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点火？”
这实在是有点大胆的做法, 织田作之助愣了愣，下意识地想要反驳。
“立香，这里或许会有沼气, 点火的话，可能会引发爆炸。到时候……”
地下水管中经过的物质比较复杂, 多数时候都容易产生沼气，而沼气属于易燃物质。
一旦点燃, 他和藤丸立香的安全就很难得到保障了。
藤丸立香笑眯眯地：“我想，织田先生想的那种情况，并不会出现哦。因为刚刚……织田先生不是开枪了吗？”
原本有些懒洋洋地耷拉着的墨色眼眸, 忽地就睁大了不少。
织田作之助不禁失笑：“哎呀哎呀，这还真是……陷入思维定势了呢。”
他侧过身子, 扫向已经不再有任何人形的两个物质, 淡淡道：“唔，那就把这两个东西处理了吧。立香，点火这种事，就交给我吧。”
随手携带的打火机在太宰治搬进来之后就逐渐沦落为废弃物，再次摸到的时候, 竟有了几分陌生感。
织田作之助微微垂下眼眸，太宰……又是陷入了怎样的幻境之中？
！！
织田先生, 原来抽烟啊！
不过, 这种无关紧要的设定, 对于补回世界线的偏差倒是毫无意义，毕竟对于已经摇摇欲坠的世界线，这样的一点偏差也不过是诸多沙砾中的微小一粒罢了。
藤丸立香压住裙摆, 小心翼翼地后退了几步, 确保自己在安全范围, 便对着织田作之助点了点头。
一点火光，像是星点般自黑暗中亮起，橘色的火焰将整个地道都染成了落日余晖，暖色的光调让人下意识地觉得温暖，更是萌生出了想要靠近的想法。
“这是……火……？”
黑暗生物的声音已经变得十分模糊，像是夹杂着无数存在同时发声一般，声音中暗哑又混杂，让人脊背发寒。
“织田，把打火机拿远一点吧。”
毫无自己已经被辨别真伪的意识，黑暗生物仍然在努力劝诱织田作之助。
一声轻笑，带着些许讥讽。
藤丸立香抬眸，觉得自己似乎还是第一次在织田作之助脸上看到这样的笑。
“想要啊，那就自己来拿吧。”
有些恶劣，墨色的眼眸深处是如同深海般深不见底的汹涌波涛，比起有些颓废的小干警，这时的他显得……锋芒毕露。
到时候和论坛之中提过的，曾经的杀手织田作之助，有几分相似了。
毫无怜悯之心，在下手的时候绝不会轻易改变。
他手中握着的打火机，忽地就坠落而下，火苗毫不留情地舔舐而上，黑暗生物紧跟着就发出了痛苦无比的哀嚎。
“啊！！！织田，是有敌人吗？有敌人在攻击我们！”
藤丸立香不由感叹：“都到这地步了，还这么坚持自己的设定啊……”
织田作之助微笑：“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应该只是这其中的一部分吧，它的本体……不知道是还没有现身，还是……”
织田作之助一边说话，一边面不改色地伸手接住就要落向地面的打火机。咔嚓一声轻响，打火机上的火苗就这么轻易被灭掉，但四周却没有回复到漆黑之中。
眼前的黑暗生物已经渐渐在火苗中融为一体，就连哀嚎的声音也听不清。
织田作之助看着这样的一幕，指尖轻动了动，但又想起自太宰治入住之后，他空下来的香烟盒还没得到补充，又猛地压抑住了自己那股莫名的冲动。
他最终只是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轻叹了一声。
淡色的烟自火苗之中升起，像是从熏香之中飘起的烟气一般清淡，实在是和眼前这滚滚灼烧的火焰
不太相称。
火焰恍恍，光在织田作之助的脸上明暗闪烁。
恍惚之中，让一旁围观的人想起了什么。
这头红发……这样的火焰……
藤丸立香移开视线，默默垂下眼眸，
织田作之助这个动作，倒是让她……他想起了之前世界中的一些人。
七濑萩也的第一个世界，也是一个拥有着光怪陆离能力的世界。
那世界以最初拥有能力的人为王，以他为核心形成某个集群，通过王的恩赐，从而获得与王相似的能力。
而作为能力的核心，王的头顶始终高悬着达摩克利斯之剑。
