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阳光
【我会把破碎的生活一片片拾起来，拼凑成我专属的未来】
那是开学后的……不知道第几天了。
时间没有意义，地点没有意义，就连身边的“新同学”也没有意义。年轻脸庞上洋溢的笑容实在令人厌恶。林蔚臻当时就是这么想的。同班或友善或不友善的同学，在经受了他几次冷眼之后，就都不再主动和他说话了。
他倒乐得清闲。
唯一麻烦的是班主任，刚开学，那个四五十岁的老男人还在不停“找他麻烦”。不停哄劝或责骂，试图让他像其他学生一样，乖巧地坐在教室里上课、写作业、完成学业。
他那天被班主任说得有些烦躁。恰好旅城三中下午最后一节课通常是自习，看管比较松，他干脆逃了自习，到校内小礼堂去躲清静。
谁知那天的小礼堂也不是很清静——一堆带着学生会徽章的家伙先他一步占领了礼堂，煞有介事地进行新成员面试。
林蔚臻懒得换地方。反正也没人来赶他走，就干脆留在最后一排看热闹。
面试形式没什么新意，新生只要上台做一段5分钟左右、表达自我的演讲即可。
第一个面试的是文艺部，这届部长是个长发飘飘的文静女生，对每个面试者都轻声细语温柔可亲。林蔚臻多看了她几眼。
他初中追过这类女生，交往三天后他提分手的时候，那女生对他歇斯底里地边哭边吼，哪还有平日里文静的样子。
就是这样的女生……追到手再抛弃时才更有趣。林蔚臻在心里记下了这位可怜的文艺部长的名字。
文艺部刚面试了一小半，坐在最后一排的林蔚臻就听到，身后礼堂大门外传来若有若无的说话声。他坐直身子仔细听，好像是之后的面试者在练习稿子。他听了一会，隔了堵墙那人说话声又太小，除了是个女生外什么也听不出来。
他当时也没太在意。
文艺部结束之后是体育部，体育部接下来是生活部。时间已经到了晚自习，连续大同小异的演讲实在枯燥无味。林蔚臻注意力几度转移，但身后门外的练习声始终存在。
他的好奇心被彻底激发，起身轻轻把门推开一条缝，暗中窥探。
只亮了一盏灯的昏暗楼道里，穿着高一校服的女生来回踱步，念念有词。她手里捧着两张a4纸的演讲稿，低头碎碎读着上面的文字。
林蔚臻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只见女生走到窗前，将讲稿扣在窗台上，挺直腰杆摆出自信的架势。
窗户对面那栋教学楼里，高三学生正在上晚自习，灯光星星点点映衬着她的脸。因为角度，林蔚臻只能看到她小半侧脸。精致的双眼皮、不薄不厚的樱唇、略有些肉嘟嘟的脸颊……只一眼他就觉得，这一定是个脾气非常好的人。
女生可能怕影响到礼堂里的正式面试，明明摆出底气十足的样子，开口发出的声音依旧小小的轻轻的。不看稿成功顺一遍后，她似乎松了口气，双手用力搓搓面部。
楼道里空无一人，女生也没注意到林蔚臻。但她的手依旧把讲稿抖出了小波浪。
看了几眼稿子，她再次把它扣在窗台上。这次，她没有立刻开始练习，而是一遍遍自言自语着什么。
林蔚臻仔细听了听，她说的是：“加油！你一定可以。你值得改变，你值得拥有自信，你值得成为更好的自己，你值得拥有不一样的生活，你值得……”
那一连串的“你值得”，听得林蔚臻莫名其妙，还有点想笑。不过是高中学生会的小面试，至于吗？
女生再次开始练习讲稿前，他默默关上门回到礼堂。
二十几分钟后，生活部的面试结束，换上最后的学习部。
第一个面试学习部的，是个眼戴啤酒瓶底的男生。因为紧张，他说话干巴巴的，连着说了好几个错字后连稿子都没背完，鞠了一躬仓促结束演讲。那些学生会的部长和会长包容地鼓掌送他下台。
下一个，林蔚臻看到那个楼道里的女生走上台。他挑挑眉，有些期待。
大概是在楼道里小声念读的时间久，控制不太好音量，她对着话筒的第一句话说得格外洪亮：“大家好！我是高一6班的徐墨冉！”说完，她自己都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接下来，她的演讲格外顺畅。从姿态到口齿，和之前的其他面试者完全不在同一个等级。台下的各位部长、会长虽然没太大反应，但眼神里都透着赞许。
而对于林蔚臻，她说了什么、说得如何完全不重要。当时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不错，看上去确实比在楼道里自信。至少手不抖了。
望向讲台上的女孩，他突然觉得——这个女生好像也有点意思，如果追到手，他或许有耐心和她多交往几天。
高一6班，徐墨冉……林蔚臻盯着侃侃而谈的女生，舌尖咀嚼着这个名字。
终于，女生结束了演讲，鞠躬下台。
看着她的背影，林蔚臻本想现在就跟上去，直接展开攻略。可脚底还没踩实地面，他突然回想起刚刚楼道里那个背影。
她以前大概没有在别人面前演讲的经历，所以才需要一遍遍练习、反复确定自己可以。根据成果来看，她做到了。
她没有缩在安全舒适的壳里；也没有自欺欺人，将得不到的一切污蔑进尘埃。而是通过自己的努力，把想要的握在手中。
她或许真的值得很多东西，她和他是完全不同的……
