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眼尖
唐君雅腰上缠了一只手臂,她立时就醒了,慌忙就要推开那人,却被缠得更紧了,细软的头发蹭着她的脸:“陛下可不可以不要冷落奴?”
“蓝无?”唐君雅有些惊讶,若不是他身量高大些,不若平乐的娇小,单听着语气,她还当是平乐大胆地爬上了她的床。
可蓝无怎么能自称奴?这里只有身份地位卑微的男子才那么称呼自己,其他人,哪怕是在女帝面前,也可自称我,蓝无说话惯常用名,也是可以的,可自称奴……
“蓝无,你起来说话,怎么了?”
唐君雅又推了推他,他这才起身,跪在榻边:“陛下不是喜欢平乐那般的吗?蓝无也可以。”
原来是跟平乐学的,怕是看到了她昨夜与平乐在宫宴上的事,那他晚上回了南阁也能理解了,是当她带了平乐回来,就把他抛之脑后了。
唐君雅理了理衣裳,看他也穿得整齐,便放下了心,知道他没做出格的事,握住他几根手指:“你误会了,只有你在寡人心里才是不同的,你无需与他人比较。”
蓝无不敢相信地抬了眼看她,欣喜在眼眶流淌,只是唐君雅注意到他眼底有些青黑,用拇指摩挲了两下:“你是不是没休息好?躺着休息一会儿吧,寡人还有事,便不陪你了。”
蓝无看着她掀了薄被搭在自己身上,惊讶地问:“就在陛下这里睡吗?”
唐君雅起了身:“你睡吧,不会有别人擅自闯进来的。”
她刚说完这话,还未来得及下床,就忽听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口中还大喊着“陛下”。
唐君雅蹙了眉,蓝无登时就翻身下了床,套上鞋子立在墙边,一气呵成。
她分辨出来了,是平乐的声音,平乐衣衫不整地赤着脚就急急跑过来,还不等唐君雅发怒,平乐便扑跪在她的腿边,眼中含泪,口中娇娇地念着:“陛下,平乐梦到王大人要杀奴。”
唐君雅一阵无语,做个梦而已,这么大惊小怪的,她越来越觉得平乐可不像王大人说的那么懂事乖顺,胆子大得很。
她将平乐一把推开,声音冷沉:“以后不得擅自闯入寡人的寝宫,念在你是初犯,寡人便饶你一次。”
平乐被她一推,直接歪在了一旁,凝住了眼中的泪花,身上衣带许是未来得及系好,他的衣物是细滑的,随着他后仰的动作,衣衫就这么散开在唐君雅的眼前。
唐君雅错开了眼,用手挡了一挡,再这么下去,蓝无会不高兴的,也顾不得他多么委屈的眼神了,低斥了声:“穿好衣裳,滚出去!”
地上的平乐见触了圣怒,慌忙就要起来,可刚站了起来,还未转身,就听到了一声嘲笑。
袁美人拍掌叫好:“好啊,原来陛下竟是这样的君主,高兴的时候便能宠到床上去,不高兴的时候便要一脚踹开。”
他看着缩在一旁的平乐,捏住他的下巴,视线却是转向唐君雅:“这样娇嫩的美人儿,陛下竟也舍得?”
唐君雅头疼,这一个两个的都这么闯进来,不让人在门口守着是不行了,袁美人不顾礼俗,进来的时候不声不响,若是撞见什么不该看的,就不妥了。
她摆了摆手,叹了口气:“平乐退下,袁美人留下。”
待平乐匆忙跑开,唐君雅才缓缓站起身:“袁美人一大早的到寡人这里来,有何要事?”
