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他
先帝疼爱独女唐君雅，为之筹谋良多，前朝并无暗中培养侍卫生下继承人的先例，是先帝恐女儿受制于后宫男子，才出了此计，也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心腹知道此事。
蓝家的三个男孩是先帝最为看重的，蓝无并不是唯一的选择，先帝叮嘱青姑，若是蓝无伺候得不得当，便让蓝宝替代。
起初，先帝看中的也是蓝宝，因为蓝无虽没出过什么岔子，却总是忧郁沉闷的，不如蓝宝看着讨喜，蓝宝与蓝崽是同胞子，却比蓝崽稳重得多，也比他的眼睛更有灵性。
最后之所以选了蓝无，是因为他年龄比女儿大两岁，想着他更成熟些，能照顾人，也能更早些生下孩子，以免夜长梦多。
而蓝宝，不过十四五岁，再怎么稳重还是小了些，于是就暗暗嘱托青姑，把蓝宝当作第二选择。
前段时日，青姑看唐君雅的心思在蓝无身上放的太多了，也因为他的缘故坏了好多皇家规矩，甚至还亲自照顾蓝无，甚觉不妥。
陛下如此尊贵的身份，岂可跟蓝无反过来？蓝无还未侍寝，陛下就如此偏爱，若是蓝无日后生了孩子，岂不是更……
青姑不忍陛下如此，就叫蓝宝好好准备了一番，又将蓝无送回了皇宫暗所，叫他接受一番训练之后做陛下的贴身暗卫。
唐君雅听青姑介绍了蓝宝也是先帝的旨意，眼眸暗沉下来。
蓝宝也是懂得分辨脸色的人，此刻意识到她心情不大好，稳稳地跪到地上，不言不语，只等着她发落。
唐君雅看见他那张跟蓝崽一样的脸，就想到了蓝无跟她说的话，知道蓝崽心思不纯，她心里不喜蓝崽，连带着也对眼前的人厌恶起来，哪怕他此刻老实不生是非，唐君雅也觉是他占了蓝无的位置。
更让她不悦的是，蓝宝此刻身上穿着的华裳是青色绸布做的，上面有兰花纹样，是她亲自选的，本来是要给蓝无穿的。
蓝宝的身量比不过蓝无，这衣服在他身上其实并不怎么合适，但他生得好看，一双眼灵动起来仿佛会说话，便能叫人忽略他不合身的衣服。
可是那又如何？唐君雅只觉他是鸠占鹊巢的那个人，她忍着怒火嗤笑一声：“青姑做什么把一个孩子领到寡人的跟前？就算是先帝的意思，寡人也并未觉得蓝无有哪里不妥，需要被替下去。”
青姑小心着解释：“陛下，蓝宝年纪虽小，却是极为稳重之人，与蓝崽截然不同，也绝不比蓝无差，蓝宝伺候陛下几日，陛下就能适应了。”
唐君雅按了按眉心，她不想知道蓝宝如何，青姑这话的意思她明白，是看蓝无在她身边也没待几日，觉得既然不长的时间里能与蓝无磨合好，蓝宝也一样可以，但青姑不知道的是，蓝无是不同的，认定了便是认定了，谁也替代不了。
她下了马车，看都不看蓝宝一眼，吩咐青姑：“带寡人去见蓝无。”
“陛下……”青姑有些犹豫，还想再劝告几句。
唐君雅语气不由得加重了几分：“寡人不想再说第二次。”
来自年轻帝王的怒火，鲜少地燃了起来，青姑也不敢再多说，领着她绕了几圈进了密道，直通暗所。
唐君雅第一次来这里，看到了很多特别的设置，但她也顾不上好奇，只是一心急着见蓝无。
跟着青姑进了几道门，在一密闭的大铁门前停下。
那铁门虽隔住了人的视线，却隔不住声音和气味，里面全是鞭打声和男子的忍痛声，还有浓浓的血腥味儿。
唐君雅紧锁了眉头：“你们对蓝无动私刑了？”
青姑慌忙低下头：“不敢，只是将蓝无送回了这里。”
