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
唐君雅盯着他近在咫尺的脸,觉得他的手凉得像一条小蛇,口中吐出的气息拍打在脸上,像蛇信子一样舔舐着自己,是危险的气息。
他说的话,唐君雅若不是明白这里是女尊的世界,她差点就信了,将他的手拿开,唐君雅浅笑:“越美人真会开玩笑,寡人可不会生孩子。”
越美人盯着自己被挪开的手,五指伸张开,上下缓缓翻看着,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唐君雅见过蓝无那双近乎完美的手,此刻并未被他的手吸引,只见他舌尖快速舔了一下指头,在唐君雅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时,唇上便觉清凉一片。
她的眼睛缓缓瞪大,脸部有些僵硬,是越美人将濡湿的食指摁在她的唇上。
越美人勾唇一笑,笑意撞进她的眼瞳:“我说过,这世间还没有我配不出的药,说不定我可以配出一种叫陛下喝了,也能如男子生出孩子的药呢?”
唐君雅觉得他这话有违常理,可他的笑既迷人又危险,叫自己不敢动弹,唇齿被他的食指强硬地挑开,软舌被他按住。
唐君雅皱了眉头退后一步,有些生气,越美人却丝毫不害怕触怒她,将食指放在口中一番品味,最后发出轻快的笑声。
“陛下的味道还不错,我身为后宫美人,还不适应与陛下亲近,便用了这个办法,陛下应该不会生气吧?”
唐君雅现在有心向他求助,只好憋住心底的怒火,不冷不热地问了一句:“越美人可否给一句准话?”
越美人长叹了一声:“真没趣,不逗你了,答应我的交换条件,等我想好了再说吧。”
这话的意思……
“那就是应下了?”
唐君雅竟有些不敢相信,呆愣过后便急急地问了声:“那越美人什么时候能做好?还是快些比较好,时间越长,殒命的人便越多。”
越美人也是爽快:“用过午饭,即刻启程!”
“嗯?”唐君雅发出了一个疑惑的音调。
越美人翻了个大白眼:“当然是先去看看什么情况,我是制药天才,又不是仙人,不明情况,怎么配药?”
唐君雅这才明了,既然越美人答应了,也给了明确的时间,她便放心地离开了太浮宫。
走到半路上,她转了个方向,该是去看看蓝无怎么样了。
猜想着昨天夜里青姑来给他送了药,又好好睡了一觉,应该是好些了。
只不过进了南阁,却不知蓝无在哪一处院子,唐君雅缓缓顿住了脚,若是直接问其他人,怕是会很奇怪吧。
她四处张望了一圈,无人,南阁里的各个院门也都差不多,没有哪一个是特别的,算了,还是回去叫青姑来看看他好了。
最后看了一眼两排紧闭着的院门,唐君雅转过了身。
只是刚抬了脚迈开步子,她整个人就被泼了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透湿。
唐君雅猛吸了一口气,有些冷,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用衣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往罪魁祸首看去。
旁边的大门敞开着,一个少年拎着水盆张大了嘴巴,愣愣地望着她,而后丢了水盆扑跪在地:“陛下!陛下饶命!奴不是故意的!奴不知陛下在此处!”
虽是罪过不小,但还不至于要了他的命,唐君雅看他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样子,仿佛他才是被泼了水的人,无奈道:“你起来吧,就当寡人今日运气不好。”
那少年一听被赦罪了,有一瞬的呆愣,而后惊喜地站了起来,掏出身上的帕子跑过来:“陛下擦一擦吧。”
唐君雅惊讶于他的自来熟,上一刻还在求饶,下一刻就来跟她套近乎……不过她很快就明白了原因。
“蓝崽!回去!”
唐君雅一偏头,便看到这少年住的院子对面的门打开了,门口站着蓝无,他的语气从未有过现在这般严厉,叫唐君雅有些惊奇。
被称作蓝崽的那少年不情不愿地回去了,唐君雅被蓝无带进了他的院子。
蓝无给她披了件衣裳,又散了她的长发,用巾布细细给她揉擦着:“陛下可别再着凉了。”
唐君雅坐在院子里,打量着四围的环境,很简单,一口水井,一张石桌,一棵垂榆树,墙边倚着些花花草草,偶尔会有鸟儿叽叽喳喳着飞过。
院子里很安静,就像他的人一样安静。
唐君雅见他说了这话就一直沉默不语,首先开了话头:“寡人想来看看你身体好些了没,你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蓝无在她身后低语:“谢陛下关心,蓝无一切安好。”
蓝无给她擦好了湿发,又用发梳给她打理着乱发,思虑了片刻,再次开口:“刚刚那人是蓝无继父的儿子,他……总之,还请陛下不要亲近他。”
唐君雅微有错愕:“原来是你同母异父的弟弟,是跟你一起从小受训的吧?”
