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又见鬼煞
郇州城的平民百姓大多聚居在城北区，那儿宽街细巷纵横交错，到了夜间仍十分热闹。
街道上贩夫走卒比肩继踵，就连小食摊都还在路边营业。虎妞兴致盎然的东张西望，瞧她这个兴奋劲儿，容哥问她：“你没来过这啊？”
她摇摇头回说：“我以前可是徐府的小丫鬟，哪能随意出府。”
此处瓦房茅屋连墙接栋，各家各户的烟筒还卷着浓浓的白烟，往深处而去，行经之处闻到这户人家正在烧制的佳肴，那浓郁的香味令人垂涎不已。
耳边人声喧喧嬉笑怒骂，不时还有几声狗吠，她悠然漫行其间，觉着还是人间烟火气最美。
忽然身侧窜出一个身影，惊得她往旁一缩，那身影快速与她擦身行过，左拐钻进一个小巷中。虎妞随之望去，衣衫褴褛的背影直奔至巷尾。
巷尾处似有个小院楼，里面是人声鼎沸。
虎妞好奇的问道：“那是什么地方，怎么这般热闹。”
容哥笑道：“走，哥带你去见识一下。”
两鬼飘进巷道，只见院前站着几位守门大汉，汉子一把就将刚才那人推掿在地，俯视讥笑道：“黄大爷您还来啊，连那破瓦房都没了，身上可还有银子？”
地上的汉子满脸窘迫，颤颤巍巍的爬了起来，舔着笑脸对几位说道：“劳求贵坊再借我些，我我今日定能翻本！”守门汉子不屑的啐了一口，破口骂道：“你当这是善堂啊！滚滚滚！滚远点！！”
那人蜷缩着身子，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汉子对旁人啧啧言道：“这人也是绝了，欠了咱赌坊不少银子，竟然抱个奶娃娃来抵债，给我们轰出去了，后来抱去了万芳楼人家也没要，最后也不知卖给了谁，把他婆娘气得一命呜呼！”
“现在人没了，住的地方也没了，就剩条裤衩子还想来翻本，想得可真美！”
两鬼悄然飘进院内，站在门口往里观瞧，只见屋里人头耸动群声激昂，随着中间有人大喝一声，诸众欢呼有之丧气有之，每张脸都罩着一股浓浓的黑气。
看得虎妞眉头皱起，这是什么鬼地方，简直乌烟瘴气。
空气中飘浮着无数碎魂，有些还能看到生前相貌，有些已化成一团浊气，这些乌糟糟的东西游走在众人之间，时而发出桀桀窃笑声，时而咧开大嘴凄厉哭喊。
桌前的汉子身上盘踞着一道魂影，空洞的脸盘紧贴在汉子颊边，嘻嘻嘻的笑言：“这次一定开大……”那汉子神情也如它一般笑道：“我猜这次一定开大。”
手上缠绕着触手般的影子，驱使他将面前的银子全推了出去，引得全场一片惊呼。
容哥两手盘胸欣赏这幕，哼的笑了声，对她说道：“总说小赌怡情，这些人总以为是在玩钱，其实就是自己送上门让鬼玩。”
“人啊总是贪心不足，赢的还想赢输了想翻盘，结果家财散尽妻离子散还不知醒觉，你看溺留在这里的残魂，它们生前就是屋中这些赌徒。”
屋内浊气忽然显现出一个人形，急急向他们飘来。
一个看起来似是病入膏肓的男子凑到容哥跟前哈腰弯背。
“容哥，您怎么有空过来，要不要也进来玩玩？”
容哥也嫌里面臭气熏天，撇嘴道：“有啥好玩的，不玩不玩！”
他想了想，对赌鬼问说：“哎，你常在城北一带厮混，可曾见有厉害的恶鬼出没？”
赌鬼笑回：“嘿嘿嘿，我除了这儿，哪儿都不爱去，要不您去问问色鬼，那家伙整天在街市上游荡，定然知晓。”
容哥摆摆手说：“回吧回吧，我们别处逛逛去！”
他带着虎妞一路闲逛，直往城门外而去。
两鬼立在北城门上，容哥指着远处一座山影说：“你看，这就是岐黄山，听说以前可是道门仙山。”
虎妞望向远处的高山，黑夜中的山影像一道黑屏障，忠实的守护在郇州城的北面。
从城门往外而去，那是一片片接连不断的瓜果菜田，有不少佃农盖了院落，一家几口依田而居。借着熹微月光，可见田间稀疏的农家小院，有蚂蚁般的人影在光处来回走动。
容哥眯眼盯着一处良久，伸手拽了拽虎妞，指着远处问道：“你快看那儿，这是什么东西？哟！飞得还挺快啊！”
虎妞顺着他的手望去，只见一个黑影在农田之上飞快略过。
她眼睛都瞪大了，“这是……”
容哥看她神情猜到一二。
“走！我们追上去！”
他一把拎起虎妞的后领，流星般划过田间，瞬间冲到黑影所在之处。
