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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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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良一晚上都感觉自己的心快要跳出嗓子眼儿了,到了戌时连忙离了席来到了明玉楼门口等着秋屏。

    天已经黑了,明玉楼却灯火通明,阿良想找个阴暗处站着都找不到地方。她用两个指腹来回捻着彩旗发呆,心里打算一会儿一定要把金镯子还给秋屏。

    因为秋屏说想让阿良帮她传一封信,但阿良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将作何下场,更不敢肯定一定能帮秋屏送去,收报酬是受之有愧的。

    “阿良。”赶来的秋屏低声唤了一句,“你怎么到这么早?”

    她笑着款款走近,牵起了阿良的手。阿良觉得她站在灯火下格外好看,好像她本身就是诞生在这些光明里的宝石,头上的金钗玉摇陪着她熠熠生辉。

    秋屏带着她进了叔楼一条无人的小道:“这样能直通我的房间。”

    两人走了许多阶楼梯,推开门阿良看见里面雕梁画栋,挂满了绫罗绸缎。桌上杂乱地摊着一堆首饰胭脂,桌旁的地上也零星散落着一些,空气中还弥漫着香粉的气味。秋屏是明玉楼的招牌,她独自住着最好的房间,

    秋屏端坐下来,拉开梳妆台下的一个抽屉,里面放着一个精致的掐丝带锁楠木盒。她拂袖把桌上那些金玉珠石随意一扫,空出一小块儿地方来放置木盒。边缘的首饰又哗啦啦掉了一些在地上,她没有丝毫留意。

    阿良看见地上有金片攒珠的冠子,累丝的玛瑙簪,玉雕蝶恋花嵌碧玺的朵钗,珍珠编的耳坠,还有很多叫不上名的。那些首饰躺在一片坠地碎掉的胭脂红粉里,她感觉那些不断颤抖的金片和反着光的宝石有些晃眼。

    于是她挪开了目光,这时秋屏正好开了锁,她看见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一叠相同的信封。

    “爹娘叫我二吉,我家在扬州徐陌城口,我是壬寅年正月初一卯时生人,八岁的时候被坏人卖到外面来了。”秋屏的手有些微微颤抖,把盒子里的信封抽出了两个递到阿良手里。

    阿良看见两封信都是一模一样的,信封外都用娟秀小字写着“父母亲大人膝下敬禀者”。

    “怕遇到什么情况,所以给你取了两份。”秋屏捧着阿良的手,认真看着她,“我怕是一辈子都要被困在这楼里了,怕爹娘兄长担心我,我也联系不上他们,只有托将要到扬州的客人帮我传信。”

    “我怕他们食不饱穿不暖,也不知道家里什么境况。我在这不愁吃穿,爹娘和哥哥却可能还在过苦日子,我想到这就日夜煎熬。他们是支撑我活着的唯一念想。”

    秋屏看了一眼桌上地上贵重繁杂的首饰说道:“这些东西我是不缺的,今天扔了明天照旧有人送给我。可是我要它们又没有用,赎不了自己的自由身,也给不了亲人,甚至连他们如今的情况都不知道。”

    她又拉开一个抽屉,取出一个绸布包裹,里面是些成块的金子。

    “屋里这些东西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拿走,当作帮我传信的酬劳。如果我收到回信,知道他们的情况和住址,我还有法子给他们偷偷寄一点儿钱财。”秋屏说到这儿,眼眶有些泛红。

    “秋屏姐,我不能收你的东西。”阿良把那支镶玉金镯拿了出来,“我不能保证一定能送到,所以不能收。但是我很想帮你,就算不用报酬我也会尽力的。”

    秋屏焦急地皱了一下眉,阿良看到觉得自己的心也被揉酸了,怪不得那些男人就算花千金也想博她一笑。

    “我只是个府里的丫鬟,这些东西太贵重了,万一不小心没收好,被人瞧见了,我解释不通,说是你送给我的也不会有人信。所以太危险了,会丢命的,我不能拿着。”