这个原本只是学术上的一种概念，但在那个世界之中，却真实化为了高悬于头顶的锋利长剑。
达摩克利斯之剑始终克制着王的能力，但人终究是会有起伏，会有不同的欲望。
能力，也同样会有到达阈值，身体无法继续承受之时。
七濑萩也到达那个世界的时候，正是上一任赤王坠剑之后。
整个坠剑造成的殒坑大得看不见边际，哀嚎声哭泣声不绝于耳，而他也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中，捡到了命运出现偏差的周防尊──也是即将面临坠剑命运的第十任赤之王。
其实养孩子并不是七濑萩也擅长的，他那时候心中焦急，只想速战速决，对还要将周防尊养大这件事十分烦躁，但最终也还是……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
──直到亲眼送他走上必然坠剑的命运。
那时的七濑萩也询问系统：“……就只有这样的命运了吗？”
系统答：“三千世界之中，或许还存在着不同的可能。但任务者，你面前的这个世界，只有这种命运。”
担心七濑萩也心软，系统又提醒道：“任务者，如果世界偏离既有的命运，那么，不止是这个世界，所有相关联的世界都会因此出现偏差，周防尊这个人，可能可能会从根本意义上被抹消存在。不过，到那时，可能连所谓的世界这一概念，都已经不复存在了吧。”
“而且，您不是还有想要实现的梦吗？”
系统的话就如同一记又接上一记的重锤，锤得七濑萩也就快要跪倒在地再起不能。
一个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存在，却要由他亲手断送未来？
“……系统，你们还真是残忍啊。”
既然如此，当初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道路。
“系统不理解任务者的话，系统并不会直接参与任务者修复世界线的过程，任务者是具有高度自主权的。”
这话说的，倒像是完全是他自己的不对了。
那么多种可能性，那么多的办法，偏偏他选择了这样的道路。
那时，周防尊似乎也察觉到了七濑萩也的情绪变化。
七濑萩也当时抽中的角色是梅林，本该是个笑嘻嘻游戏人间的梦貘，在他的演技之下，人物偏差得连能力都所剩无几。
已经初中的周防尊变得格外冷酷：“喂，你是要回你的理想乡了吗？”
赤发的少年模样有些凶恶，但眼眸之中却十分清澈，如同泉水般轻柔地将人包裹于其中。
七濑萩也匆忙拉上马甲混沌的性子，笑嘻嘻地反问道：“怎么，尊这就舍不得我了啊？”
“离别，可是在所难免的哦。不过，我还没玩够呢。啊对了对了，给梅林我说说直播的事吧，我可以用王的故事和你交换哦。”
明明是这样嘻笑着的模样，还是被周防尊一秒拆穿。
“啊，我知道，梅林你并不是会在一个地方停留的家伙。我已经有我的氏族了，我想……如果是故事上的那个梅林，应该准备离开了吧。”
周防尊双手插在口袋，像是
无所谓道：“……你从迦具都殒坑找到我，也是石板的指示吗？”
白发的梦貘抬头看着他，和初遇时不同，眼前的少年已然成长为可靠的模样，成长的速度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他已经开始组建了他的氏族，那么不久，他的身边也将有许多伙伴簇拥着他，奉他为王，直到──坠剑之时。
“……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哦，尊。”
──“系统，演算结果，确定已经是百分百不会扭曲了吧？”
──“是的，任务者，经推演，目前世界线已无任何偏差存在。”
──“那么，提前退出这个世界，应该也不影响我的任务结算吧？”
──“是的，经推演，能确保99％以上的成功率的，目前无遗失败。但，仍存在推演后偏差的案例，请任务者提高警惕，避免功亏一篑。”
操纵着梅林，可透过笑却恍惚出现了七濑萩也的本心。
“我知道了。”