那黑影正往外飞去，容哥不愧是有三十年资历的老鬼，一下就贴到黑影身后。他一手提着虎妞，另一手朝前方打出一道绿光。那物背后受袭，吃疼的吼叫了声，倏然回过身朝他们龇牙嘶吼。
这会儿他们才发现，这黑影手中正持着一个小女娃，女娃儿耷拉着脑袋，看似已然昏睡过去。
虎妞激动的叫道：“是它！是它！”
容哥将她甩到一边，怒道：“还不快把孩子放下！”
黑影似乎不想与他过多纠缠，甩出两道黑风就想带人离去。
容哥看出它的意图，迅速袭去几道绿光，见他纠缠不休，黑影彻底被激怒了，表情扭曲甚是可怖，两只黑洞怒瞪着容哥，伸爪卷出一道黑风将女童放到地面上。
鬼煞一声吼叫，凶狠的直扑过来。
空中绿光与黑气缠斗一起，虎妞站在一旁干着急，看这躺在不远处的小娃娃，心道鬼煞现在顾及不暇，正是将孩子偷过来的好时机啊！可惜她现在实力太弱，连张纸都招不起来，别说是个大活人了，她心里扼腕不已，懊恼的直咬牙。
容哥与鬼煞交战十几个回合，逐渐显落下风。
他喘着大气退了几步，心想这鬼怪满身煞气，其凶猛的程度少说得有上百年，怎么他在郇州城这么久竟从未见过，这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容哥高声对此鬼斥道：“你是哪里来的鬼怪，竟敢在郇州城作乱，也看我容小爷答不答应！！”
所谓输人不输阵，不管打不打得过，先得嘴上赢它。
黑影仰天长啸，身上的煞气似是更重了，两手长出锋利的尖爪，直冲容哥杀来。容哥眉目一凌，手握绿光上前迎战。
空中激战不断，两者优劣之势已十分明显，黑爪卷着黑风朝容哥胸口抓去，虎妞见势不妙，化作白光蒙头撞去，黑影被她撞退了两步。
容哥已是本事用尽，急急对虎妞喊了声：“你快跑！”
虎妞回头看了他一眼，见容哥形容狼狈，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她虽只是一个小女子，但抛下朋友逃跑这种事，她做不出来啊！
黑影身形缓了缓，转而朝虎妞杀来。
恶鬼的强力攻击，她毫无还手之力，不过相对前日交锋多了些经验。只管黑影在后头步步紧逼，她只顾着左右闪避，只要躲得够快，就能为容哥拖上一段时间。
可惜鬼煞的威力远远高于她的想象，一道黑风迎面袭来，随之就是凌厉的黑爪杀至眼前，看得容哥心惊肉跳，惊呼了声“小心”！
说时慢那时快，也不知是从哪儿冒出一团白光。
白光飞窜过去，倏然伸出一柄鸠头拐杖，重重打在鬼煞脑门上。
黑影抱着头鬼咤狼嚎，化作一道黑烟便跑了。
虎妞容哥累倒在地上，长舒一口气。
白光缓缓落到地面，现出了一个白发老翁，老翁拄着拐杖登登登的走过来。
“你们这些小年轻就是冲动，要不是我看到此地有异，你们今晚就交代在这了！”
容哥吃力的站起身，对他一笑。
“谢了，老头儿。”
那小老头长得十分矮小，与小孩子身形的容哥站在一起，容哥竟还高出半个头，虎妞瞧着他们觉得甚是有趣。容哥跟她介绍道：“这是城北的土地神，我们一般唤他作城北公。”
原来是一方守护，难怪这般厉害！
容哥转头跟城北公问道：“那玩意是哪儿来的，怎么这般生猛？”
老人抚着白须，缓言叹道：“哎，它本来只是寻常鬼魂，也不知得了什么机缘竟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它的身世可怜啊！少时听从父母之命嫁来此地，起初生活还算过得去，夫妻做些营生养家糊口。可惜好景不长，丈夫被友人骗进了赌坊，自此一发不可收拾，家中物件当的当卖的卖，就连她刚出生的女儿都被拿去抵债，这女子伤心过度疯了，最后饿病交加惨死在街头。”
……
容哥摸着下巴，疑惑道：“怎么这故事有些耳熟。”
远处传来一声声呼叫。
他们转头望去，远处有对男女在田间大声呼唤，他们这才想起地面还躺着一个女娃娃。
城北公用拐杖重敲地面，鸠头朝那孩子身上挥去，一道白光冲入小小的身躯里。
不一会儿，女童嘤咛一声，悠悠转醒。
孩子揉揉眼睛，迷惘的看着周围，听到爹娘正在叫唤自己，立即爬起身往家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