    阿良觉得自己这番话非常周密有理,秋屏闻言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怪我考虑不周。”

    于是她翻箱倒柜,总算从角落的抽屉里找到了一小把碎银子,阿良见实在拗不过她,正好自己也缺钱,就千恩万谢收下了。

    见秋屏一脸真挚感激地脉脉看着自己,阿良开口道:“秋屏姐,我无父无母,亲生姐姐三年前失踪了。所以我很理解你的心情,我觉得……”

    话还没说完她就突然被秋屏拥入了怀中,阿良顿时脸颊发烫,张着嘴待在原地不知做何动作。她看见秋屏的一头乌发像绸布一样光滑,还散发着恬静的香气。又听见秋屏好像在她怀里小声呜咽,于是学着以前姐姐哄自己那样轻轻拍着她的背。

    “让你见笑了。”秋屏抬头时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残泪,阿良把自己的帕子送给了她擦泪,上面绣着阿良二字和一朵白荷花。

    “我也喜欢荷花,小时候爹娘总让我一个人撑船去采莲蓬,倘若有来世,我想在家乡的河塘里当一朵荷花。”

    两人正在拉着手互诉衷肠,突然听见有些人语声,秋屏匆忙站起来走到窗前,拉开帘子瞧了瞧窗外,几个随从正聚在一起谈笑。

    “快些回去吧,我不叨扰你了,别因为我的小事误了什么,我会特别愧疚。”

    阿良回去的时候大家正在收拾行李整装车马离开玉县,她找到周儿和玉腰解释了一通,也马上参与了进去,但忙了一会儿顾信川就突然冲着阿良走来了。

    “我今晚上画几幅画,明天给你,你能不能按画上的场景把我夫人绣出来?”

    阿良恭敬地应下来,觉得顾信川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顾公子,公主还没过门呢,怎么就先叫起来了。”于给事走近笑着说道。

    阿良心里暗暗嘀咕:这于给事嘴上问着顾信川为什么叫,自己不也溜须拍马说得挺欢。虽说皇帝确实给绣像封了个公主名号,但是目前为止,除了于给事还真没人能够这么自然地说出来。

    她不愿意趟两人这浑水,行了个礼就马上退下了。

    “因为她是我夫人。”

    “那是,那是。”于给事第一次感觉如此词穷,只能点着头打哈哈。

    正是晚上,除了顾信川和于给事,所有在场听到的人都觉得这对话和场面十分诡异。

    而后面走来的孙李二人刚好看见于给事在对着顾信川点头哈腰。

    李侍郎本身是非常瞧不起经商之人的,虽然顾信川不太像他认知中的那些商人,还懂不少诗词文赋,但归根结底他的身份也只是个生意人。

    在他看来,于给事身为一个满腹经纶的文人官仕对着一个商人溜须拍马,不管那个商人到底多有钱,这个行为都是十分可笑掉价的。于给事以前说他骨子里全是些假清高和无用的拧劲儿,但他听后觉得那是对自己的夸赞。

    “孙尚书今晚胃口不如中午啊,哪道菜不合您口味?”

    “果鱼兜子有点儿过咸了。”

    孙李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聊着,孙尚书是知道这俩人的情况的,也明白李侍郎现在和他说话是想嘲笑于给事。不过李侍郎算是自己的直系下属,自己也乐意卖他这个人情。

    孙尚书很了解这俩人,他们虽然政见不合像对冤家,但同窗同仕了这么久,其实感情很深厚,皇上也是明白这一点才总把这两人放到地位类似的官职上去利用。

    包括这次出行。比起李侍郎,于给事的政见更加保守,自己则是彻头彻尾的中立派。孙尚书年轻时因纳谏言辞激烈,被贬谪到偏远乡下山林里待了六年,回来后就不爱表态了,新帝登基后更是一直站队中间。

    皇帝认为选这三人随行非常保险,因为他们各持己见,又都忠心耿耿,中立之人还是官位最高的,这样就能最高效地完成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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