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们要回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宋绵眼睁睁的看着陆村村民饮下了黑烟侵染的水源，眼睁睁的看着村民倒地不起。
疫症在陆村以极快的速度传染开来。
只是因为沧玄的一句：这是他们的命数。
命数？
宋绵想尽一切办法，试图让他们不要喝水，离开陆村，可是他们听不到她，也看不到她。
沧玄说：你若是阻拦，便会有更大的灾祸。
“你还记得那场水患吗？”
怎么会不记得？就是那场洪水让她从神女变成了妖女，被关进天牢，被缚于刑台，若无沧玄，她此刻早已成了一把灰。
“那时你误入水中，我救了你，你却带起了身旁两个人，那两个人，其中之一还抱着个孩子。”
宋绵看着沧玄，她记得，那个把她从湍急的水流中推上来的少年。
“所以……那场洪水也是你弄的？”宋绵看着沧玄，莫名的恐惧让她忍不住后退两步。
沧玄点了点头：
“他们本该死于水患，你救了他们，扰乱了他们的天命，他们，是陆村人。”
“所以呢？因为这几个人，要一村都死？”
“不止，这场疫症将会带走一城人的性命，我要带走的，十之二三。”
宋绵大脑一片空白，因为她当时救起了两个人一个孩子，所以现在……要死一城人？沧玄带走的，十之二三，所以十之七八的人都是没做过坏事，勤勤恳恳的活着……
她瘫坐在地上，茫然的看着眼前……慌乱的人们，脸上都是恐惧的表情……
这是天命？那这些人还拜天做什么？既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命！还求什么神！拜什么佛！
她想到了神女庙……愧疚感压的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什么都做不了……
沧玄看着宋绵，他并不能理解，在他的认知里，这些都是该死的人，可绵绵似乎，不这么想。
他带着宋绵凌空于高处，人们看不到他们，他们却看着一切……
无数百姓病死，民不聊生。他习以为常，她却接受不了。
“你放过他们吧……”宋绵哭了，泪流满面。
沧玄怔怔的看着她的眼泪，觉得心里的悲伤随着她的眼泪弥漫开来。
“求求你！”她哭的伤心，他隐约觉得，自己是不是不该让她看到这些。
最后，沧玄取出白瓷瓶，收回了黑烟。疫症被人间的大夫控制住了，大半城的人都死了，街头巷尾，草屋荒野，皆是燃烧得了疫病人的尸体冒出来的黑烟。
黑烟似乎被沧玄收回去了，也像是在人间生了根。
宋绵觉得……很怕。
三天的时间，宋绵却觉得快的像只看一部灾难片那么久，最可笑的是，她竟然就是剧中的幕后黑手……
浑浑噩噩的宋绵再回到孟女茶肆，她满腹心事，闭门不出。
她第一次正式的凝视这个世界，天为银洲，地为人间，下为九幽。或许她真的是天人神女，可她并不能为信仰她的人带来什么福音，她本也是朝不保夕，只求苟活。
这趟人间之行，算是她第一次站在高处，看着一切。看着身旁之人犹如死神，带来天灾，夺人性命，拘走恶鬼。她惶恐，她不安，她惧怕，她，无奈……
“小绵绵？”孟女敲了敲房门，走了进来，“喝杯茶，能解乏。”
宋绵看着孟女手中的茶，又看向孟女，缓缓开口：
“你什么都知道，对吗？”
“唉……这世间万物，都有天命，能知道有天命的存在，已经是造化了。”孟女一如宋绵刚来时，坐在了她的身旁，叹了口气。
“世间万物……也包括你我？”
“是啊！你我虽不是凡人，但也有自己的天命，我的天命就是在这里做茶，等命数将尽，安心离去。”
“那我呢？”
“你还小，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宋绵知道，孟女已经活了很久很久了，所以她似乎总能给宋绵答案。
“你也会命数将尽吗？”
“会啊……谁都会，与凡人不同的，就是我们的时间更久，我倒更想做个凡人，轮回转世，世世不同，多有意思！”孟女笑的眉眼弯弯，很是好看。
“那凡人为什么还要有信仰呢？在天上在地下，又有什么区别呢？”宋绵的目光落在窗外远处，散发着幽光的往生河上。
孟女似乎不太喜欢这种氛围，手中变出一个褐色的小坛子：