周防尊扫过眼前的白发梦貘，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似乎带着几分冷酷。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落荒而逃般，七濑萩也直接退出了这个世界。
他关闭了系统提示音，一直到第二个世界快要完结，才查看了第一个世界中收获的奖励。
来自周防尊坠剑之后，世界线运行沿着既定轨迹后的10％。
这个工作……实在是太艰难了。
七濑萩也久久叹息。
但正如系统所说，为了世界线……以及无数存在着，面对织田作之助，他绝不应该心软。
毕竟那时的周防尊，都没能拉住他。
“立香？”
一双宽大的手从少女眼前划过，织田作之助面带不解，疑惑地询问，“你想到了什么吗？”
“织田先生……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这玩意的本体……最有可能在什么地方。”
普通的女子高中生托了托腮，十分认真地说着自己的猜想，一副刚刚完全没有分神的模样。
织田作之助放下手，迟疑片刻没再说什么，墨色眼眸久久停留在眼前的少女身上才移开。
刚刚……似乎在藤丸立香身上，感受到了不应该是她这个年龄拥有的气息。
虽然从第一次见面，他就觉得这个少女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现在也只是映证了自己的猜测罢了。
织田作之助不禁叹息，金盆洗手以来，这种感觉还真是……久违了啊。
“立香，现在这两个黑暗生物都融化了，有没有发现什么突破口？”
拙劣的转移话题的方法，只是由于当事人的不走心，所以也成功的达到了目的。
藤丸立香半蹲下来，靠近已经融化成一摊像是液体又不太像的存在。
这东西黑乎乎的一团，经过火焰灼烧之后，呈现出了和刚刚如同玻璃般的剔透截然不同的状态。
如果不是亲眼看过它之前的状态，现在这副模样，还真是很难把两者联系在一起。
“唔，好像……”没什么发现。
后半句还没说出口，藤丸立香就眼尖地看见倏地从液体之中分离出来的一点圆珠。
这小圆珠似乎还是固体的状态，又似乎还保持着流体的特性，在参差不齐的地面咕嘟咕嘟地滚了起来，不一会儿就滚出了一小段距离。
“织田先生！”她压住声音叫道。
这东西看着实在古怪，追上去或许情况会失去控制，但不追上去，无疑他们就失去了主动权。
织田作之助自然也没有错过这一幕，他点点头，没有说话眼神示意追过去看看。
他和藤丸立香相处时间不久，但战斗是最容易培养两个人之间
默契的。
只是一个眼神，藤丸立香便明白了织田作之助的想法。
——追！不然，可不知道还要在这种鬼地方呆多久。
不过，跟着这么一个形状古怪的存在，实在是追踪者的一个痛苦。
所幸是它带出来的路都颇为宽敞，转了几个弯之后，两人都敏锐地发现，他们已经摆脱了刚刚鬼打墙般的境遇。
只是越往前走，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就越往心上叠加，明明前面也并非是黑黢黢的，在系统的帮助下，藤丸立香伪装成手机照明将路照得亮堂堂的。
但这种感觉……就像是……就像是……
有某种他们无法轻易敌过的存在，正在前方守株待兔，等待他们这两个猎物上门。
实在是太过不安，藤丸立香侧眼瞥过织田作之助，见他还是面不改色的模样，便在心理询问起了系统。
“系统，有检测到任何生命体征吗？”
“滴……滴……任务者，当前区域的磁场有些紊乱，并未检测到任何生命体征。”系统老老实实地回答了藤丸立香的问题，顿了顿，又突然道，“不过……”
“不过？”藤丸立香挑了挑眉，这有什么好不过的，“不过什么？”
“似乎检测到了，系统遗失的部分。”
似乎……系统这用词还真是精准且滴水不漏，万一期望落空，也能直接给圆回来。
只是，如果是系统的一部分，藤丸立香对于前方这不断施压的未知存在，就并没有那么恐惧了。