唐君雅冷哼了一声叫人把门打开，虽然没刑罚蓝无，但她抓住了青姑话里的“送回”两个字，说明他本是从这里出去的，之前定是挨过不少罚，心底有些闷闷的。
门被打开了，里面混乱不堪，见到陛下驾临，众人纷纷停了手跪在地上。
她环视了一圈，皆是男子，有几个身上带着鞭伤，衣衫褴褛，几个围在墙角，其中有一个还是赤着上身的。
唐君雅仔细一看，从散乱的发间看清了他的脸，竟是蓝无！
蓝无此刻只是瑟缩在角落里，环抱住自己，想把自己藏起来，而他身边有几个年纪不大的男子衣衫不整……
她一下子明白过来，将蓝无身边几个人一脚踹开，解了外袍就把他包了个严实，蓝无仍旧是颤抖着身子。
旁边的几个人看到陛下亲自到这里来是为了蓝无，脸上血色净失，他们明明听说蓝无被陛下弃了，看他长得好看，联合几个胆子大的人想占些便宜，没想到被陛下抓个正着，此刻连求饶的话都噎在嗓子里，什么都说不出来了，还好他们反应快，收手快，也不知陛下看仔细没有。
唐君雅低沉的声音里隐隐带着杀意：“你们都干了什么？若是不好好交代，寡人现在就叫你们脑袋落地。”
听到陛下的声音，那几人才一个劲儿地磕头，哭喊着说只是解了他的衣裳，其他的什么也没做。
“什么也没做？”唐君雅眯了眼睛盯着那几人，“脱了他的上衣还敢说什么也没做！多多少少碰到过他的身体吧？”
不等那几人再次求饶，她就高喊了一声：“青姑！把这几个畜生的手都剁了！喂狗！”
那几人只是磕头喊饶命。
青姑觉得有些残忍了，犹豫着开口：“陛下，他们……”
唐君雅眸眼里现了红血丝，低吼道：“青姑！蓝无不是下人，也不是能任你发配的奴仆！蓝无只是寡人的人！”
铜墙铁壁围成的暗室里，有一二十个人，却都跪在地上不敢吭气，室内只余吼声的回响。
等青姑把那哭嚎的几人拖走，唐君雅眼神才变了变，缓和下来后抱住蓝无发抖的身体，揉了揉他的头：“别怕，跟寡人离开。”
蓝无却跪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是抓着衣服把自己裹紧。
唐君雅只好在他耳边小声道：“你不起来，难道是叫寡人抱你离开吗？寡人可抱不动你。”
蓝无这才颤动着双眼看她，一脸忧伤：“陛下……不该踏进这里，太脏，蓝无也……”
唐君雅捂了他的嘴，堵住他想说的话，她知道这里的男子看重自身清白，是绝不会敞着叫外人看见的，今天还好这里都是男子，青姑也只是站在门口，若是被别的女子看到，他估计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你再不起来，寡人就要生气了，跟寡人出去，之后再跟你慢慢说。”
唐君雅轻吻了他的耳边：“寡人要怎么做才能证明什么都不在意呢？只不过是几个男子罢了，他们也没有更多辱你。”
感受到耳边的软热，蓝无清瘦的脸上终于染了别的颜色，缓缓站了起来，唐君雅也总算松了一口气。
她没有叫蓝无回去换衣服，直接带着他朝宫门的方向走，蓝无有些疑惑。
唐君雅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挽着他的手臂：“你忘了，说好今日要随寡人去皇家别院的。”
蓝无瞬间红了脸，小声道：“蓝无记得。”
他身上只穿了一件自己的外袍，恐怕他冷，唐君雅把他揽得更紧了，他们走的是秘密小道，也不怕被人看到。
蓝无被她抱住腰身有些不自然，身体微僵，唐君雅不由得问他：“是不是冷了？再忍一忍，很快就到了。”
