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未时二刻,阿良急匆匆跑出房门,果不其然于给事正在不远处要过来。
“于给事,老爷突然犯了旧疾!明明快十年没犯过了,不知怎的刚刚又复发了,咳个不停。”还没等于给事开口询问丞相的情况,阿良就慌里慌张说了一大通,“得速速带老爷去求医取药才行,万万不能久拖。”
按理说丞相这时候应该浑身无力才对,怎么又突然犯了旧疾,这旧疾大家都是知道的,曾经因为这个咳病,皇帝特赦丞相整整一月不用入宫早朝,各路官员全都去丞相府中看望他。
于给事听着远处房间里隐隐若现的咳嗽声,心里愤懑,以为是那春盘里的药不好用,可眼下也只能自认倒霉应下:“行,我这就去吩咐立即启程,你们照看好丞相,别出什么闪失。”
马上就要到西边的里湖草场,最近的大医馆却在东边原本上扬州的路线附近,几人万分头痛。
李侍郎开口说:“我看还是先去医馆吧,后面的追兵不能立刻到,丞相万一现在出什么闪失可坏了大局,太危险。”
“你出的些什么主意?那药非但没管用还让丞相旧疾复发,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孙尚书做出不满的样子。
李侍郎讪讪地干笑了几声:“那药确实是有用的,以往我用过好多次,难道是和春盘里的什么东西犯冲。”
“你别是心不诚,为什么没用恐怕只有你自己知道。”于给事讥讽道,他觉得如今这般局面肯定是李侍郎软心肠,背着他们耍小伎俩造成的。
李侍郎当场坐不住了,他自我斗争了许久,终于下了决心,如今却出现这种意外失误还被人怀疑:“你这叫什么话?我还能忤逆皇意不成?”
“都这个时候了,还吵。”孙尚书冷了一下脸,两人马上消声。
这时派去前方探路的快马回来了,把情况一一禀告。
李侍郎一脸凝重:“也就是说酉初封草场,运气好最早也得后日才能解封。那怎么来得及,不能再耽搁了,否则一切计划都彻底乱套。”
丞相的咳嗽声时不时闯入几人耳中,乱糟糟嚣鸣着,于给事心乱如麻:“干脆兵分两路,一队去里湖,一队去医馆。这样各汇合后一切都来得及。”
于是几人决定孙尚书、李侍郎和顾信川去里湖,于给事和丞相去医馆。
装了太久病症,丞相的嗓子也哑的厉害,倒像真的一样了。“我上次这样装病还是十多岁时不想起来念书。”丞相自嘲说,几人听了在车里笑作一团。
车队刚行了几里路,路过一处吵吵嚷嚷的官府,物件车马堵占了道路,看起来像新官上任的装扮。于给事下车去查看,原来是这里有人刚刚获令右迁,正要出发去玉县上任。
于给事反应过来玉县县令那般白皮耗子模样:“玉县原本的县令怎么了?”
“好似是知府大人降了他的官。”一个小童答道。
于给事若有所思点了点头:“玉县可是个好地方,让你们县令好好干,别像上任一样了。”
此时孙尚书、李侍郎还有顾信川到了里湖草场,御马苑的人一见几人的身份连忙请了进去。
“低调行事,还是走小路去吧。”太仆正要让马场里的人来拜见尚书和侍郎,就被匆匆拦下了。
“李侍郎,我是新郎官,却在这一队,礼数上不应该吧,是不是你们不放心我和丞相待在一起?”孙尚书和太仆在前交涉御马的事情,顾信川在后面和李侍郎搭话。
李侍郎闻言扯了扯嘴角,有些犯怵:“哪有,哪有。”
“依我看,于给事才是更让人不放心的。”
“休得胡说。”李侍郎有些生气,正色道。
顾信川见状转身不再说话,留下李侍郎一个人心里瞎琢磨。他想起来好多次看见于给事和顾信川走在一起,从在玉县开始,他就撞见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但他心底其实还是很信任于给事的,他忠心耿耿,怎么可能做出什么不仁不义的事来。他想问问顾信川为什么这么说,可如今这个情况又无法再开口。
孙尚书是他的直系上官,趁顾信川不在,李侍郎急忙询问他的见解。
“离间计罢了,顾公子看似愚钝,其实是个有大智慧的人。他知道于给事是那种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又知道他比一般人更贪图钱权,使这一出让咱们互相猜忌。”
李侍郎听完心里的猜忌反而更重了。
其实孙尚书也不明白顾信川的用意,他曾找过他,对方却毫不动心,只想顺利娶走绣像,其余什么都不在乎。正常人听了都会觉得他并不诚心,是在敷衍自己,最后倒更显得顾信川深不可测。
孙李二人遣开太仆,一边挑着马一边交谈着什么。顾信川乐得清闲,由太仆陪着转来转去,看见草场里的士兵忙着归整明天立春祭祀后春种的种子。
“种出这些粮食来,最后都进了西域的肚子里。”
“顾公子此话怎讲?百年来士兵都是这样闲时耕种的,自给自足,还能减百姓的赋税。当为良策。”
“他们的马比你们的精良矫健,战术也比你们灵活锋利。你们种出粮食当行军口粮,你猜他们的口粮是什么?”
朝廷唯一一次与西域交手还是百余年前,军队败溃而逃,其中细节今人并不知晓。太仆谦虚地弯了弯腰,希望顾信川指点一二。
“他们不会自己准备行军粮草,而是直接断粮道,抢走你们的。”
太仆愣了愣,觉得实在是荒唐野蛮不守规矩,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要是就这样贸然开战,只会白瞎了我的银子。”顾信川突然想到皇帝想斩抄顾府夺钱西征一事,不由得摇了摇头。
太仆并不知其中详情,他只知道顾公子家财万贯,猜测是他要帮朝廷出钱招兵买马。
“依顾公子之见该如何是好?”他虽然疑惑顾公子怎么知道这些,心里却觉得言之有理。
“没有什么办法,多挨几次打,把他们摸个差不多清楚了才行。”顾信川说完有些怅然若失,“其实世间什么事都是这样的道理,过程有的快,有的很慢罢了。”
两人零零碎碎说了些话,颇有些知己意味,临行太仆说要送顾信川一件小礼。
一车一车的兵器坯件被拉进草场,在这里专门的兵器作院里进一步塑型打磨。太仆带着顾信川过去,灰扑扑的人群在略显昏暗的大平房中敲敲打打,箭镞、□□、甲页、枪剑应有尽有。
最终顾信川挑了一把长约两尺,刀身朴素短阔的夹钢手刀,轻轻一敲极为清脆:“好钢,就它了。”
太仆有些意外,一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如何会使这种刀。
顾信川看出了他的疑惑:“灵活。”
当孙尚书和李侍郎回来时,就看见顾信川手里拿着这把刀慢悠悠走向他们。
“顾公子怎么突然多了把刀?”
“友人所赠,防身。”他自顾自做了几个招式,模样极为熟练。太仆看出这是破甲的招法,刀刀致命,直攻喉腋等薄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