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留住和放下,总要做到一个
幕布上闪过杨予微掌管公司近几年的发展报表。
“杨总,你有一个季度财报严重下滑,还有一次严重违规操作……”
“导致商业价值受损,造成我们公司与国外合作失之交臂。”
房间里的温度好像忽然下降了,冷得会有冰渣从空气里凝结出来。
这个年轻的女生歪坐在那张钢铁合成的软椅上,一手撑着脑袋,她始终沉默。
“杨总,我们了解你独到的视角,以及清醒地自我规划。”
“但现在这张桌子的旁边,都是经验丰富的工作人员。他们曾经并不支持你在那个时间段把一个发展并不好的电竞公司纳入旗下的要求,也不建议你短时间内高调宣布签下方执带领的战队的事。”
“我的私事,你们就不必操心了吧。”
杨予微吹了吹杯中已经不存在的水雾。
“你怎么会喜欢上这种不能帮助你事业的人,简直是糊涂。亏得我们当初股东大会,力挺你。”
“我们在过去的几年给了你很大的帮助,希望你能理解我们、帮助我们。”
杨予微没有回答,手边杯中的气泡水时不时破一个球,漾出一圈微小的涟漪。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她眼中隐约有金色闪过。
寂静有时候是和煦的,有时候则勾起暗藏的敌意。
杨予微伸手掂起一只滚动的笔杆,很少人见过她的这张脸,笑容薄而凉,瞳孔里像是结着冰。
“我也希望我是有用的,希望我不给大家添麻烦。”
“但在过去的几年里,在这个项目埋在中国的地下时。我得到你们帮助的同时一直在支付昂贵的代价。”
有位中年人开口,
“从一楼上来时,你没看到那些等在候客厅里的人吗?”
“他们都在等一个公平,或者不公的交换机会,包括你的同门后辈。人人都在想尽快把自己战队送进来,但现在你来插队了,他们当然不会高兴,但碰面还是会跟你打招呼。”
“因为你还在这个位置,他们还是会尊重你。”
杨予微神态淡然,
“我看得出他们不太喜欢我。”
“可我也知道我是怎么样爬上今天这个位置的,从一开始,我就知道。”
杨予微望着那些人,无惊无惧,清澈的瞳孔中倒映着他们的身影。
…
助理看着车内闭眼的老板,
“予微姐,我们最迟后天就得飞。”
“嗯。”
“你今天的会议开的不太顺利吗?”
杨予微笑了,想伸手去抓刀刃就得有手被割破的觉悟。
股东愿意助力她,是因为看中了她的才华吗?
温儒景这几年帮她拓宽国际业务,是不求回报吗?
她叹了口气,
“不是说每个英雄的成长过程中都需要扫平很多障碍吗?虽然有些辛苦,就当作是磨剑吧。”
她撑着一把黑色的伞,鞋子陷在厚厚地积雪里,白净的裙摆上沾满雪水。
打电话给好久没见面的饶殊意,
“难得你也在北京,我们俩谈谈吧。”
“我今天还真是个合格的垃圾桶,都要找我吐槽心事吗?”
“什么?”
“没事,一会见。”
路边广告牌上的黄金玫瑰图案映在杨予微的眼睛里。
雪下得那么大,她仰着头,任由雪在脸上融化。
湿漉漉的脸蛋洁白得让飘落的雪花都失了颜色,睫毛和头发都是雪白的,更衬得眸子乌黑。
她缓缓从走廊阴影下抽出身,天穹清光骤然映照着灯海街景,杨予微的眉眼也微微发亮。
雪仍未停歇,雨刷以最低频率来回摇摆。
她就像一个孤魂穿越百年走在一个错误的时间里,有看不见的光出现在她的身后。
每段光里都有一个半透明的人影。
闭口不言的那几年。
她想方执,就像想念十几岁时家楼顶的天台,她曾坐在那里对着秋风夕阳,对着夜幕灯海发呆。
就像那条漫长的、夏季就会有铺天盖地绿色树荫的回家路。
她在那条路上走过很多遍,想过很多未来的事情。
尖啸的风,扑面而来的天,低挂的云朵下是方执打开车窗迎风一捋自己的头发,哈哈大笑的样子,牙花子映着太阳光彩璀璨。
她看着他喋喋不休,好像那一刻时间就在身边飞速的流逝,岁月荏苒,黑发瞬间苍白。
自此,在中国伟大的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大好河山中,只有他的名字,让她想起来就要轻轻地叹口气。
在不在一起又怎么样呢?
