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雪满白衣
缘因有些不悦:“什么叫命中该有此劫?那他之前的经历算什么?还有什么蛊?”
洛白对最后一问直接无视,淡淡说道:“他幼时是受够了苦,可他不该与姬月有了感情,枉添了一笔业障,不然他早该快意江湖了。”
缘因双眉紧蹙,想为安忌离抱不平:“什么时候对一个人的喜欢,也成了一种罪过?”
洛白坐下,悠哉泡起茶来:“有些人生来便是罪过。”
缘因看洛白这副事不关己的样,有些生气,奈何敢怒不敢言。
锦然过来时,只看到姬月跃下城楼那一幕,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身子本就弱,不比当初,好在平安无事。
可看到安忌离还有遍地尸体,他只觉得更慌了,眼下开城门是决计不行的,只怕祸及百姓,只好也跟着一跃下了城楼。
周围的人躲的躲,逃的逃,死的死,直到四周已经没有活人了,安忌离像是发现了旁边的人,转身回过头,看见姬月眼角带泪,安忌离目光呆滞,下意识想走近,泪也顺着脸颊上的血痕流下,眸中伤痛不堪。
可就在瞬时之间,又面露凶光,双瞳泛着血丝,反手将剑指向姬月,直刺心脏,姬月本能将身子一偏……
我们之间的缘分真的是太浅薄了。
安忌离好像是突然惊醒,万分惊恐,将剑弃置,看着姬月面色苍白如纸,鲜血淋漓,唯美的白衣上盛开了一朵扶桑花,妖冶夺目。
安忌离伸出双手,欲扶住摇摇欲坠的姬月,姬月只是一如既往的看着他,说不出一句话,眼神却充满了痛苦和失望。
安忌离看到这种目光,觉得心被灼伤了一般,手僵在半空,不敢再动。
姬月眼前一黑,微退一步,没了知觉,安详地闭上双眸,到最后隐约听见,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
缘因扯住洛白衣袖,急急忙忙:“师父,你快救她!安忌离这个负心汉,真想在他身上捅几个窟窿!”
洛白看着攥着自己衣袖的手,拂开道:“她死不了。”
“都这样了,还死不了?”
洛白摇了摇头,表示不太想搭理:“我之前说过她的命数。”
缘因想起了什么,瞬间不担心了。
锦然稳稳当当地扶住了姬月,语气满是慌张:“月儿!月儿!你为什么不躲啊?你知不知道你会死的!”
以她的身体状况,她真的会死的!锦然连忙从衣袖间取出一个药瓶,将里面的药丸,喂进姬月嘴里,情绪才稍微缓和了些。
锦然抬起眸子,眼神像淬了毒的利刃,看着安忌离。
安忌离想去触碰姬月的手,可是他不敢,他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发了疯,又怎么会突然就杀了这么多人,最该死的是他,他……
“你杀够了人了?你满意了?”这句话锦然几乎是咬紧牙关说的,怒气到了极致。
安忌离看着自己的手,有些哽咽,像个无助的孩子,话都说不清楚:“我,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我……”
“你今日带兵进城,未曾卸甲,不就是想要皇位吗?”
安忌离更加手足无措:“不是的,我不想这样的,我……”
锦然低头满目怜惜看着怀里的人,抱着的手,不自觉紧了紧:“孤可以给你,只是,以后你再也别想见到她!”
安忌离急了:“不!我不要皇位!”
锦然冷笑道:“你做出这样的事情,还想奢求她的原谅?”
安忌离心下无措:“她要是醒来,要我性命,我绝无二话。”
他做出这样的事情,她不会原谅的,或许,她真的会杀了自己,不过这也是自己该承受的。
锦然质问:“你就不怕她醒不过来吗?”
安忌离肯定喊道:“不会的!绝对不会!”
其实他心里在发虚,是啊,看月儿身子本来就弱,自己那一剑,如此之重,她会不会,会不会真的醒不过来?不会的!不会!
“她最好无碍,不然你就是死上一万次,也赎不了你的罪!”
锦然低头看向姬月满眼温柔,抱起她朝城内走去,而集玉似乎很懂事,早早地备好了马车,驾车朝内宫行去。
漫天白雪,安忌离看着周围,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心,然后转眼看见了,姬月躺过的地方,有一滩血迹,他没有办法再骗自己了。
刚刚那个拿着长剑四处乱砍的恶魔,真的是他,是他杀了无辜生命,也是他把剑刺入了姬月体内,而她最看重的就是百姓苍生,他到底都干了什么啊?
可是他真的不知道,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崩溃了,只觉得头疼欲裂。
不对,他得去看着她,她不原谅也没关系,他总是要见她的,安忌离踉踉跄跄地朝着皇城走去,所到之处,周围的人,避之不及,百姓通通闭门关窗,那些士兵,没有一个敢近他分毫。
玄都楼内,锦然将姬月冰凉的手塞进被褥,出了帷帐,看向一旁站着的太医,问道:“太医,祭司大人伤势如何了?”