听见蓝无应了声是,唐君雅总算知道了蓝崽为何如此胆大,是仗着有个伺候陛下的哥哥,虽不是一个父亲所生,好歹同是蓝家人,又看她脾性好没怪罪他,便……想要靠近她。
而蓝无所说的亲近,唐君雅明白,他们是兄弟,若是她受了蓝崽的好,会让蓝无心里起疙瘩。
唐君雅握住了他的一只手,微转过身,面朝向他:“你放心,寡人连看都不会多看他一眼。”
蓝无眼睫颤了颤,被她眼里的认真所触动,很快低垂了眉眼,既有欣喜又有伤感:“蓝无绝不敢独占陛下,只是不想陛下因家弟受累,他一直对陛下怀有别样心思,蓝无只是担心陛下。”
“寡人明白,你无需多言。”
他们一同在皇宫暗所受训,算是竞争对手,蓝无被选上了,蓝崽难免会有不满的情绪,唐君雅明白这一点。
看他垂着头,唐君雅将他的脸抬起,叫他不至于显得如此卑微,清楚地告诉他:“别说你今日提的是蓝崽,就算你说的是楚美人、袁美人、抑或是越美人,寡人都不会怪罪你。”
“你,可以独占寡人。”
看着蓝无脸上满是震惊之色,唐君雅再次强调:“寡人说过,你有一天会是寡人的夫,唯一的。”
蓝无在慌乱里笑了,不论出于她的话是真是假,是不是能真正与她走到那一天,此时此刻,他竟真的觉得,这是他一个人的陛下,这足够让他欣喜了。
蓝无忍不住试探着揽了她的双肩,小心翼翼地拥住了她,唤了声:“陛下。”
远处一棵高大的树上,两只鸟儿歪着脑袋在树枝相依,蓝崽丢了一颗石子过去,看着扑腾着翅膀飞走了的鸟儿,眼里的情绪晦暗不明。
唐君雅之后没有在南阁久留,带着蓝无回了圣栖宫。
青姑一直在门口守着,看到她一身狼狈的模样吓了一跳,还以为她是不小心落水了,或是被越美人算计了,毕竟她今日去了太浮宫。
唐君雅给她讲了情况之后,她才稍微安下心,只是提醒她下次别再这么心慈手软了。
唐君雅被青姑催着换身干净的衣裳,一边催她一边絮絮叨叨地跟她讲着,君主就要有君主的样子,该罚就罚,该惩戒就惩戒。
被青姑说得耳朵都要长茧子了,唐君雅才应了她的意思,在某些时候的确要态度强硬一些,比如平乐,开始没对他使过脸色就让青姑误会了。
自从知道她真的对平乐不喜,青姑就打发他去了宫中的倾舞坊,唐君雅觉得也算是专业对口了。
晚间,用好晚膳便进了浴房,她今日淋了水,虽换了干净的衣裳,夜里却觉得有些冷,好好地泡了一阵热水。
当热水落在颈间的时候,她想起了蓝无把头搁在她肩膀上,从他口中倾洒的热气也是这般温暖,她不禁抚上了自己的颈脖。
蓝无告诉她,他母亲对他父亲很好,家中并无其他侍者,三四岁时,父亲因病逝去,继父进门,不久就生了一对男婴。
在紫樽,往往生了女孩的夫侍会被人另眼相待,生了男孩的,家里人只会说下一胎生个女孩就好了。
蓝无的继父虽没有生出女孩,但双子一直以来被世人认为是吉兆,自此,他母亲就极疼爱他的继父,疼爱新生的孩子,一个取名蓝崽,一个取名蓝宝。
之后,蓝家三个年幼的孩子都被送到了皇宫,蓝无年长两位幼弟三岁,进宫时,还被母亲叮嘱多多照顾弟弟。
听蓝无说完,唐君雅已经可以想象他的处境了,他是被母亲忽略,被继父排挤的那一位。
难怪他总是会流露出忧郁的眼神,家庭原因,跟自己可真是鲜明的对比,唐君雅觉得自己应该给他更多安全感。
等换了寝衣想早些跟蓝无休息时,青姑急急来找她,说是越美人来了,门口的人拦不住。
唐君雅看到蓝无听到这话便往后退了几步,像之前一样立在墙边,有些心疼他。
刚披了件外衣,越美人就进了她的寝宫。
迎着来人毫不避讳的目光,她微皱了眉头把衣服裹得严实了些:“越美人怎么来了?你不是已经答应寡人了吗?怎么还未出宫?”
越美人走近了些,挑起她一缕头发在指尖把玩:“我奔波了一下午,陛下却在宫中好生悠闲。”
说完,他丢开手里的头发,一屁股坐在她的床上:“事情已经解决了。”
居然这么快?不声不响地就办好了?
唐君雅不得不佩服他的办事效率,只是对他现在冒然坐到她床上的行为极为不满。
看他还按压了两下,似在感受这床榻的舒适度,唐君雅上前一步将他拉了起来:“寡人的床榻,岂是你能随意坐的?”
“不坐就不坐。”越美人幽怨地看了她一眼,“真小气,我好歹是个大功臣。”
唐君雅不想与他周旋,直言道:“越美人有事就早些讲,寡人乏了,还想早些休息。”
越美人一张傲然的脸扬起,鼻子高高翘起,理直气壮道:“我,是来讨赏的。”
唐君雅知道他这话的意思,正要问他想要什么,头却被他抱住,越美人埋在她的发间深嗅,一脸陶醉。
唐君雅正对着蓝无的方向,看到他把头垂得更低了,而自己的耳边是越美人低哑的嗓音。
“不愧是从小娇养着长大的,陛下…好香,身体也……好软。”
“休得对寡人无礼!”
唐君雅猛地将他推开,脸上一阵错乱:“越美人无事就早些回去歇息吧。”
越美人看她略有窘迫的样子,发出一阵清朗的笑:“我要讨的赏,就是体会一番温柔乡。”
“寡人拒绝。”唐君雅知道他这意思是想睡在这儿了,把衣服裹得更紧。
蓝无立在墙边,手指微微蜷曲,听到唐君雅说了拒绝两个字,又缓缓张开。
“拒绝?”越美人眸色暗沉,直接将她扑倒在床上。
唐君雅猝不及防重重摔在床上,扶着腰骂了声:“滚开!”
她挣扎着要起身,却被越美人紧紧按住,越美人甚至屈膝制住了她弹动的双腿。
看着他俯身而下,唐君雅瞪大着双眼正要喊青姑,越美人却停住了动作。
他轻笑了一声:“原来陛下身为女人也是会害羞的。”
瞥了一眼站在墙边的人,转瞬他的语气就变得冷沉:“没眼色的东西,还不赶快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