就像她从来都明白,天台的风景会变,回家的时光不再。
那他是在自己身边还是在自己心上又有什么打紧呢?
———你过得好,我比谁都开心,可我比谁都不愿做那个局外人。
———你的人生该有日升月落,有星辰海河,有诗酒长歌,名利在册。
至于污水和灾祸,我不愿那些染指你的生活。
———我喜欢你笑起来的样子,可是很长一段时间,你眉眼都结着霜.
我有一万句的眷恋和恳求,可说出来就没法给你真正的自由。
———你牵着我时手握下去的力度,你怀里四季海洋咸感的清冷味。
你的任性、张扬、疯狂,我都、很喜欢。
———我自私的奢望,你不用太想我,有一点点想就好了。
哪怕你会和另一个人品烈烈红酒,和另一个人看夸顶星海浩瀚。
我不在乎,我只要你好。
———我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别念了,反正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已经属于自己了。
比如荣耀,比如地位…
…
晚上八点钟。
夜幕下的一隅,青色的极简主义门墙上喷涂着乐器和飞鸟,巨大的玻璃窗中射出璀璨的灯光,让这座建筑看起来奢华得令人敬畏。
“微微,有没有想我呀?”
饶殊意抱住杨予微说,
“感觉你不是很惊讶。这么长时候没看到我,你都不想我的吗?”
顶层上平铺着的灯管酒下光,照在杨予微那张依日微笑的脸上,
“怎么不想呢,我结婚你不是也没来嘛?”
说起结婚,饶殊意气就不打一处来,
“那个温儒景跟你结婚,一开始我就不看好,我说微微啊,为了公司你也不能做这么多牺牲啊。”
说完还心疼的摸了摸杨予微的脸。
“我正想问你方执以及公司的事呢?”
木质的地板上投下窗户的影子,整个房间里有一种淡淡的酒精气。
“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走吧,我也刚好想听听你的看法。”
饶殊意看着杨予微,轻声说,
“微微啊,你离开方执吧,你不能做什么事情都要考虑他。再过三年,你就能够在公司站稳脚跟,这不是你一直想要做的事情吗?”
杨予微没有回应。
她的脸色在暗夜下仍然白皙,负手站在窗前,像是在望着远方,又像是在思念过往。
饶殊意站到杨予微面前,
“他骗了你这早已是不争的事实。”
“而你为了掌管公司,你走了很多年。”
“大家一直觉得你很行,想赢的一定能赢。”
“但这个世界上是没有想赢就赢的人的,你赢得精疲力尽,赢得伤痕累累,只是藏起来不想让他知道罢了。”
“总有一天,你会不再无所不能。”
饶殊意忧思无限的话语,恳切而幽远,
“到时你该怎么办?”
饶殊意听到她轻声而肯定地说,
“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养着他。”
听完杨予微这句话,饶殊意的泪水无声无息盈满了眼眶。
她突然就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她知道杨予微,一旦她决定好的事情,没人能改变。
杨予微知道饶殊意这样做的含义,她们都希望她不要再重蹈覆辙。
可她突然就想试试,她想看看她这次能不能赢一次。
杨予微拉过饶殊意抱住,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怡婷包括瑾一都希望我好,可我就想试一试。”
饶殊意的声音闷闷的传来,
“她们都怕你重蹈覆辙,只有我想来看看你。”
杨予微顿了顿,有些想笑,
“她们是想说我烂泥扶不上墙吧。”
饶殊意小声应了一声,
“微微,无论你做什么,我们三个永远是你的后盾,可是方执他真的不是你的良人。”
“殊意我知道,可我真的想试一试,你们能懂吗?”
饶殊意小幅度的摇了摇头,开口轻声说道,
“微微,你性格里的那些果断都用来告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