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没有人敢再发出声音了,所有人都死死地捂住唇,看着镜一抱着那具尸身朝前走去。没有人知道她要去哪里,也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要一步步走过去。
可也没有敢放任她一人游荡在修真界之中,他们远远地跟着她,看着她手中的那具尸身慢慢消散,变成白骨。
“师父,真的不上前拦拦师叔吗?”颜娉与禾芷跟在她身后很久了,一直看着她像是疯了一样抱着白骨喃喃自语。
禾芷只叹了口气:“如何拦?只怕还没上前就被她打死了。”
“那怎么办?我们不如将师兄招来。”颜娉蹙着眉头。
“那魔头在哪儿都不知道,如今魔界大乱,也没见他现身,我们去哪儿找?”禾芷看了一眼镜一,低声道,“就算是找到了,也不知她现在还能不能认出人来。”
颜娉抿着唇:“那也不能放任师叔如此吧,我看她的修为已经不似正常人,若是再这么下去,让她与人起了冲突,或许比魔界入侵还要可怕。”
禾芷也觉得奇怪,镜一身上的修为如今既不像魔也不像人,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气息。只这么放任下去定是不行,可现在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掌门年岁已高,即将坐化,恐也是不能前来。”她讷讷道。
两人相视一眼都未再说话,一路跟着镜一到了极北之地,两人相视一眼,齐声道:“她要去人界?!”
她们眼睁睁看着镜一抱着白骨进了人界,随即也咬牙钻了进去。
两人落在了不同的地方,很快凭借着独特的信号会合,却没有找见镜一的身影,只能在人界四处搜寻。
听闻人界的君主出了事,如今京城之中已经大乱,还波及了几个重要的州府,禾芷看着稀稀拉拉的流民,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师父,我们要帮他们吗?”颜娉焦急问。
禾芷却摇了摇头:“世间万物皆有它自己的规则,除非万不得已,我们不可能轻易扰乱人界的秩序,更何况没了修为,我们就算想帮也帮不上。”
颜娉虽是愁苦,心中也知无奈,只能按下心中的想法。
两人一路走一路朝前询问,有没有见过一个好看的姑娘,可路人皆是摇头,直到走到一处小山坳,她们听见了一阵惊叫,过去一问,才知有个女子抱着了个白骨。
如此行径,也只有镜一了。
两人立即追了上去,在一处山头,远远地看见了镜一,她怀中还抱着那堆白骨,一直往前走。
她们跟了一路,都有些体力不支,可镜一还是好好的,像是感觉不到累一样。
禾芷正想调侃她真的疯了,忽然想起了什么:“她的修为不会没被封吧?”
颜娉也是一怔:“应当不会吧,就算是仙界的神来了也会被封掉修为的。”
说罢,二人又朝前看去,只见黑暗之中,镜一随手拈起一个诀,照亮了前方的路。
“完了。”禾芷讷讷道,如今她们都没有修为,镜一若是真发起什么疯来,没有人能阻挡得了,在人界作乱,那可是要遭受天罚的。
她摆了摆手,催促道:“快去寻你师兄!”
“师父,我们现在连修真界的入口在哪儿都不知道,我去哪儿寻师兄?”
禾芷拍了拍头,她也是急糊涂了:“算了算了,先跟着人吧,到时候她要真发起疯来,我们这一脉就断送在这儿了。”
“师父,你别吓我。”颜娉低声道,紧紧跟在了镜一身后。
镜一倒是不累,可把这两个跟着的人累得够呛,没日没夜地往前走,只感觉镜一再不疯,她们俩就要疯了。
终于在一个傍晚,镜一在一个县城里停了下来,两人刚松一口气,就见她抱着白骨毫不犹豫进了县城里,将县城的百姓吓得落荒而逃。
路上似乎也有人认出了她,可没有人敢上前打招呼,只是离她远远的。
她对县城的路似乎十分熟悉,很快拐进一个小巷子,来到一个小院子门前,一脚踹开了房门上的锁,抱着白骨走了进去。
禾芷和颜娉跟着,趴在了墙上往里看。
只见她将白骨放在了木椅上,牵着白骨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笑着在说些什么。
她们听不见她说了什么,可这副场景越看越毛骨悚然,后背都起了一层冷汗,只觉得镜一再这么下去,周围的邻居都会被她吓死。
“师父,师叔好像在说她的孩子要出生了”颜娉弱弱道。
禾芷一阵目眩,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她那平坦的肚子,哪儿像是有孩子的样子。
“等等,你师叔和你师兄有有有孩子了?”禾芷差点晕过去。
颜娉赶紧扶住她:“师叔是不是因为孩子没了,才变成这样的?”
她摆了摆手,感觉这关系乱得异常:“赶紧,得赶紧将你师兄寻回来,她要是有一天稀里糊涂发现没有孩子了,岂不是要发疯?”
