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毫无底线的缝缝补补,直到今天我才觉得我该清醒了
看到饶殊意,她又想起那年。
她又想起那日夏季急雨,雨点又大又密,饭馆的瓦檐、水缸都被敲得啪啪作响,闷雷隆隆地在头顶翻涌着。
她和饶殊意坐在落地玻璃窗的桌前,一起等人过来接。
天地间灰茫茫一片,荷花池中的观赏鱼呼啦一阵全躲进阴影深处,只余下几声被淋湿的猫叫在雨里飘摇。
半个钟头后,颇有些年份的青砖石路上出现一个男人。
穿了件红色短袖,貌似随意的款式,在肩领、褶皱、收口却细节考究。
服饰松松垮垮却盖不住他细腰长腿的好身材,撑伞的那只手臂绘有墨色纹身。
晶莹的水珠飞溅在伞面又弹开,有的则汇聚成流顺着伞骨湍急而落。
饶殊意看了看,笑着问,
“这个就是你缠了好久把人家缠到手的男朋友?”
杨予微也笑了,点点头。
“知道他好看,没想到这么好看,我酸了。”
见了面,方执戳着杨予微写满淡定的脸,用胳膊把人一把钳制到了肘弯里,亲昵地拍着她的头乐了,
“你是不是长高了?”
杨予微挣脱他的桎梏,
“我朋友,饶殊意。”
男生打断她的话,伸出手,
“我知道,殊意姐嘛,你说过的。”
饶殊意握住他的手,
“你好,方执,啧啧,这张脸真是精雕细琢啊,难怪我们微微会这么喜欢。”
“殊意姐真喜欢说笑。”
三个人,两把伞,饶殊意和杨予微共撑一柄。
晚风吹动头顶铅灰色的云层,树枝簌簌投下游移的暗影,几片叶。
方执胡说八道惹恼了杨予微,一边乖乖受着打一边看她。
目光特别温柔,说“我错了”的时候眷恋地揉了揉杨予微茸茸的黑发。
些许废叶打着卷在lamborghini aventador的底盘下“刺啦”拖地而去。
他开车的姿势依然潇洒写意,碰到红绿灯就要去捏杨予微的脸。
饶殊意默默地看着,心想我做错了什么?我是不是太亮了?
此刻,杨予微的心腔像被沾了芥末的砂纸磨过一样,既疼又酸。
她装作没听到,去牵男孩的手,
“回家了。”
方执趴在桌子上不吭声,幽昏的灯光下,他的脸并不是那么清楚
“听话,走吧。”
她眸中闪着倔犟,眼眶中却是湿润的
方执没有马上应答,他抬起胳膊,手撑在眉前,扶住眼,稍侧过脸,手指微微颤了一下,似乎在擦拭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来,挂在身形单薄的女孩身上。
走到门口,伸手把她扣进怀里,声音低缓,很轻地道了句,
“你穿得太少了,手很凉。”
寻欢客在笑,下注人在嚷,众人在消愁,酒精烟雾缭绕,恍若大梦。
杨予微抬头,眼前是方执的面庞,那上面展现过的每一种温柔,她都烂熟于心。
————玩抽卡片的游戏,牌面是罚,花体字写着:身上无金属。
方执立刻摘下项链,扬手挂在杨予微的手腕上。
众人唏嘘,方执假正经般地弯了眼,憋着笑,一张脸英俊得晃眼。
———杨予微带他去和朋友吃饭,米酒酸甜清爽,杨予微觉得可口,还要伸手去摸酒,方执只能把她脑袋往怀里一按,
“乖,别喝了。”
女生满眼直冒星星,不知道是微醺了,还是被方执身上的味道熏的。
饶殊意起哄,
“你们俩好浪漫,好像拍电影哦。”
李怡婷跟王瑾一在旁边笑。
———洗完澡,方执的腿干脆完全圈到了她腰上,侧头看着满脸认真的杨予微,“吧嗒”在她脸上啄了一口。
她扒着男孩的手臂,叹气道,
“别闹,看策划案呢。”
———在家庭影院看碟,方执坐下来,摸了摸她的头,杨予微就靠上了他的肩膀。
能闻到他耳后的沐浴露味,能摸到她柔软的腰肢。
———夏季,方执开着那辆porsche 上山。
胳膊枕在脑袋下,和杨予微一起望着漫天斗数,星辰闪耀,喉结滚了滚,小声说,
“fun things al happen after sunset。”
女孩没听清,转头问,
“你说什么?”
