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二老归来
徐二夫人置下茶盏，惊讶道：“竟有此事？”
徐府采买外出办事听到一则流言，回来赶紧将此事汇报给管家赵福林。如今城中皆传他们徐府在闹鬼，也不知是从哪儿传出去的，管家大为不解在府中暗中调查了一番。
今日将府里诸事一一请示后，赵福林向夫人提及此事，他说：“毕竟是出了命案，下人们觉得忌讳也实属正常，之前与小寒同住的秋分冬至都吓病了，奴才想着……不如请位道人来府中做场法事，也好让此事平息下去。”
夫人点点头表示赞同，说：“明日老爷太太从陵安回来，此事还需越快越好。”
管家答应了声，夫人继续问道：“老爷太太那屋可收拾好了？看信儿说是明儿下午到，屋里熏些凝神解乏的香，让厨房备着二老爱吃的菜。”
赵福林回道：“夫人放心，都已吩咐下去了。”
丫鬟捧着瓜果点心，穿过九曲回廊送进青简斋。
匾额上提名为“青简斋”的小阁楼是徐府储藏书册的地方，两旁种着连片葱郁的翠竹，风动时一片沙沙作响。正前方一池春水波纹叠皱，肥硕的锦鲤在清澈池中悠然追逐，蓦然一道红光跃出湖面，很是生趣怡情。
徐府也是相中此地清幽雅静，在阁楼里布置出一间书房，让孩子们在这里安静的读书习字。
胖乎乎的小手伸到白瓷盘捻起一块糕点，塞入口中吃得津津有味。
身材圆润的小姑娘一边吃着一边低头欣赏自己的大作，嘴边露出满意的微笑。
她转头对旁边那桌问道：“阿礼，你看我这字写得如何？”
弟弟徐昭礼正趴在桌上认真的写字，听到姐姐的话，伸头看了看她桌上，不吝夸道：“姐，你写的可比我那些同窗强多的了！”
徐昭礼今年七岁，已在书院读了两年书，是这个屋里文化水平最高的人。
见弟弟夸言，徐昭华得意一笑。
坐在他们后面的喜儿也高举着自己些的字，屁颠颠跑到兄长面前问他：“哥哥，我呢！我呢！”
喜儿手上那纸除了最前一行勉强看出是个“人”字，后面就跟鬼画符一般，还有一大团乌糟糟的墨迹。徐昭礼忍不住一笑，对妹妹回道：“喜儿妹妹有进步，还需继续努力练习才是。”
喜儿把纸拿下，露出一张黑白相间的大花脸，听到兄长的勉励，笑得十分心满意足。
徐昭礼看着妹妹这花脸，掏出手绢想帮她擦擦，却被姐姐一把拽住。昭华不喜的瞪着那小丫头，对弟弟说：“你可别碰她！她碰过死人，别沾了晦气！”
这小娃娃似乎一点都没接收到这份敌意，一蹦一跳跑到自己座儿上抓了颗果子，捧到兄长跟前乐呵呵的说：“果儿甜！哥哥吃！哥哥吃！”
徐昭华面上勃然变色，一把将她推开，忿然怒斥：“给我滚远些！别用脏手碰我弟弟！”
她最是痛恨这对母女，费尽心机将她至亲之人全抢走。
喜儿哎哟一声倒在地上，果子骨碌碌滚到了墙边。
夹在中间的徐昭礼小朋友呆若木鸡，看看怒不可遏的姐姐，又看看地上一脸无辜的妹妹，神情很不知所措。
喜儿睁着大眼睛，满脸迷糊的瞅着他们。
徐昭礼过去想扶她起来，昭华一把拽住他的衣衫，眯眼吓唬道：“下人们都说她身上缠着鬼呢，你不怕吗？”
徐昭礼倏然止住脚步，胆怯的看着地上的喜儿。
鬼这玩意谁不怕啊！
喜儿倒是没哭没闹，一骨碌的就自己爬了起来，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这时屋外的婢女纷纷敬呼着“夫人”，孩子们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去，不一会儿，就见屏风后走出一位笑意盈盈的美妇人。
喜儿见是娘亲来了，举着火辣辣的手掌凑到了娘亲的跟前。
“疼！娘亲吹吹！”
徐二夫人一看心都纠了起来，她捧着这双沁血的小手，满是心疼的问她：“让你好好在这儿跟哥哥姐姐写字，怎么倒弄了这一手的伤。”
徐昭华暗地里冷哼一声，一言不发的坐了下来。
徐昭礼转头看了看一脸冷漠的姐姐，上前对徐二夫人拱手喊了声母亲。
他知道姐姐向来不待见这个继母，也瞧不起她的出身。姐姐心里只有他们的亲生母亲，常常跟他说娘亲生前有多好多优秀，可他记事以来都是继母在用心照料他，他也没觉得她哪里不好。
徐二夫人微笑着摸了摸徐昭礼的头。
她对屋里的孩子说：“你们祖父祖母明天便回到郇州了。”
