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走了很久的路,天色将要有暗淡的倾向,空中浮着一些闷涩的尘气,有几家铺子的小二正从店里出来点灯,划开的火焰润滑了夜色,一切苦涩的光影都开始慢慢流转。阿良看见了另一座酒楼,比明玉楼规模小一些,但也是富丽堂皇。
楼前有一群女子,衣着明艳动人。阿良走近了,胭脂香料的气味就越过空气徐徐摸上来,惹得阿良觉得身上暖融融的。
这伙人其实有两派,为首的二人好像在争吵,周围聚着一大群围观起哄的男人。
“你们明玉楼的不好好在你们那风水宝地待着,来我们这儿干什么?”
回话的女人也不恼,只是看着那群男人浅浅地笑:“那也是没有办法嘛,今儿我们明玉楼来了几位阔绰的老爷,把我们都赶去叔楼不要我们出来。”
她又掠了一眼人群,羞涩地低了低头:“别的姐妹都好好歇息了。只有我们这几个不听话的担忧老爷们冬夜孤单,无人作陪,还有点儿馋那几杯薄酒。想出来陪陪老爷们,讨几杯酒喝,大家伙儿一起暖暖身子。”
阿良这才明白因为顾信川让酒楼里的人回去歇着,所以她们都没了生意。女人说话的时候眼睛会慢慢掠过所有人,她和阿良对视的那一刹那,阿良觉得她的眼睛里仿佛有一双手,在把她温柔有力地拉过去。
阿良红了脸,心却生疼。她清楚地看到两人对视的那一瞬间,女人的眼神突然变了一下,好像将军突然卸了甲。阿良觉得女人眼里的那双手没有把自己的钱袋子掏光,却硬生生掏空了她的心。
她又是被什么逼成今天这番模样?阿良有些失魂落魄,如果自己和姐姐当初没有被厨子捡回去养大,能站在这里陪笑揽客已经是很好的结局了。
过了一会儿见两派人吵得差不多了,围观的人群也更多了,气氛正是最浓烈的时候,这个酒楼的老板出来了。
他站在了明玉楼这边,请她们全都进去,那个女人好像早就料到了这个结局,毕竟没人会和生意过不去。一大群人乌泱泱吵着涌进了明亮富丽的酒楼,阿良站在门外人群的尾端,好奇地踮着脚,想看看里面是个什么光景。
一抬眼就看见那个女人正远远地瞧着自己笑,阿良环顾四周,只有她一个人。眼神再回去时,那个女人又冲她笑着轻轻点了点头。
她笑起来实在好看,阿良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脚已经迈着步子进去了。
“小妹妹,你来这干什么呢?”女人轻轻拉着她的手,和她去了无人的小角落。
那双手细嫩洁润,连指甲都像白玉一样。阿良闻着她身上温暖的香味张了张嘴,还没说出话脸就又红了。
“你不是丞相大人带来的小丫鬟吗?我今天瞧见你了,你在队首。”
阿良点了点头,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热得昏涨了,支支吾吾说道:“我没事,你很漂亮,所以就情不自禁跟进来了。”刚说完就后悔了,阿良在心里暗暗骂了自己几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
“我叫秋屏,听说你们要去扬州,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秋屏把自己手腕上最粗的那支镶玉金镯褪了下来,放到了阿良的手心里。
秋屏根本不敢打扰这行人,因为她还没见过身份如此尊贵的人齐聚一堂。但是没想到阿良竟然自己来了,她阅人无数,一下就知道她是个温厚的好姑娘,这才打算拜托她帮忙。
于是两人约定戌时一刻相见于明玉楼。
阿良回孟楼的时候,刚好遇上从楼上下来的顾信川和于给事,他们的表情都毫无起伏,不知道在谈些什么。
阿良心一慌,还是站定行了个礼。抬头的时候看见顾信川瞥了她一眼,好像有什么话要吩咐。可当阿良用询问听令的目光尊敬地捧住他的目光时,顾信川又移开了视线,像涟漪消散般自然地回到了原来的谈话中。
好在于给事毫无反应,看样子不知道偷听谈话的事情,要是知道阿良也活不到现在了。
两人走远后阿良马上回到了屋里,周儿和玉腰两人都不在,想是已经出去服侍忙活了。
她慌慌张张赶紧坐下,把镜子对好自己的脸庞。不出所料,由于奔波和惊慌衣衫和头发已经微微不整了。阿良快速麻利地整理好仪容后就小步走出了房门,心里盘算着出去之后要忙的事务,必须先想个好法子搪塞过周儿和玉腰,然后还要准备好……
阿良正慌忙计划着,一推开门就吓了一哆嗦,门外竟然站着顾信川。
行礼后顾信川迫不及待开口说:“你就是绣娘啊!飞陇告诉我我才知道的,你怎么不早说?”
“回顾公子,是奴婢所绣。请问顾公子有什么要吩咐的?”垂着头的阿良只能看着顾信川的衣摆,阿良知道这种布料在京城一匹卖一百七十两银子,顾信川的这件衣服又在此基础上加了刺绣,这种绣法是绣娘们最怕的,因为又难又慢。
“竟然都没人告诉我,我开始听传言说那是真人,后来又听京城里的人说是丞相府收藏很久的藏品,丞相怎么也不告诉我是你绣出来的?”顾信川听起来很不开心。
阿良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回些什么话,好在这时飞陇突然小步跑了过来:“少爷,原来您在这啊,丞相在找您。”
知道了前因后果后他有些哭笑不得:“这也怨不得丞相,只怨我没有多问一句。毕竟没有一国之相会跟别人介绍一个绣娘,何况也不是人人都知道这绣像究竟是谁所绣,知道的那些人也不一定见过阿良。”
看顾信川点了点头,飞陇松了一口气,乘胜追击说:“少爷,咱们起码现在都知道了。丞相还在等您呢,您快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