“你的问题太深奥啦！我有个好东西，你喝了就不会难过啦！你第一次知道这些事，难免一时接受不了，习惯就好！听我的，别想了！今日我们……一醉方休！”
宋绵接过酒坛，学着电视剧中的侠客模样，就豪饮起来，酒香浓烈，却呛得宋绵咳嗽不止，引得孟女大笑一场。
二人坐在了茶肆铺满干草的天顶之上，看着九幽苍穹的深海游鱼，一人一口，你来我往间，几个空酒坛子已经在身旁东倒西歪，酒意醇厚，肆意爽朗，好不畅快。
“小绵绵……嗝……你可别因为这事儿就看不上我们家小沧玄啊……”
“嗝……孟婆……没这事儿……我，我也看不上他……”
一大一小，面色绯红一片，已经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你叫我婆？……我，我有那么老吗？……”
“哈哈哈哈……我一时顺嘴……不，不好意思……”
“你……你为什么……看不上我们小沧玄？”
“……嘘……”醉醺醺的宋绵伸出小手，一把捂住了孟女的嘴，“我……偷偷告诉你……我，我有点……怕他……”
“唔唔唔……”孟女扒开宋绵的手，“怕他？……小屁孩有什么……好怕的……”
“他……好厉害……”
“哈哈哈……厉害你就……怕啊！……我要是你……我，我……就变得更厉害……”
宋绵撇了撇嘴，身子一歪，竟然要掉下屋顶——
接住她的怀抱，瘦弱，却也温暖。
宋绵抬起醉眼，看向少年：
“……嘿嘿……我，嗝……就知道是你……”
孟女探出头来，拍着手：
“在一起！在一起！……”
沧玄沉默不语，将一身酒气的宋绵送进了卧房。
九幽的阴风阵阵，冷风自窗外吹向宋绵，似乎吹散了些许酒意：
“沧玄……你……是不是喜欢我？”
沧玄看着她，面上平静，心中却是疑惑。
喜欢？什么是喜欢？他看她笑，看她高兴，看她满足……便觉得心中安宁，无惧无悲，这……是喜欢？
沧玄点了点头。
“那……等我长大……一点，你……娶我吧……”
娶？
沧玄看着宋绵，软软的她，粉扑扑的脸，一双大大的眼睛，因为饮酒，蒙上浅浅的雾气，即便年幼，她也是好看的。但……
“我不能娶你。”
宋绵歪了歪脑袋，微微皱眉，看着少年严肃的表情，不太明白。
“我们要回去……”
宋绵脑子发胀，迷迷糊糊记得，他口中的回去，就是回天上。
所以……她会上天？
她傻乎乎的笑了起来，睡着了。
翌日，宿醉带来的头痛与似乎弥漫在空气里的酒气，让刚睁开眼的宋绵有些不舒服，重新闭上了眼睛。
“喝杯茶吧！小绵绵！”孟女没事人似的突然出现。
宋绵不情愿的又睁开眼，确实有些口渴，于是接过茶盏。
“昨天……你俩，怎么样？”孟女一脸八卦。
记忆一丝一丝被扯出来……
宋绵有些懊悔，这都是什么？
“他拒绝了。”
“拒绝了？怎么会呢？他分明就是喜欢你啊！”孟女好像比宋绵这个当事人还激动。
宋绵记得，他好像承认了喜欢，但是喜欢也分很多种啊……不过，只要有喜欢，或许……她可以为那些百姓做些什么……
“我决定了。”宋绵突然掀开了被子，吓了孟女一跳。
“你决定什么了？穷追猛打？誓要追到我们小沧玄？”
宋绵看了孟女一眼，随即看向九幽宫的方向：
“我决定，跟着他！”
她要保住那些在疫症中幸免于难的人们，唯一的法子，就是跟着沧玄，在他安排下一场灾难的时候，从中阻挠。
宋绵下定决心，不顾孟女的阻拦，走到了九幽宫门处。
还没等她找到办法打开那两扇巨大高耸的宫门，宫门竟自己打开了。宋绵惊愕的看着大开的宫门中，走出来两队阴沉沉的人马，停在了宋绵的两侧，一个身着阴森盔甲的人，脸似乎隐在黑雾中，看不清面目，站在了宋绵的身前。
那人带着一身鬼气，居高临下的开口：
“九幽宫主令！拘天人！入九幽宫！”
宋绵来不及思考，转过身就准备跑，身侧兵卫长刀交织，挡住了宋绵的去路。
“我不去！放开我！……”宋绵挣扎着，却犹如蝼蚁撼树，徒劳无用。
就这样，这一队铁骑带着宋绵朝九幽宫深处走去，宫门合起。几个看到一切的九幽宫人，才敢开口议论：
“九幽鬼将都出动了，这小姑娘什么来头？”
“你管她什么来头……”
“你没听鬼将大人说吗？拘天人！这小姑娘是个天人！”
“天人又怎么样？被九幽宫主抓走！死路一条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