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白榆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再看到镜一时,她双手垂落着,任由一群像雨伞一样的蘑菇围着她。
这蘑菇和那晚的影子人是一伙的,它们能迷惑人的心智,望月路的那家面馆就是被这群蘑菇下了药,每日的生意才能那么火爆。
至于它们为何要在面馆里下药,白榆就不知道了,他被抓起来后,只有两三人看守着,后来似乎是人手不够,其中两人被调走了,只剩下一人,他才得以逃出来。
看着那群蘑菇已经张着大口要将镜一吞噬,他立即上前挥出一道力,将蘑菇打倒在地,一把抓起镜一的手要带她走,却怎么也带不动。
“师父,跟我走。”他皱眉看着如同木偶一般的人,想将她扛起来带走,可刚刚摔倒在地的蘑菇又攻了上来。
蘑菇们朝他进攻,他不得已越退越远,看着那道清冷的背影再次被蘑菇夹击,他大吼一声:“师父!”
镜一好像回过神来了,她手指动了动,回眸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冷得彻底,像是万年不化的寒冰,可她还是抬起袖,将所有蘑菇人击杀。
蘑菇被打得四处逃散,镜一似乎并没有打算放过它们,继续朝前追去。
白榆见状,紧跟而上。
他看着镜一一路朝前赶尽杀绝,直至进了一处山洞之中,刚想要跟着跑进去,却见那山洞隐隐有坍塌之象。他朝里头提醒:
“师父,快出来,这山洞要塌了。”
可里面的人好像没听见一般,他看见她转过身来,眼神涣散地看向虚空,不知为什么露出一个失望又释怀的笑,朝后退了几步,毅然决然地朝山洞深处走了进去。
“师父!”白榆想上前将她救出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山洞轰然倒塌,无数的碎石随即砸了下来,滚到了他的脚边。
他站在原地看着脚边还未停下的石子,一时有些缓不过神来。
石子飞转着,慢慢停在了他的脚边,他恍然惊醒,师父被压在碎石之下了
“师父!”他一边呼喊一边将那些石头往外挪,体内的灵气很快耗尽,可连人影都还没看到。
他双眼模糊地徒手将石块搬起扔向远处,一下又一下。
不知过去了多久,山中微微亮了起来,他满手是血,在碎石之下看到了一片残缺的衣角。他又慌又喜,加快速度移开石块,却看见了一段残缺的胳膊,他眼前一花,几乎要朝后倒去。
“师父”他浑身颤抖继续往下挖,终于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她躺在地上,脸上都是划痕,若不是上方悬空了一个巨大的石板,此时早就被山石砸断了腰。
“师父师父!”他拍了拍她的脸,手指抽搐着往她鼻尖下探去,发现她还有轻微的呼吸后,他才重重松了口气。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来,踉跄着往前走去:“师父你撑住”
眼泪挡住了他的路,他该往哪里去,该怎么才能救师父?他靠在树上,眼泪掉到镜一脸上,混合着她脸上的血往下落。
“师父。”看着脚边越积越多的血,心中更是纠结,他抱着她一路朝附近的城池奔去。
上回乐城守门弟子能认出师父,或许他能找守门弟子通知掌门,来接他们回灵境山。
一路奔至某个他并不熟悉的城门外,他远远地看到了守门的弟子,连声高呼:“在下灵境山白榆,恳请劳烦通知灵境山掌门,灵境山镜一出事了!”
守门弟子一懵,抬眼朝他怀中血肉模糊的人看去,看了一眼她腰间的玉牌,立即往外联系,一炷香后,掌门亲自带着人赶来。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将师父交到他们手中的,他看着她几乎破碎的身躯,脑中一片空白,几乎不能呼吸。
灵境山中,他守在镜一的门前,愣愣看着里面医修忙碌的身影,感觉周遭的声音都停止了,整个世界只剩下镜一微弱的呼吸声。
“白榆,白榆。”
他听见有人在喊他,缓慢抬起头去看,见是掌门。掌门手中拿了个什么东西,朝他递来:“这是你师父藏在怀里的灵骨。”
白榆直起身来,怔怔地看着那片漆黑的碎片,不敢去触碰。
“你勿要自责,以你师父的修为不至于被一座坍塌的山压在下头。”掌门低声开解。
可白榆心中更难受了,他看的清清楚楚,师父是自己走进去的,她不想活了,甚至若是没有先前他喊她的那一声,她或许已站在那里被蘑菇人吃完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钝钝抬手,将那片灵骨吸收:“她到底遇见什么了。”
“我也不知,一切还得等她醒过来才能知晓。”掌门望向天边的落日,心中无奈。
“师父,她何时能醒过来。”白榆垂着通红的眼眸。
掌门蹙了蹙眉,没有说话。
怎么会这样,白榆抬眼朝里看去,只看见镜一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合着的眼眸。他握紧了拳,指甲几乎要陷进肉里,若不是为他寻灵骨,或许师父也不会如此。
他转身朝梨花树下走去,看着从树上飘落而下的梨花,师父最喜欢看他在梨树下修炼他眨了眨眼,将眼中蓄满的泪水挤落,只要师父能醒过来,要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正想着,他忽然感觉眼前一晃,不知何时躺在了一颗紫花树下,他抬眼看去,树上坐着一个穿着彩衣的女子。
女子也发现了他,低头朝他灿然一笑:“小猫咪,你怎么一个人睡在这里?”