“不冷。”蓝无轻摇了头，脸上重现了浅笑，有陛下在，他怎么会冷，心里暖和极了。
虽然蓝无现在是笑着的，唐君雅却为他难过，蓝无虽有武力护身，但里面不允许用利器伤人，何况他们那么多人一齐针对他，个个都有些身手，蓝无寡不敌众，无力抵抗，还好她及时去了。
哪怕青姑说他刚被送进去一天，唐君雅也觉得他肯定受罪不少，在未进去之前估计也被青姑警告过，这叫她不得不郑重地告诉蓝无，以后不要轻易听从他人的话，哪怕青姑搬出先帝旨意也不要听，要第一时间告诉她。
蓝无听她这话有些诧异，在看到她认真严肃的面容时微笑着点了点头。
唐君雅看到蓝无脸上的笑一直没消下去，直到……
直到他们到了马车边，看到地上还跪着一个蓝宝。
蓝宝意识到有人靠近，他缓缓抬了头，看到二人相携而来，有些失神，喊了一声：“陛下。”
微一停顿，又唤了一句：“大哥。”
唐君雅松开了蓝无，示意他安心，心里暗叹着蓝宝是个木头，她不说话，他便一直跪在这里。
“你走吧，该做什么做什么，你没犯什么错，也无需跪寡人。”
她的声音冷冷清清，全然不复与蓝无说话时的语调，蓝宝垂下了头，等她带着人上了马车，听着那声音渐渐远去，他才摇晃着起身，锤了锤发麻的双腿。
马车上足够宽敞，放了一个小茶桌和两个坐垫，最里面的是行李之类的杂物，一道帘子隔在中间，在里面更衣也很方便。
唐君雅拿出了一套新衣服叫蓝无去换上，蓝无摸着上面的精美纹样，看痴了。
看他只是愣愣地不动，唐君雅推他到帘子后面，直接把帘子一拉：“快去穿好。”
蓝无在后面换衣服，唐君雅把茶桌往边上推了推，把两个坐垫放到了一边。
半晌过后，蓝无终于换了一身黑出来了，虽然他平常也会穿暗色衣服，却总是灰扑扑的样子，这黑色锦缎样式简单，质感却很好，他面庞精致，穿上精致的衣服，整个人更多了些神采，本来凌乱的头发也稍稍打理了，清冷却柔和。
唐君雅眼前一亮，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叫他坐下：“不许拒绝，在宫外不必讲究那么多。”
蓝无慢吞吞地挨着她坐下：“谢陛下。”
唐君雅直接倚在了他身上：“谢什么？让你坐一下也要谢。”
空旷的马车里一片寂静，蓝无整个人也是安静坐着，他不说话，唐君雅就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偏头看他。
看他轻颤的眼睫，看他精致的鼻翼，看他润红的薄唇……终于轻启。
“谢陛下将蓝无带出来，谢陛下送蓝无贵重的衣物。”
蓝无嘴角轻动，又说：“谢陛下对蓝无的宠爱，谢陛下从未嫌恶蓝无。”
看他说得一本正经，仿佛只是顺嘴说出的感谢似的，唐君雅一搂他的脖子叫他弯了身子，捏了他的下巴逗他：“你还知道寡人宠爱你，那你要如何回报寡人？”
蓝无被迫与她对视：“陛下，蓝无无以为报，只好早日诞下皇女。”
生孩子？怎么这都能面不改色？
唐君雅笑了，推他一把：“躺下。”
看到蓝无眼神里的错愕，趁他愣神将他直接推倒，而后低头看他，笑着加了一句：“不是你说早日为寡人诞下皇女的吗？”
蓝无慌了，脸憋得通红，双手推拒着她：“陛下不可，这是在路上。”
唐君雅别不过他，便一个劲儿地挠他，把他挠得身体发软，蓝无又想笑又很难受：“陛下…陛下别闹了，若是陛下实在想要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