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阳光
【我仍会想起那年时光，那个少年】
万老师欢送会前两周，他们又恢复了足不出户的二人世界。
这几天里林蔚臻话变得很少很少，也变得更加粘人。有时候徐墨冉在书房里画单子、看书，林蔚臻就乖乖巧巧缩在小床上。等徐墨冉闲下来，他立刻自觉地凑上去，头枕在她肩上或腿上。
最初徐墨冉担心过，他会不会因为回忆起曾经的阴影，重归高中时自我封闭的状态。
很快她就明白自己多虑了。林蔚臻的眼睛远比那个时候更加坚决，更加勇敢。他早就不再是那个孤独无依的少年。他心里的伤口虽然依旧没能痊愈，却始终以缓慢地速度愈合着。
时过境迁，他终于带着自己遍布尘埃的小世界，从隆冬走向春和景明。
徐墨冉不知道自己是否在他自我疗愈的路上出了一份力。她只是愿意留在他身边，给予长久的陪伴。在他需要的时候第一时间伸出手。
这段时间里，他们做运动的频率在变少。
随着林蔚臻睡眠质量越来越好，徐墨冉成了先醒来的那个。等林蔚臻起床，徐墨冉已经铺好画具在书房开始工作。他也就没什么机会不宣而战。
日出日落在他们眼里短暂地失去了意义。他们可能中午就莫名其妙滚到一起，也可能在午夜时分什么也不做，只相互依偎着看一场电影。
这样的生活节奏中，徐墨冉竟然找到了种“平平淡淡天长地久”的感觉。如果不是李启明突然在活动群里发了条消息，他们或许会一直沉浸在这种感觉中。
李启明在群里圈了所有人，写道：【各位校友，欢送会倒计时三天啦！我有个想法，大家5号来学校的时候穿上当年的校服吧，这样好像更有沉浸感。哪位朋友校服找不到的话，私我报一下尺码，我去找学生们借】。
消息刚发出来，底下立即一呼百应。
徐墨冉这才意识到，距离欢送会只剩三天。她推了推靠在她肩上，戴着耳机闭眼听歌的林蔚臻：“明天我要回家找校服，万老师的欢送会上要用。”
林蔚臻似乎有点不开心了，抬头看她一眼：“要是我不同意放你出去呢？”
斯……这话就有点难听了。都是正直守法的普通人类，怎么能用“放”这个字呢。于是徐墨冉拎着他的耳朵把他拽起来，抿着嘴愤愤地瞪他，试图通过眼神让他因为自己的不当用词感到自惭形秽。
但林蔚臻摘下耳机，用淡然的眼神告诉她——人类的良心已经被他丢掉了。
狗东西！徐墨冉嘴角抖了抖，表面还是放软姿态：“那要不，你陪我一起去？”
“这样的话……”林蔚臻缓缓斜躺下，一手撑着侧脸，摆出了个异常妖娆的姿势。他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模仿传说中的普信霸总，明目张胆地表示：“可以考虑，只要你接下来的表现让我满意。”
呕！徐墨冉一个抱枕砸过去，气冲冲跳下沙发直奔大门口：“今天就卸了这扇碍眼的门！”半途中她回头看了一眼，林蔚臻居然没拦她，只维持那个姿势定定望过来。
徐墨冉觉得自己被藐视了。
好样的！今天她、林蔚臻跟这扇门只能留一个！几乎是带着怒气，徐墨冉握住了门把手。
然而她都没用什么力气，只随意地把门把手向下一压，门就开了。
深秋的凉风瞬间穿透单薄的居家服，徐墨冉打了个哆嗦，所有情绪都被这阵风吹了个干净。她呆呆望着那道门缝，外面的草木相比上次出门，呈现出萧条和衰败。天色寂寥。
片刻后，她关上门，拖着两条腿回到沙发边。
林蔚臻眼角带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徐墨冉把拖鞋一甩，硬生生挤上沙发缩到林蔚臻怀里。她有很多问题想问，那些乱七八糟的“什么时候”、“为什么”在脑子里搅成一团。到头来却连个头绪都理不出，她手指轻轻揪住林蔚臻的衣角，突然有点委屈。
林蔚臻沉沉呼出一口气，伸手托住她的后背，以防她从狭窄的沙发边缘掉下去。被刚刚门外那阵风一吹，徐墨冉身上有点凉。林蔚臻眉毛稍皱。刚刚只顾着看徐墨冉反应有趣，没注意温度，现在才觉得后悔。
从沙发缝里揪出毯子，林蔚臻把它裹在徐墨冉身上。
徐墨冉周身被温暖包围。好吧，好像所有问题都不太重要了。她又朝他身边挤了挤。
但林蔚臻好像能察觉到她心中的疑惑，开口道：“上次，从旅城三中回来之后，那扇门就没再锁过。”
徐墨冉有点脸红，这十多天她喊着“要人权”、“你不能一直关着我”，跟林蔚臻闹过很多次。他每次都或不做声，或像刚才那样用话逗她。如果不是她这次突发奇想，难道要一直被蒙在鼓里？
想着想着，她用力在林蔚臻后背上掐了一下。
吃痛的林蔚臻喊都没喊，解释的声音里仍然带着笑意：“我只是意识到，一扇上锁的门锁不住一颗执着奔赴自由的心。就算锁住了，也总有一天会自食恶果。所以，我把选择的权利交到你手上。”
“这算哪门子选择权……”徐墨冉小声嘟囔，“万一我一直没发现呢？”
“如果你表现出一点无法忍受和我单独相处的意思，我同样会放你走。”
对此徐墨冉表示怀疑：“真的？”
“真的。”假的。他大概会走上父亲的老路吧。不过徐墨冉情况特殊，决不能靠让她怀孕来绑住她。所以他大概会做出更恐怖的事。比如假意放走她，然后一步步侵蚀进她的社交、事业圈子，博得她身边所有人的好感和信任，通过明示暗示让那些人怀疑她、孤立她。这样，她除了自己身边就再无其他地方可去了。