太医倒也不怯:“陛下,恐怕普通药石无医。”
锦然像是猜到了答案:“无妨,就是灵芝仙草,孤也想办法弄来,只要能救她。”
太医答道:“祭司大人,剑伤未伤及脏腑,加上陛下已用灵药保住了心脉,这养上月余,也应当无大碍了。”
锦然点了点头:“那便好,那她何时会醒?”
太医面露难色:“陛下,祭司大人忧国忧民,心情郁结,实在是不宜再操劳国事了,这何时醒来,臣不敢保证,而且……”
锦然语气一变:“而且什么?”
太医像是拼死一搏,直言道:“祭司大人的脉搏极弱,有油尽灯枯之象……”
锦然怒骂:“废物!”
沐桃急匆匆走来,禀告:“陛下,不好了,安将军,闯进来了!”
转而,沐桃目光望向屏风后的床帐,也不知道祭司大人怎么样了,当时只看见脸色煞白,陛下将她抱进来时,那般小心翼翼,想必伤得极重,可陛下让浣雪伺候,自己也不能做什么,只能干着急。
锦然一听这话,冷笑道:“来了,便就来了!还怕他不成?不必拦他!”
果然,不一会,安忌离一身狼狈,出现在了门口,他似乎也受了不少伤,不知道是之前伤的,还是一路上,还有不怕死的,想要阻拦他。
“她,怎么样了?”
锦然袖间的双手紧握,青筋暴起:“太医,把刚刚跟孤说的,说与他听。”
太医见到安忌离,浑身是血,如地狱修罗,着实吓了一大跳,但是这么多年,见惯了血腥场面,很快也冷静下来:“遵旨,祭司大人,怕是普通药石无医,有油尽灯枯之像……”
“你说什么?”安忌离瞳孔放大,冲上去揪住了那太医的衣领,仿佛要把他生吞了,太医吓得有些发颤。
要是被一个头发凌乱,满脸血痕,浑身是血的人,揪着领子,一副要他命的表情,是个人都会害怕吧?
锦然觉得有些吵,按了按眉心:“都退下。”
“遵旨。”太医和几位内侍,如同大赦,立马退下了,沐桃回眸几次,也被浣雪带走了。
锦然嘲弄道:“满意了?你想她活吗?”
安忌离肯定道:“要我的命换都行。”
“不需要你的命,只需要你答应帮孤守着江山,还有,以后你不能再见她。”
“我不愿意,我也做不到不见她。”
锦然一针见血:“你就不怕自己哪天又发疯,然后她死在你手里吗?”
安忌离被噎住了,他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我……”
锦然背过身去,负手而立:“孤会带她去求访名医,你只是暂代,孤没有子嗣,世子都还年幼,找不到合适人选,等她身子好了,孤会把江山要回来!交给你这种杀人魔,孤可不放心!”
安忌离反驳道:“不行,我带她去求医,你还是坐稳你的天下比较合适。”
锦然讽刺地笑了笑,到最后只剩下赤裸裸地责问:“你觉得她会想看到你吗?你能保证你不再发疯吗?你这疯病如果要刺她一剑才能好,那她是不是该被你捅上千百个窟窿?”
安忌离捂住耳朵,表情极其痛苦:“别说了!我答应你,我相信你不会趁人之危,早些带她回来,若是她以后不愿见我,我偷偷看几眼也是好的。”
他觉得锦然的话字字诛心,可自己又没有办法反驳,他不知道自己这病怎么来的,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发作,这次也是因为姬月,他才恢复了神智,如果他以后再疯怎么办?
难道真的又要像今天这样?那他宁愿在自己身上剜几刀来保持清醒。
锦然笑了笑:“好,孤这就下诏,不过,求医之路漫漫,孤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
安忌离有些无奈,眸中难过快要溢了出来:“陛下只需要答应,陛下回来的时候,要将月儿也带回来。”
锦然报以一个让他放心的笑容:“这是自然,等孤把事情了了,自然会回来,如果月儿不愿意原谅你,你便自裁谢罪吧。”
“好。”安忌离此言没有一丝犹豫,果断决绝。
锦然拂袖走到一侧,语气冷淡:“你今日大杀四方,百姓都目睹了,孤就当下旨把你处死了,安忌离,这名字不好,你还是改个名字吧。”
安忌离缓缓吐出三个字:“安霁月。”
锦然回过头,面色阴沉:“什么?”
“臣说名字叫安霁月,光风霁月之意。”
锦然怒极反笑:“好,光风霁月,从今日起安忌离已死,孤明日就禅位于你。”
这名字,真的是光风霁月之意吗?锦然也不想去深究了,一个名字罢了,算不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