只是藤丸立香没想到，接下来展现在眼前的，会是这样的一副光景。
少女睁大了双眼。
明明应该还是身处在地下通道之中，但刺眼的白光却将整个空间都照得如同白昼般灿亮，空间的正中间，悬浮着一个杯状的物体，模样像是酒杯，似乎还乘着一些液体。
那圆珠本来是咕嘟咕嘟向下滚的模样，不知怎么就突然一跃而起，噗通一声坠入了杯体之中。
肉眼可见的，杯体之中溅起了一些与圆珠相似的物体，每每看着似乎就快要溢出来的时候，又晃晃悠悠地滚回了杯体之中。
织田作之助皱了皱眉：“这……难道是黑暗生物的母体？”
他这样的猜测也并不是毫无依据，因为眼前的这个杯体，像是酒杯被晃动般盛放着的物质也跟着摇摆。
他们最初追随着的小圆珠已经如同泥牛入海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但这摇曳着的奇异液体，分明就是由无数小圆珠所组成的。
一路上走来的经历，让织田作之助下意识地就往这个方面靠了。
关于黑暗生物的研究，长久以来都只停留在某位匿名人士单方面发布的信息之上，所有武器的贩卖也是仅有那个人才能提供。
后来又多了个黑衣组织作为经销商一般的存在，但也还是近乎于垄断般几乎没有外人可以插手。所以关于黑暗生物的具体细节，都像是一家之言一般。
织田作之助对此仍然是抱着怀疑态度的，不过，在转职成为基层小干警之后，这些“一家之言”，也确确实实地由他亲手得到了验证。
而作为传出这些“一家之言”的本人——藤丸立香也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这个杯体模样的存在，几乎是在看到的一瞬间，系统就开始发出了吵闹无比的警告声。
她的眼前几乎要被巨大的红色符号所占领，标志着警惕的感叹号反复弹出，生怕她错过这一重要讯息似的。
“警告！警告！！当前监测出圣杯能量体一枚，已处在能量满溢之中，如果盛满的能量倾倒而出，可能会导致横滨毁灭！！！请任务者务必重视，立刻回收圣杯能量体！！”
“圣杯？”这个东西她在马甲的记忆中
有捕捉到，似乎是可以链接到所谓世界之根源的一种存在，简单来说，是无所不能的许愿神器。
“这不是许愿用的吗，怎么还有这种要灭世的威力啊……”完全和传闻中的描述截然相反了好吗，藤丸立香抬手挡住圣杯发出的刺眼光芒，“该怎么回收？”
她眯了眯眼，努力辨认出光晕核心的杯体，感觉像是个金灿灿的东西，乍看之下确实十分神圣，只是杯中隐约可见的黑色流体般的小圆珠，实在是让人感觉不详。
啊，该不会，黑暗生物，就是出自这玩意吧？
几乎是同一时间，藤丸立香发出了和织田作之助同样的想法。
“回收方法……滴滴……需要任务者使用圣杯。”
使用？
就这看起来像是盛满了污染之源一样的圣杯，居然是还可以使用的吗？简直是让人想发出一个疑问，如果是污染之后的许愿器，实现的愿望是该有多么的扭曲啊……
“我觉得，这应该不太可行吧。”抽了抽嘴角，藤丸立香直接婉拒，“只有使用这个方法吗？”
“唔，如果任务者能和圣杯合为一体，应该也能抵消能量的泄露。”
合为一体？什么合为一体？
听起来像是要让她生啖圣杯似的，这种许愿器真的能吃吗？
不是，怎么方法一个比一个离谱了啊喂！！
“系统，没有更靠谱一点的方法了嘛？”忍住吐槽的欲望，藤丸立香询问道。
系统沉默片刻，最终发出了几声滴滴，宣告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而刚刚还在不停闪烁着的红色警告，这时也悄然离开，让藤丸立香的视野再次恢复了平静。
藤丸立香：……
真不愧是她的小废物系统，除了论坛还有点帮助，其他都是完全一无是处。
她这么想着，一个声音突然从耳畔传了过来，紧跟着身体就被拉着倒向了一侧。
——“立香，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