袁美人冷硬的面庞上带着嬉笑,漫不经心地道:“没什么,只是好奇陛下的寝宫与我父王的寝宫有哪些不同罢了。”
唐君雅觉得他只是闲得发慌,更像是来捉人的,毕竟昨夜宫宴她与平乐太过亲近,之后还将他留在了圣栖宫,虽是偏殿,也够他们遐想了。
只见袁美人装模作样地四处看了看,时不时地点点头,最后,唐君雅看到他的眼睛盯上了蓝无。
还好蓝无低垂着眸子,脸上并无异色,只是静默站着,像一个木桩。
不过袁美人好像对他颇感兴趣,踱着步子,缓缓在蓝无身侧站定,盯着他的脸瞅了半晌,轻笑一声:“原来不同之处便是陛下的寝宫里会有美男相伴。”
唐君雅错愕了一下,他眼真够尖的,她喝了口水,低头的瞬间遮住了眼里的复杂:“袁美人误会了,他只是个侍卫罢了。”
“侍卫?”袁美人的语调里更是多了几分兴味,“倒是个有姿色的侍卫。”
唐君雅正想说些什么,他哗啦一声展开一把折扇,呼呼地扇了一阵风:“就这模样,连我一个男人看了都有些心神荡漾呢!”
唐君雅看他扇着风,笑眯眯地看着蓝无,觉得有些怪异,她可没听说袁美人有什么特殊癖好,好在蓝无眼睛眨都不眨的,叫他挑不出毛病。
她咳了一声:“袁美人,还是不要逗弄一个侍卫了。”
“逗弄?”袁美人大踏几步朝她而来,手中的折扇被他一收便抵在了她下巴处,笑意渐浓,“我更想逗弄陛下呢。”
唐君雅把他的折扇推开,定睛望他:“袁美人,休得以下犯上。”
袁美人却无半分惧意,依旧笑着:“什么是以下犯上呢,在我们轩辕,女人可是喜欢的不得了呢,紫樽的陛下,原来不一样吗?”
明知故问,唐君雅觉得他故意的,自己都说了那是轩辕,这里是紫樽。
并不想与他说些玩笑话,她一本正经地应他:“若是袁美人不懂紫樽的规矩,私下里倒是可以向楚美人多多讨教,寡人要更衣去上早朝,还请袁美人出去。”
袁美人的眼睛亮了一瞬,偏头看了一眼蓝无:“是叫他更衣吗?连一个侍卫都能看陛下的玉体,我一个后宫美人却看不得,这是什么道理?”
唐君雅气恼,登时大怒:“通通给寡人出去!”
她这一声吼,蓝无是离开了,可袁美人却半分未动,正要将他赶出去,她手一指,整条胳膊却被他拽住,整个人撞在他结实的胸膛上。
唐君雅大惊失色:“你又想做什么?”
袁美人却未答话,直接埋在她颈脖处猛吸一口,唐君雅欲推开他,却被他禁锢得很牢。
他埋首在她颈肩,唇部贴着她的软耳:“原来陛下并未宠幸别人。”
唐君雅正疑惑他怎么看出来的,只听耳边继续有热气吞吐:“听闻陛下体质不同常人,与男子好合之后便会体带异香,一日难消,我还真想尝尝呢。”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唐君雅将他推开,“说话不要离这么近!”
袁美人笑眼看她:“传闻真假,以后试试就知道了,希望陛下在召我侍寝之前,不要叫我闻见了,也希望陛下早日让我尝到。”
他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让他第一个侍寝,唐君雅看他留下这话很快就离开了,才缓缓舒出一口气,若不是轩辕与紫樽势力相当,自己怎会叫他这么嚣张?
整个上午,唐君雅的脸色都阴沉至极,朝堂上的大臣也很有眼色,小心谨慎地陈述要事。
一大臣上前一步:“陛下,南部水患已有多日,上百人伤亡,还请多分派人手和钱粮。”
“水患?什么时候的水患?怎么现在才上奏?”唐君雅本就心情不爽,一听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更加火大。
朝中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丞相大人站了出来:“陛下,近几日筹备登基大典,恐陛下听了伤神,登基之时有异动,是不祥之兆,便将消息压了下去。”
真是迂腐!唐君雅将手中的折子狠狠地砸在地上,怒道:“要人派人!要粮送粮!不许叫寡人听到更多人伤亡!”