师父?他高兴得要跳起来,却恍然回过神来,这不是师父,师父从来不会笑得眼睛都弯起来,也不会穿这么花里胡哨的衣服。
他还未回过神来,便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我不是猫,本座的原身是兔狲。”
女子捂住了眼,从指缝中朝外偷看:“你怎么不穿衣裳?”
白榆一惊,低头看去,果然看见自己赤身裸体躺在地上。他怔愣着,看着彩衣女子与自己的互动,看着她顶着一张与师父一模一样的脸,满眼欢喜地看着自己。
他有些失神,这是梦吗?原来在梦里师父这么喜欢他吗?他一时有些不想醒过来。
直到他将那彩衣女子按在身下,他才反应过来想要挣脱,却怎么也挣不脱。他有点想哭,这不是师父,他背叛了师父。
他难过得不想睁眼去看,恍然之间却看见了那腰间的小痣,他抬手虚空抚摸着那颗痣,师父腰上也有一颗一模一样的。
平日里师父虽然让他蒙着眼,但他有修为在身,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老实,其实师父的所有都被他看光了,每次他低头轻吻那颗小痣的时候,师父都会轻轻一颤,所以他记得额外清楚。
“我要回仙界了,我叫镜一,我会回来找你的。”彩衣女子在他脸上啵得亲了一下,“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他讷讷看着扎着两个麻花辫,满头都是鲜花的彩色背影,迟迟回不过神来,师父竟然也有这样的时候吗?与现在完全不一样,可他也很喜欢。
师父与他很早就相识吗?还是这是上一世情景?
他随着那只兔狲在紫花树下等很多年,从少年到青年,看过紫花开了又谢,可那个承诺过会回来的人一直没有来。
白榆心中难受得几乎要炸开,他终于确认这故事里的人就是他自己。
他翘首以盼许多个日日夜夜,每当风吹过,紫花落下时,他都会被惊醒,抬眼看向空空荡荡的树干,才发现不过是大梦一场。
终于听闻仙界有人来了这里,他想他才不要主动去见她,要让她来认错,为什么说好来会回来,却隔了这么久才来。
他藏在树上,听见有人叫他,一转头看去却是几个男子。那群男子二话没说将他揍了一顿,最后将他扔到了通往修真界的台下。
在黑暗之中,他慢慢往下坠,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镜一主动的,他也未曾追到仙界去,她却要叫几个哥哥来将自己揍一顿。
他恨死她了,这辈子也不要原谅她。
黑暗破碎,一睁眼又回到颗雪白的梨树下,他怔怔地看着远处的木屋,又低下头看着自己缓缓变成爪子的手,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她的笑声:“哇,还是粉色的。”
他将爪子藏了起来,又变成人形,心中一时有些不能接受。所以,是师父害他来修真界的,也是因为师父他的灵骨才会缺失一块。
那些年的等待不是假的,被她辜负也不是假的。他抬起手放在心口上,那里似乎还在为她的负心而痛,他还要喜欢师父吗?
他忘不了自己进入修真界时心中发过的誓言,这辈子也不要原谅她。
“镜一!”
他正想着,听见屋里传来一声低呼,立即冲了进去,听见医修们聚在一起小声嘀咕,他们可以想办法救人,可是镜一自己不愿意醒过来。
是师父自己不愿意醒过来
他跪坐在她床边,紧紧握住她的手,心像是被刀割了一下又一下,想不通她为什么不愿意醒过来。
他想,原谅她了,只要她能醒过来,过往的一切他都可以不计较。可他听着她的心跳声越来越慢,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抬眸,傻傻地看向一旁站着的医修,见那医修只是叹了口气,朝他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