林蔚臻嘴角玩味的笑容逐渐凝固。
算了。他看着女生的身影消失在后台，轻声自言自语：“放你一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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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林蔚臻这段叙述，徐墨冉缓缓裂开，同时感到一阵后怕。
高一的林蔚臻虽然风评不太好，但是吧……对于格外天真的高一小女生来说，那时的徐墨冉估计很难拒绝一个长得好看、会追人、叛逆又潇洒的少年。她必定会被激起年少爱慕的心思，妄想温暖他、救赎他。投入一腔孤勇，然后遍体鳞伤。
他们接下来的故事无外乎就是：徐墨冉在他的撩拨中一点点屈服。然后在一起几天，少年林蔚臻又觉得无聊没意思和她提分手。按照她那个时候的性格和心理状态，之后的情节没准能登个法制节目。
标题她都想好了——《高一女生谋杀同学为哪般？是爱情的扭曲还是青春的沦丧？》估计得在旅城三中操场大屏持续滚动播放，让青春懵懂的少男少女们引以为戒。
林蔚臻看到，自家女朋友陷入沉思后眼神变了，逐渐染上杀意。他后背一凉，当场对天发誓：“我保证现在对你绝对是认真的！”
过去的他，每曝露在徐墨冉面前多一点，都会增加他们分开的危险。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徐墨冉有权利知道他的一切。如果徐墨冉有一天选择不再爱他，他的确没办法强迫她改变心意。但是……
林蔚臻目光稍沉。
两相沉默片刻，徐墨冉摇摇头把脑子里的血腥场面赶走。她其实早就知道林蔚臻是个什么样的人不是吗？要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坏人也是能变好的他没准有自己的苦衷，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喵的以后有的是机会跟他清算！
被徐墨冉盯着看，林蔚臻后背一阵阵泛凉。
“谁还没个过去呢。”半晌，徐墨冉轻笑一声挥挥手，把话题扯回他们所在的楼道，“还记得在这里发生的事吗？”
“你是指，高一下学期我迟到被你抓住的事？”林蔚臻稍微松了口气，回道。
徐墨冉倒显得有些意外：“你居然认出我了？”
“嗯。”
“那你当时在想些什么？”
“我在想……”林蔚臻这次倒是低头想了一会才回答，“再放你一马。”
徐墨冉怔了怔，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哦~~”对哦她想起来了，那个时候他正忙着追8班学霸呢，当然没空在意一个站楼道里默默无闻的学生会小卒。怒火buff又叠了一层，她深深呼出一口气，对两步之外的林蔚臻勾勾手指：“过来。”
林蔚臻眨眨眼，依言向她迈出一步。徐墨冉嘴角的弧度突然消失。
两秒钟后，楼道里回荡着林蔚臻吃痛的抽气声。
当李启明老师从不远处的办公室闻声出来查探，看到了这样一幕——徐墨冉双腿系在林蔚臻腰间，挂在他身上。脸不清不楚地都埋在他颈窝，还发出了奇怪的声音。林蔚臻表情不太好受，带着隐忍和无奈。他一手托着徐墨冉免得人掉下去，另一只手缓缓抚摸她的头顶。
作为正直阳光的人民教师，李启明当时就不好了。
这……这可是在学校啊！这个楼道不干净了！都是奔三的人，谈个恋爱居然还这么令人发指！
他正在心里对两人进行道德谴责，林蔚臻突然抬眼朝这边望过来。李启明急忙转身迈步就走，边走边嘀咕：“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等他走了，徐墨冉才从林蔚臻颈窝抬起头，疑惑地回头看了看，问：“刚才是不是有人来了，我好像听到有说话声。”
“没有。”林蔚臻果断否认。
“哦。”回过头，徐墨冉看着自己咬出来的两排小牙印，还是觉得不解气，干脆朝着林蔚臻另一边脖子一口下去。
终于，林蔚臻心里出现了和刚刚李启明一样的想法：这是在学校。
可惜了。
他托着徐墨冉的那只手轻轻拍了拍，低声道：“乖，先松口，这还是在外面。等回家给你咬个够，咬哪里都行。”
徐墨冉一僵，下口更用力了。
没办法，林蔚臻朝更不引人注目的阴影里挪了挪。
不经意间，他的目光越过昏暗的楼道口，看到了不远处散发着光晕的窗户。外面是阴天，窗户透过的光清冷微凉。
他心跳不自觉漏了一拍。
那年的光更明亮，更温暖。徐墨冉就是站在这样一片光晕中。她的面孔，以及被骄傲地挂在胸前的学生会徽章，都刺眼到让他不敢直视。无论之前对班里那个学霸多有兴趣，在偶遇徐墨冉之后他都没了追求的心思。
带着莫名的失落，他低头从女孩身边绕过去，心沉甸甸的非常不舒服。
他们果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才是他当初的真实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