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母女
“击鼓,退回城内!”
我方士兵趁着夜色和对地形的熟悉,化整为零,分头撤进了城里。
陆德均、小哑巴带着几个受伤士兵往城里退去,还有胡二、马三这两个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
不知道跑了多久,眼看甩掉了身后的追兵,他们随便找了一个荒废的院落冲了进去。
“检查一下,有没有尸妖!”陆德均低声说。
看得出来这是一户殷实的小康之家,一进的小院并不大,但是鱼池小亭,布置得十分考究。三面小平房,新贴的窗花还是红艳艳的。
“有人吗?”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他们不敢懈怠,唯恐角落里藏着一只漏网的尸妖。
经过这两天的恶战,所有人都疲惫不堪,已经不起再多的消耗了。
“有人吗?”陆德均又问了一遍,没人回应。
他让伤兵在院落内休整,让马三爬上房顶警戒。小哑巴身强力壮,从井里打了一桶水,供大家饮用擦拭。
陆德均还不放心,一间屋子一间屋子查看情况,走到最靠角落的一间房外,隐隐听到有动静。
我向院内的同伴做了个手势,胡二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蹑手蹑脚地靠了过来。
屋内发出一声脆响,是瓷器打破的声音。我猛地一踹门冲了进去。
昏暗的屋内,一对母女正躲在八仙桌下,两人虽然蓬头垢面,但是衣着整洁,像是这间院子的主人。
两人在外人闯入的高度紧张中崩溃了,抱在一起放声痛哭起来。
“你们不许过来!”妇人哭喊着,手里举着一块碎瓷片,试图保卫自己和孩子。
“军爷爷,不要杀我娘!”女孩也哭喊道。
听到动静,小哑巴和几个伤兵都进来了。
“嘘!不要哭!快闭嘴!”胡二呵道,显然是担心吸引追兵。
“你个臭嘴,会不会哄女人。”马三说,转向母女俩,“娘子不要惊慌,我们是本县的官兵,不得已在贵府借宿一下……”
陆德均把二人从桌底下扶起来,女孩十五六岁的年纪,身形娇小,是个美人胚子,那妇人虽衣着脏乱,看得出来相貌也极为俏丽。他扶二人来到院子里,只感觉女人身上柔弱无骨。
“你们不要带走我娘,我能治好我娘,呜呜呜”女孩哭成了泪人。
原来,这本家姓端木,是平乐城一家米店的主人。三天前,男主人发病成了尸妖,被里坊的救护军发现并处理了。母女俩相依为命,正准备北上投靠路州城的亲戚,但屋漏偏逢连夜雨,女主人发现自己也被咬伤了。
陆德均定睛一看,那妇人果然眉间涣散,眼睛里有些微浑浊。
“姑娘,那你没事吧?”马三问道,笑得有一股自然而然的猥琐。
女孩摇摇头,说,“每次一发病,我就把娘绑在床上。”
“孩子,你娘到现在是还没完全尸变。”陆德均摇摇头道,“三天之内她就会变成尸妖,那时候你是绑不住她的。”
“每次发病,喂娘吃一点生肉,她就慢慢好了……”
陆德均苦笑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们,是本县的官兵?那外面仗打得怎么样了?”那妇人开口了,嗓音已经开始沙哑,大概是长期的嘶吼造成的。
“叛军今晚就会进城。”陆德均说。
“那……那没希望了,都说叛军要把平乐城……”妇人眼泪止不住流下来,“可怜我的芸儿才十六岁……”
“娘,我死也不离开你!”女孩也哭了起来。
“端木家娘子,你先不要哭,我是陆德均,就是以前仪凤门的门卫官。现在虽然城破在即,但是我们还有一丝机会。”
“对,这才哪到哪呀,跟他们干!”胡二,马三在旁边助阵。
“你们闭嘴,陆德均又转向母女,说,“我们现在躲起来,就是想让城里的尸妖作掩护,趁乱找机会冲出去……”
妇人拉着我的手,说,
“守备大人,这些日子,您带着我们抗强敌、平妖乱,全城百姓无不钦佩你的品德……倘若,倘若还有一线生机,求求您带着我的芸儿一起走吧!她懂事,也能干,给大人做个小也行的,大人若是不喜欢,就当是个小丫鬟给您洗衣做饭也行……求求守备大人给她一条生路,我……我只能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您的恩德……”妇人说罢,泪如雨下。
我心里生起无限的怜悯,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忽觉她的手突然僵硬了一下,猛地从我手中抽出,只见她眼睛猛地一翻白。我心想坏了,一把抓过她女儿。
“小心!”
大家一个激灵散开,小哑巴眼疾手快,刺啦一声钢刀出鞘。
“不要杀我娘啊!”女孩哭喊道,陆德均把她娇小的身体死死抱住,正准备用手捂住她眼睛。
这时候,那妇人双手拼命抱住自己的胸口,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全身剧烈地颤抖,发出尸妖特有低吼声。
“不要……呜呜……娘……”
小哑巴看向陆德均,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点头。
提刀向前,但那妇人猛烈咳嗽,又抽搐了几下,吐出一小口黑血,眼球又慢慢翻黑了。
应该也只是一次发作,但这个程度,最后的尸变也不远了。
过了一会儿,妇人慢慢恢复了神智,女孩推开我一把抱住她,她也抚爱地摸着女孩的头发。在场所有人无不动容,怎奈外有强敌,所有人都不知道能否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
那妇人缓缓地说,芸儿,我想喝点水,你给我倒点水来。
小哑巴有点不知所错,扔掉手里的刀就去帮女孩倒水。
“唉唉唉!别!”胡二喊道。
妇人趁我们不注意,爬到井边,一头钻了进去!
“娘——唔——”小哑巴一把搂住女孩,把她的嘴死死捂住。
几人举起火把,跑到井边一瞧,黑洞洞的,哪有什么人影。
过了片刻,陆德均对小哑巴说,别捂了,一会儿又出人命了。
女孩已经哭得没有声了,陆德均想安慰一下,但嘴笨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个,姑娘,怎么称呼,端木姑娘。别哭了,我们闹不好明天都死了。”他觉得说得有些不对,“我是说,人都是要死的,令堂这样也是解脱了。”
女孩说,前几天每天发病一两次,慢慢越来越多,这已经是今天第六次发病。
每次她母亲发病,都想吃生肉,家里的生肉一天前都已经喂光了,城里的集市也都关了。
“那你怎么办?”陆德均问道。
女孩摇摇头不说话。陆德均看到她行动有些不正常,隐约猜到了她刚才说的“治好我娘”的细节。忽然一个激灵,也不顾什么男女大防,抱住她的腰,一把解开她的裤裙。
只见女孩两根白玉般的大腿上,深深浅浅地划着数条血印!
端木芸被我的非礼举动吓坏了,一把夺过裙子,将大腿拼命裹住,眼里尽是泪水。
“抱歉,我只是担心你被咬伤……”
原来,端木芸一直在她母亲发病时,剜下自己大腿上的肉喂给母亲。
“那个,我刚刚看到你伤口没有处理好,都红肿了。我们有药,给你包扎上,这样好得快,好么?”
端木芸含着泪点点头,慢慢松开紧攥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