幸好，这些都不会发生。林蔚臻自己想想都有些心有余悸。
“骗人！连‘囚禁’这种事都做过，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出来的？”徐墨冉根本不相信他的说法，小幅度动了动试图表达抗议。
察觉到她离沙发边缘越来越近，林蔚臻把她抱得更紧。一只手托着后背，另一只手在她小翘臀上拍了拍：“别动，小心掉下去。”
徐墨冉不动了，脑袋窝在他胸口。
“不过这十几天你居然真的连试都没试。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啊小傻瓜……”林蔚臻在怀里那颗小脑袋的发顶亲了亲，顺手按住徐墨冉试图攻击的手，“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在外面。”
他突然翻了个身，把徐墨冉压在下面。对着那张泛红的小脸，他挑起她耳边的黑发轻轻揉搓，声音轻缓，带着某种令人着迷的魔力：“幸好，有我一直陪着你。”
“林蔚臻……”徐墨冉悬悬维持着理智，“是我们相互陪伴，一起面对……”
“嗯。”林蔚臻似乎有些急切，没等她说完就压了下来，“我们一起，再也不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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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林蔚臻陪徐墨冉一起回了家。
再看到高中每天穿在身上的校服，徐墨冉心里满是感慨。
这些年它蜷缩在衣柜最深处，不声不响，从不奢求被再次穿上。它只是在看不见的角落，用师长们惯有的眼神看着她。看她成长，看她受挫，也看她一点点蜕变成更优秀的人。
它始终在那里，正如那些旧日的回忆。
徐墨冉的校服外套上密密麻麻签满了名字，从同班同学到学生会同僚再到各科老师，数都数不过来。衣服背面，最中心最显眼的位置，是万老师的签名。
指间轻轻触碰那个名字，脑海里浮现出万老师慈爱又狡猾的脸庞。徐墨冉不自觉露出微笑。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万老师变化大不大。等欢送会那天见面，她倒有些好奇万老师还记不记得自己。
她把校服整齐叠好抱在怀里，转身去找林蔚臻。
彼时林蔚臻正躺在她家阳台那把躺椅上望着窗外。徐墨冉抱着校服走出房间时，外面的防盗窗上正落了只麻雀。它歪着头，一双豆豆眼好奇注视着躺椅上的男人。
徐墨冉压低脚步声，悄悄靠近阳台，妄图幼稚地吓他一吓。
虽然林蔚臻背对着她，可她的行为被麻雀发现了。它叽喳叫了两声扑棱棱飞走，林蔚臻应声回头。
徐墨冉干脆跑过去，像往常那样在他旁边挤出块地方，用他的角度看向窗外——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只有太阳，以及无风无云的蔚蓝天空。
“在想什么？”徐墨冉蹬了下地面，让椅子摇动起来。窗外的太阳立刻在她的视线中忽上忽下，带出一道道明亮却模糊的残影。
林蔚臻跟着椅子摇晃的幅度闭上眼睛：“在想，等你这房子租期到了，我们能不能把这把摇椅一起搬走。”
徐墨冉回忆了下：“好像不行，家具是房东的。到时候我们再买把新的吧。”
“好。”林蔚臻深吸一口气，“陪我多呆一会吧。”他让徐墨冉枕着自己的胳膊，手臂自然地搭在她肩上。
徐墨冉稍作调整，找到最舒服的姿势，然后也闭上了眼睛。
林蔚臻这个人吧，越了解他越觉得这人有两幅面孔。剥开面对外界那层坚硬的壳，会发现他内在的小孩充满了焦虑和不安，时刻把自我隐藏在不为人知的角落。
可当徐墨冉触及到他的内心，稍微给予一些温暖，就立刻被那个小孩牢牢黏住再也不肯放开。他试图用自己苦苦囤积的一切交换，也甘愿曝露隐藏起来的脆弱无助，有些笨拙有些不得其法，只求一个长久而坚定的陪伴。
这样的他，大概是很渴望一个家吧。
脑子里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徐墨冉猛地睁开眼睛。她回头看向身边的男人，却发现林蔚臻也在看着她。那双眼睛里满溢着亲昵柔和。
见她睁开眼睛，林蔚臻稍稍歪过头，两个人的脑袋枕在一起：“我困了。”从这三个字里，徐墨冉听出了撒娇的意味。
于是她闭上眼睛，渐渐放缓呼吸。
被午后阳光暖洋洋地晒着，两个人马上昏昏欲睡。
睡着前林蔚臻心中被满满的安逸填充。
以前的太多时候，他都希望时间走得更快一点。让那些悲伤痛苦被远远抛在过去，再也追不上他。可和徐墨冉在一起，每个瞬间，他都希望此刻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