“陛下!”又有一位大臣站了出来,“国库近日空虚,恐怕钱银不足。”
居然没钱了?唐君雅愣住了,紫樽不应该是富足得很吗?
“钱都花到哪儿去了?难不成都用到寡人的头上了?”
那大臣一脸恐慌,连连摇头:“陛下……陛下说要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上个月刚拨了一大笔银子给孤男弱子修建屋舍了。”
上个月,修建屋舍,唐君雅想起来了,她得知紫樽男子众多,诸多人无家可归,无女子可依,便花了不少钱在他们身上。
唐君雅捂脸叹息:“没有钱就筹钱,诸位可有何妙计?”
她说的筹钱自然是叫有钱的捐钱,可底下却一片沉默,唐君雅不由得在心底冷笑,说到筹钱便都变成哑巴了。
她冷眼望着各位大臣作难的神情,终于丞相大人应了一声:“陛下,臣捐一万两银!”
一万两,唐君雅惊叹,好大的手笔!
既然有人开了头,其他人也不好默不作声,有人说要捐五千两,有人喊三千两,还有喊两千两,最少的也说了五百两……
散朝之后,唐君雅出了殿门,见丞相大人站在侧边还未离开,有些疑惑:“今日多谢丞相做了表率,丞相还有何事要与寡人商议?”
丞相笑着说:“没什么要紧事,只是我儿在家中娇生惯养,若是在宫中触怒了陛下,还请陛下多多体谅。”
明明性子好得很,这丞相却说娇生惯养,这不是叫她多体谅,而是多加爱护,丞相三十余岁才得爱子,如今已年过五旬,老母亲的心唐君雅能理解,便宽慰她:“丞相放心即可,楚美人甚合寡人心意。”
“好,那就好,还有一件事。”
丞相将一个小包裹递给她:“我儿昨日急着入宫见陛下,漏拿了东西,还请陛下代我转交给他。”
唐君雅应了,看着丞相再三言谢之后终于走了,她才拎了拎包裹,很轻,本想叫青姑送过去,但觉得去走一趟也无妨。
长乐宫,楚美人看着她朝服未换就来了,有些惊讶:“陛下怎么过来了?”
唐君雅将包裹递到他手上:“这是你母亲送来的。”
楚美人拿着打开了一角,便笑逐颜开,把包裹复又还给她:“这是送给陛下的,我亲手裁制的寝衣。”
“给寡人的?”唐君雅看他笑得温婉,也不好拒绝,好歹一针一线费了不少功夫,便收下了,道了句:“楚美人辛苦了。”
“那陛下要不要留下用午膳?”楚美人拉着她的胳膊,殷切地望着她。
被他拉着,唐君雅顺势坐下了,想着长乐宫到圣栖宫还有一段路要走,来都来了,也就不急着回了,答了声:“好。”
楚美人仪态端庄,饭桌上也是言笑合宜,叫唐君雅早晨从袁美人那里受的气消了不少,真是鲜明的对比,她不由得说了句:“袁美人若是有你一半知礼就好了。”
楚美人听出她这话是赞赏的意思,眉眼弯弯:“袁美人是轩辕人,虽不喜紫樽的规矩,却也洒脱得很,叫人生羡。”
唐君雅越发觉得他大度,他这么夸袁美人,袁美人哪怕知道了也不会念他的好。
夹了一筷子菜放入他的玉碟中:“你不必羡慕,你本就比他好太多。”
唐君雅只是随口说了实话,却让楚美人惊喜万分,只是他神情突然落寞下来,闷闷地喊着:“陛下,有一件事。”
“你只管说。”唐君雅不解他这莫名的惆怅。
楚美人也不是拐弯抹角的人,微皱着眉直言道:“我母亲虽权位高,还请陛下不要因此疏远我,我可以不要孩子,陛下便不用忌讳楚家了,哪怕陛下与别人有了孩子,也不要赶我出宫,可以吗?”
楚美人悄悄地握住了她的一只手,轻颤着双眼,又问了一句:“陛下,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