虽然现在已经挺疯的了
说罢,她又觉得不对:“不对不对,现下也不知去何处寻,我们还是在这儿看着她吧,如今她的修为已经跳出了三界之外,若真要出事,那可是真完了。”
两人坐在院子门外守着,以防镜一突然出来作乱,也怕有人闯进去遭难。
果不其然,两人没守几天,就有人找上了门,是一个看着十分干练的妇人:“你们是?”
颜娉拍了拍屁股,站起身来:“镜一是我师小姨,白榆是我兄姨夫”
妇人点了点头:“我是前面街上酒楼里的掌柜,白榆之前在我那里做工,去年冬天说是有事要请假一段时间,这一去就是半年,我听人说看见他媳妇儿了,就来看看。”
禾芷连忙道谢:“多谢掌柜的收留,只是家妹状况实在不好,恐不能见客。”
掌柜没有多过问:“既然如此,我改日再来拜访。”
两人看着妇人走远,皆是唏嘘一声,没想到镜一与白榆在人界是这样度过的。
禾芷拍了一下颜娉的头:“若不是你出的馊主意,你师叔现下也不会如此。”
颜娉觉得委屈:“若是师叔不开心,又怎么会有孩子?”
禾芷回眸看了一眼院里的场景,叹息道:“希望你师兄早些出现吧。”
院中,镜一仍然安静得反常,几乎与平常人无异,一日三餐,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直到一天晚上,禾芷正在打瞌睡,却被里头的惊叫声吵醒,她猛得往里面闯了进去,却见镜一缩在床角,颤颤巍巍地看着那堆白骨。
“师妹”禾芷小心翼翼地上前,想去拍拍她的肩。
“走开!你们都走开!”镜一疯狂叫喊着,双手不停地乱挥。
禾芷有些头疼,转身去叫了颜娉来:“你去看看你师叔怎么了。”
颜娉朝里头走了两步,看着在床尾哭得颤抖的人,低声道:“师叔你别担心,师兄很快就回来了。”
可是镜一哭得更厉害了,她杀了白榆,她怎么能杀了他?
听到她口中断断续续的言语,颜娉恍然明悟:“师叔,你弄错了,你杀的不是师兄,是蓬仇。”
镜一抬起眸子看着她,眼神迷惘,无数的画面在脑海中纠缠,让她头欲裂:“是他先要杀我的,不是我要杀他。”
颜娉深吸一口气,不知道她怎么又跳到了此处,她连忙跑出屋去,纠结地看着禾芷:“师父,师叔脑子好像出问题了,我也没办法。”
“唉,这就是你的前车之鉴,好好修炼,不要谈情说爱。”禾芷望着阴沉沉的天,浅浅叹息,“快下雨了,天要下雨,此乃自然规律。”
颜娉愣愣看着雨从天上落下,人的心绪便与这雨一般,强行堵住,不如任其宣泄。
她回头看了一眼屋里的师叔,似乎自认识师叔以来,师叔便没有怎么发过脾气,她总是像斜风细雨一般,淡定从容,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能面色不改。
从前她以为这是强者的标志,可现在看来或许也是强者的弱点。
大坝决堤,往往只在一瞬而已。
“不知道师兄什么时候能赶回来。”她有些忧愁,现下师叔已经有些认不出师兄了,再晚一点,或许连师兄也无用了。
禾芷轻蹙着眉,手中的雨水越蓄越多,转身盘腿坐在了廊下。
雨越来越大,大雨持续了好多日,天边的雷夹杂着闪电,好像是有什么人在渡劫一般。小巷之外,不知是谁家的马车飞奔而过,车轮溅起水花,发出骨碌碌的声音。
禾芷没有太放在心上,只看着天上的雷电,心中忧愁。
忽然,一道闪电亮起,划破了黑漆漆的天,照亮了整个小院,镜一突然从屋中跑到院中,往大街上跑去。
禾芷与颜娉一愣,立即追了上去:“师叔,你要去哪儿?”
两人眼睁睁看着她飞身而出,稳稳当当落在了雨中,拦截下了那辆马车,随手一抬将小小的马车分成了几半,马车之中的无辜百姓当即昏死过去。
禾芷大惊:“颜娉快去救人!”
看着颜娉小跑过去,而镜一还未有收手的意思,禾芷立即上前拦人:“镜一,别再发疯了,再这么下去你会遭受天罚的!”
天罚?什么是天罚?为何这天罚偏偏罚她一人。
她站在雨中,浑身被淋得湿透,大笑道:“我没疯,我没错,是他要害我,要将我关进笼子里!我只是在报仇,我只是在报仇,你们为何要拦着我?!”
禾芷深吸了一口气:“你认错人了,他是一个凡人而已。”
“我没认错!我没认错!”
她怎么可能认错,就是这辆马车把她带进了地狱,害得她什么也没有了,只要她今日杀了马车里的人,所有的一切都会回到原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