微光中,方执盯着杨予微近在咫尺的脸,那带着薄茧的手指碾过女生的脸颊,嘴唇,嗓音低哑,
“我说,好戏总得等到华灯初上后。”
于是眼前这个男人的热气与呼吸,尽数揉进了她的肺腑,然后再被她呼出来。
他灼热得异常真实,杨予微手心里跳动着他所有没法出口的爱恋。
———在为他开电竞公司的时候,私下打游戏。
方执一激动就去抢杨予微的手机,一边说着“这不行”,一边伸手扶正手机。
他虽然瘦,但男孩的骨架还是很大,几乎是把她搂进怀里。
到后面完全把下巴磕在她的肩膀上,两个人靠得很近。
方执拉着她的手,脸贴着脸一起玩游戏。
两个人的手叠在一起,身体靠在一起,连头发丝都混在一起。
——————和饶殊意她们几个聚餐,方执把东西夹到杨予微碗里。
她没拒绝,埋头吃自己碗里他夹过来的东西。
——————去杨予微公司看她,晚间方执坐在地上倚着墙根的抱枕,看着她床上他送的大熊。
冲看报表的女孩说,
“好累啊,我想抱抱你的熊充充电。”
杨予微脑袋一抽,
“那你怎么不来抱着我充充电。”
方执着实没想到她会讲这种话,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看得女孩的脸红透。
下一刻他歪头笑着冲女生张开了双臂,杨予微也不矫情,就在地毯上蹦了两下,扑到他的怀里。
她抬头,男孩的嘴唇就在上面一点点。
她仰头去亲了一下,然后笑得特开心。
男生略微低头,扶住她的后颈,回了一个很温柔、很眷恋的吻。
记忆在脑海中陆离光怪地游过去,犹如大鱼身上的鳞片在闪耀着,每一片光芒里都是她和方执过去的身影。
—————那么干脆利落的一个人,曾经很怕这个男孩不是认真的。
—————到地下车库,杨予微把他塞进奔驰sls,金属门撞到了方执的头。
她摸着男生的脸,说,
“对不起,你疼不疼?〞
方执的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杨予微的头,女生被拽到怀里和拉上车门同时发生,动作做得一气呵成。
他修竹般的手指穿过杨予微的黑发,鼻端有她身上刚刚沐浴后的清香,手掌心下是柔软的身躯。
方执的眼泪就生生的掉了下来,
“ 微微,你怕不怕我骗了你。”
—————让我做什么都行,我会乖的。
他俯身去吻她,湿润的唇瓣交缠的时候,的眼泪流到鬓发里。
那些利益和感情摇摆不定的岁月中,杨予微也曾在委屈到忍不住哭出来的时候失神地喃喃过他的名字也哽咽着说,
“我不要你了。”
也在方执不肯放手的执拗中喊,
“我祝你举世无双,却日日想着我曾经的好。我祝你风光无限,却日日尝着我今天的苦。”
似乎一语成谶。
后来每每伤感,方执便劝慰自己:这样挺好的,或许这就是我们俩最好的结果。
—————可他的生日,他还是对着蜡烛许愿:
神明,我今年的愿望还是她,这个愿望在很早之前实现过一次,我要它再实现一次。
…
最辛苦的一年,大概有八个月她没日没夜的工作。
基本上没有合眼的时候,累到心脏荆棘一丛丛扎过来似的疼,好像下一秒就不行了。
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处理刚接手的公司。
不敢哭,连洗头后都不敢不吹。怕眼睛肿,怕感冒生病。
最任性也不过放任自己消极一会:梦想算什么呢?算个屁!
同年,方执不是打比赛就是在训练的路上。
在有一次突围赛的时候,他的压力到达了一个顶峰。
身心俱疲的晚上,没有跟任何人诉苦,没有掉一滴眼泪。
他只是在凌晨三点抱着炸鸡坐在查理大桥一个人默默的吃光。
…
后来,杨予微对那段日子一笔带过,方执把这件事当笑话讲。
杨予微很了解方执,她比任何一个人都懂方执,她很傻,把方执揣在心里,当做一生最珍贵。
她从不肯说那些过往对她而言有多重要,她太要强,可内心仍期望方执能够珍视这些过往。
她在情爱方面老旧又固执,谁也拉不回头的倔脾气,接受了他给的所有亲密,就把对方当做不可辜负的爱人。
可还是分开了。
林语堂先生说———
“明智的放弃胜过盲目的执着。”
方执不需要知道她晚上睡觉会不会偷偷地哭,也不用知道她是怎样艰难地说服了她自己。
…
那些往事如泡泡浮起,急速掠过杨予微的眼前。
方执给她的毛茸茸地温暖整齐的摆在记忆柜格里,心脏旁边放着他所有大笑的模样。
那排透明的玻璃瓶中装着五彩斑斓的快乐,不大的地方,简单的陈设
黑暗的角落,那些过去闪着幽幽的蓝光,她闭上眼睛,小心翼翼地开启闸门,试着触摸,却满手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