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平乐
唐君雅一把将他的脸推开，从他怀里挣扎出来，看着呆愣的人，她扶额叹息：“寡人是叫你多笑笑，别那么呆板，不是叫你对寡人主动这般。”
蓝无这才明白她的用意，慌忙开口：“陛下息怒，因着蓝无的身份，自小要练喜怒不形于色，恐露出破绽叫外人看见让陛下为难，久而久之便不擅言笑，若陛下喜欢看蓝无的笑，蓝无定会勤加练习叫陛下满意的。”
自小练习喜怒不形于色？
唐君雅听得目瞪口呆，难怪他做什么都如此寡淡的表情，只有偶尔露出慌张的神情才表明他不是个面瘫，既然如此，倒叫她不好说什么了，这也不是他的错。
她语气缓和了些：“寡人没有生气，既然你不善说笑，寡人也不逼你了，顺其自然就好。”
看他眼神里还是有些不确定，唐君雅揉开了他拧成一条线的眉头：“不用怕，不用惊慌，寡人不会罚你，也不会骂你，若是偶尔话重了些，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陛下？”蓝无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她的温柔，缓缓才吐出两个字：“真好。”
唐君雅给他把话说清楚了，之后便感觉他不那么拘谨了，连午间帮她布菜的手都轻快了不少，只是每盘菜他都要先试过一遍，用过没问题才夹给她。
看着蓝无再一次把新上的菜放进了嘴里，唐君雅将玉箸重重地搁在了桌子上，蓝无和上菜的小侍皆是一愣。
“青姑！”唐君雅有些生气地大喊了一声。
青姑忙过来问她：“陛下何故发这么大脾气？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唐君雅摇了摇头，吩咐她：“以后另找人试了菜再端到饭桌上，试菜不是蓝无要做的事。”
“是。”
青姑得了令便退下了，那上菜的小侍看与他无关也离开了，迎上蓝无无辜的脸，唐君雅脸色稍缓：“你要是中毒了，以后怎么生孩子？记得顾惜自己的身体。”
蓝无竟感觉有些无措，嘴角微翘了些许：“谢陛下。”
用过午饭，唐君雅要处理一些政事，便没跟蓝无怎么说话。
她深知先帝的基业不能毁在她的手里，这三个月以来，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先帝身上，她已经渐渐对各项事务有些了解了，有不清楚的交给能人去办即可，哪些人能用，哪些人需要提防着些，都已经被先帝记录在册了。
她一目十行地翻阅着折子，用朱笔批了一些内容，喝茶的间隙瞥见蓝无只是静静立在一侧，便丢给他一本书叫他坐下休息，叮嘱他没有外人在的时候不必站着，他点点头应下了。
翻完了最后一叠，她看着堆积的快要像小山的折子，颇有成就感，今天也圆满完成任务了。
站起来伸了伸懒腰，埋头苦干的时候不觉什么，等忙完之后竟觉得异常累，她直接趴在了软榻上，埋头在棉垫里，不想动弹。
蓝无在她身旁喊了一声：“陛下？累了吗？”
唐君雅在棉垫里发出一个闷闷的应答声，她偏过头看了一眼蓝无：“寡人只是有些腰酸背疼，想休息一会儿。”
蓝无在软塌边跪了下来，叫她不至于仰视，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蓝无帮陛下放松一下。”
唐君雅内心感叹还好有地毯，要不然他动不动就跪的，膝盖肯定受不了。
感受着他手部力道适中地按捏着肩和背，唐君雅舒服地眯上了眼：“下手可以再重一些，重一些更能缓解疲劳。”
“好。”蓝无说着便多用了几分力。
捏着捏着唐君雅突然扭了一下身体，蓝无慌忙松了手，唐君雅示意他继续，不用紧张，不是把她弄疼了，只是捏到了腰部的肉，有些痒，叫他注意些。
蓝无这才放下了心，之后又帮唐君雅按揉了头部，让她整个人都觉得神清气爽。
想到待会儿的晚宴要见后宫那两位美人，唐君雅便拿开了蓝无的手：“晚上你自己用饭吧，不用等寡人了。”
感受到他的手微动了一下，唐君雅加了句：“寡人要去参加晚宴。”
蓝无眼睛颤了两下：“陛下不带蓝无一起吗？”
唐君雅从软榻上坐了起来：“你身份特殊，去了也不能像他们那般坐着，尽是受罪，若是寡人与他们谈笑，你站在一旁心里也不会好受，还是别去了。”
蓝无低着头应了声知道了，声音很乖巧，但唐君雅没有错过他眼中很快闪过的落寞。
明明很难过，却没有讲出来，让唐君雅对他更多了些怜爱，想要多弥补他一些，将他扶了起来：“你晚上就留在圣栖宫休息吧，若是困了，可以先睡。”
听了她这话，蓝无眼里的伤感一下子全被惊喜代替：“蓝无等着陛下。”
唐君雅看他终于不再蔫蔫的了，也放心地换了身衣服出了圣栖宫。
她随着青姑到了后院宫宴现场，众位大臣已经就位了，袁美人和楚美人也分列在了两侧相对而坐，越美人根本就不会过来，便没给他摆席位。
众人行礼间高呼着万岁，随着唐君雅喊了一声“众爱卿平身”，诸位纷纷落座，宫宴也在一阵悠扬的琴声中开始了。
可能是体质的缘故，唐君雅品出那酒虽烈，她却不觉醉，只是脸上看起来有两团酡红。
