲁闻声走了出来。他将猫从她怀里提溜了出来，放在自己手上。

    他转头对徐运达说：“徐总，我们双方没有必要为了一只猫的归属伤了和气。第二场访谈也马上就要开始了，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您看这样如何，无论最后我们出的收购价格是多少，我都在这个基础上加一百万，这只猫您就送给我如何？”

    一只猫换一百万，有这等好事，哪能不答应。徐运达笑得脸上绽开了花。他见徐驰还想挣扎，趁蒋愚鲁反悔前，揪着徐驰的耳朵，将他提溜进了办公室，又是一顿狠狠的教育。

    上午访谈结束后，景盛团队回到公司。

    杨苗苗一路跟着蒋愚鲁进了办公室，眼巴巴的看着他怀里的妙妙，期期艾艾：“蒋总，这是我的猫……”

    蒋愚鲁用手指挠着猫的下巴，漫不经心的说：“这是我花了一百万买的。现在是我的了。”

    “啊？”

    蒋愚鲁抬眼看她：“我也可以把她还给你。不过，要不你付我一百万，要不每周助眠加一晚。你自己选。”

    杨苗苗心里大骂一声奸商，气鼓鼓的说：“当初您可是答应过我要帮我找猫的，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蒋愚鲁面不改色：“如果今天没有我，你觉得你能顺利把猫带回来吗？”

    杨苗苗思索了片刻，说：“如果我帮你把最终的收购价格降低一百万，是不是也算数？”

    蒋愚鲁点点头：“这也可以。不过在此之前，这只猫先留在我这里，算是担保。”

    杨苗苗气得中午没有吃饭，窝在办公室里不知道鼓捣什么。

    对比之下，蒋总中午胃口不错，一个人难得吃了一大碗饭，还吃了一块炸猪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