徐昭礼两眼亮晶晶，高兴的说：“那我跟书院请假，好为祖父祖母接风洗尘！”
夫人笑着摇了摇头。
“那可不成，要是被你爹知道你又得挨罚了。你啊明天放课及早回来就成，不然那些好吃的可要被姐姐妹妹吃光咯。”
徐二夫人略逗留会儿，就带着喜儿回去了。
一道白光从梁上飞下，落地现出了人形。
虎妞冷冷的瞪了一眼徐昭华，转身向屋外的母女追随而去。
次日下午。
马夫拉紧缰绳发出吁令，长途跋涉的马车在徐府门前缓缓停稳。
一位风韵犹存的老媪先从车中俯身走出。
小喜儿撒开了母亲的手，像只快乐的小雀儿般飞了出去，奶声奶气的唤着“祖母——！”
车上的老媪一见喜儿便眉开眼笑，手搭在丫鬟腕上，姿态优雅的一脚落到地上，上前将冲过来的小身子一把抱起，在粉扑扑的小脸蛋上狠狠香了几口，欢喜的笑道：“我的小宝贝哟！可想死祖母咯！”
怀中的小喜儿被亲得咯咯直乐。
随后徐老爷也走下了马车，小喜儿一见到他直吆着祖父祖父，又伸手要他抱。
众人赶紧迎了上去，徐二夫人笑着对二老行了个万福，说道：“公爹婆母，一路辛苦。”
徐昭华也上前唤了声祖父祖母，深施了一礼。
徐陶氏将小喜儿交给了丈夫，对媳妇问道：“我们不在时日，府中可一切安好？”徐二夫人回：“婆母放心，府中一切都好！”徐陶氏将目光移至她身后，走上前执起徐昭华的手，满意的点头笑道：“好孩子，似是长高了啊！”
夕阳西下，徐幼清和徐昭礼前后脚回到府中，也先去拜见了二老。
徐府一家子其乐融融围坐一桌用着晚膳，二老跟儿孙说起自己在陵安遇到的乡间趣事，常常未说先乐一嘴，逗得孩子们笑得前仰后翻。
如此瞎闹一通，直至二老面上露了倦意，大家才散去。
屋中熏炉香烟渺渺，徐陶氏躺在贵妃椅上迷瞪会儿，立在旁边的丫鬟轻轻划着羽扇。
门外悄声钻进一人，那人里在堂前卑躬屈膝，恭敬的唤了声太太。
徐陶氏眯开眼缝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来人将这段时间府中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为她陈述，贵妃椅上的妇人听得愤然坐起，捶地恼道：“小门小户出来的，行径终归小家子气！堂堂高门大户的夫人竟然屈尊纡贵接见一个小婢子的亲属，传出去都丢我们老徐家的面儿！”
她重重喘着气，切齿不已。
而后又无奈的大叹一气，兀自言道：“唉，要是雪琴还在就好了！”
徐陶氏口中所提之人便是徐幼清的原配夫人陈雪琴，也是昭华昭礼的生身母亲。
这位前徐二夫人陈雪琴出自书香门第，为人温良贤淑，但凡人见了都挑大拇哥夸她好。
当年陈雪琴嫁到徐府后，与徐幼清相敬如宾琴瑟和鸣，十分让人艳羡。只是谁都没想到陈雪琴病逝之后丧期刚过，徐幼清就火急火燎纳了这商户女子为继房，此事一直被人拿来诟病其心凉薄。
堂中的心腹低着头不敢多言，见太太久久未曾再说话，才抬眼偷偷瞧去，只见一只白手在茶几上不停轻弹着，头上有声喃喃自语。
“这府里啊，是该进新人了……”
又是一日清晨，徐家二老刚用了早膳，徐二夫人带着孩子们过来给二老请安。
徐陶氏拿出从陵安带回来的白糖糕给孩子们吃，小孩子就馋这口，见着好吃的全扑了上去，往嘴里塞个满当，逗得二老忍俊不住。
小朋友到了时辰要回学堂，小书童一直在旁催促，再晚些他又该被先生罚站了，徐昭礼手里恋恋不舍的抓着两块白糖糕，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出了门。
大家正叙着闲话，有下人匆匆来报，说国公府的人送来了帖子。
徐陶氏诧异的咦了一声，徐府和顺国公府向来交好，有人情往来也实属常事。只是他们昨天才回到郇州，今天国公府的帖子就送上门来，她只是惊叹这顺国公府的消息十分灵通。
徐老爷接过帖子略看了眼，笑着递给了徐陶氏。
徐陶氏满心疑惑的将帖子打开，一看，也笑了。
她开口说道：“顺国公府后天在临山别苑设下赏花宴，邀我们府上家眷一同赴席。好啊！孩子们也该认识认识城里那些贵人了，以后可大有益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