因着女尊的世界，舞者都是男子，只有杂耍之类的会有女子的参与，众位大臣言谈嘻笑间杯筹交错，眼睛几乎不曾从一波又一波上场表演的男子身上转移。
此刻，舞台中央，众位舞者挥动着宽大的衣袖将一位男子围在中间，大臣们都伸张了脖子要看中间那人什么模样。
随着琴弦的跳动，舞台上如同花朵绽放，一位美男踏着舞步从中间出来，跳跃间带动身上的衣带飘飞，纱质轻衫披在身上，飘飘欲仙。
伴着最后一道琴音落下，那飘如仙子的美男也收住了轻荡的衣袖，离得稍远，唐君雅没看清他什么样，只注意到他像是倏然间失了脚，之后便跪倒在地，周围不禁一阵吸气时。
见那人迟迟没起来，唐君雅正要喊人将他扶下去，楚美人却突然站了起来，直接走上前去将那男子扶了起来，问他有没有伤着，那男子愣愣地轻摇了头。
唐君雅心里赞着楚美人不愧为皇城第一温柔贤淑之人，可她是在心底默念着，却有一位大臣直接哈哈大笑着站了起来。
“不愧是丞相之子，听闻楚家子一向是皇城男子表率，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只是不知楚美人愿不愿意再大度些，帮下官将这美男引荐给陛下呢？”
唐君雅想起来了，这位讲话的大臣是户部的王大人，也是被先帝登记在册的要提防的人之一，平日的喜好便是收集美男，以及用美男收买人心，她的眸底暗沉了下来，此刻王大人这话里的意思也很明显了。
楚美人是背对着她的，只听到他轻笑了一声转过身来，之后拉着那美男向她而来，定睛望着她：“大人要献美，可不是我说了算，自然要看陛下的意思。”
唐君雅看到那王大人也离了席，大步走到那美男的另一侧，笑得灿烂：“陛下，此人名平乐，自幼习舞，身姿曼妙不说，容貌也是上乘，还懂事乖顺，不如陛下留在身边，也好解解闷。”
唐君雅心想还好今日丞相大人告了病假，没来参加晚宴，要不然看到自家儿子进宫头一天就面临这番情景，肯定要跟她急了。
这被献的美男此刻已经被王大人按了一把，跪在了她的面前，她微皱了眉头，这位王大人果真大胆，她还没说什么，就迫使人跪下了，真当她醉了酒吗？
她瞥了一眼王大人，微压住眼底的恼意，不冷不热地开口：“宫中已有三位美人相伴，寡人无需那么多人陪着。”
这话自然是拒绝的意思了，可她说了这话就见平乐忽地抬了头，一双水眸直直与她的眼神相撞，楚楚可怜。
唐君雅突然就想起了蓝无，而此刻，显然平乐更加无助，他的眼神分明是无声的求救，她便加了一句：“若是平乐想留在宫里，便留下吧。”
平乐欣然拜谢：“谢陛下，奴自然是乐意的。”
王大人一脸轻松地带着笑回了席，楚美人却笑得有些勉强。
之后平乐便跪在唐君雅的身旁给她添酒夹菜，宫宴继续进行着，只是有些人心情沉重，比如楚美人和袁美人。
唐君雅低声问了他一句：“是不是王大人威胁你什么了？”
平乐附在她耳边应道：“她以奴家人的性命做要挟，若是不能留在陛下身边，奴的家人就有难了。”
平乐说完这话就倚在了她的怀里，笑得开心：“多谢陛下。”
猝不及防怀里就多了颗脑袋，唐君雅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不远处的袁美人骂了声：“狐媚子，不要脸。”
她将平乐拉了起来，又问他：“王大人叫你进宫来是做什么的？”
平乐毫不犹豫地答道：“只说要取悦陛下。”
“没说别的？”唐君雅皱了眉，可平乐似乎很单纯，笑着摇了摇头。
唐君雅便叮嘱他：“以后王大人要跟你说些什么，你第一时间告诉寡人。”
平乐说了声好就又软在了她的怀里，肩膀微露，唐君雅给他拉了拉衣服：“起来，把衣裳穿好。”
平乐把衣服随便扯了扯终于没再躲进她怀里了，只是靠在她的肩膀上，声音弱弱的：“还请陛下不要冷落奴，至少不要叫王大人看到，否则奴的家人就要遭殃了。”
他这么一说，唐君雅确实有些哑口无言了，看平乐也没太过分亲近她，就随他去了，心里感叹着还好没让蓝无跟着来，要不然看到平乐这般，他定会伤心。
只是唐君雅不知道的是，暗处站了一个人，已经望了她跟平乐二人许久，许久。
晚宴结束后，唐君雅便带着平乐走了，离席时听到袁美人低骂了声：“女人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唐君雅知道他性子如此，听到了也只当没听见，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回了圣栖宫，看平乐依旧黏得紧，可他看起来又极为委屈脆弱，唐君雅不好说重话，叫青姑带他去了偏殿休息。
唐君雅进到内室没听见动静，以为蓝无是睡着了，结果哪儿都不见人，一问才知他回南阁了，南阁是侍卫们的歇脚处，那里专门留了一处院子给他住。
知道了蓝无的归处，唐君雅就歇了再去寻他的心思，洗洗便睡了。
殊不知，蓝无一夜未眠，临到天亮时才进了圣栖宫，看床上只一个人躺着，面上瞬时一阵轻松，不由得轻勾了唇角，脱了鞋便上了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