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 45 章
对阿南说完那句话后, 黎冉便失去了意识。
睁开眼后，她发现自己正处于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中。
这里灵气浓郁，仙力也回来了，简直浑身轻松, 神清气爽。
太阳穴短暂的酸痛感消失后, 黎冉站了起来。
眼前的异植的种类繁多, 各不相同。
她只一眼, 心便微惊。
像右手边的灵如树本应生长在极寒之处, 一旦离开冷气便会凋零。
而在这里，它长得好好的, 树枝粗壮, 蓝白色的叶子散发淡淡的寒意。
脚下是一簇星罗花，而旁边是带着烫度的炎岩草。
星罗花味苦, 性凉, 喜阴, 与炎岩草脾性相冲, 更不要提两者能相互依偎，和谐共处。
太虚幻境怕不只是幻境，而是自成一个小世界了。
无视外界法则，异宝无数。
黎冉放出仙力，想探测一下自己所处方位。
仙力刚出就像水滴落入大海，迷失在迷障般白雾里。
她蹙眉，莫名感觉此处有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在暗处观察她。
巡视无果后, 黎冉拔出佩剑，想离开这里，一道脆生生的童声传来。
“这里不能御剑飞行！”
女童声音活泼, 如百灵鸟般清脆婉转。
黎冉手只是一顿，继续尝试，果真发现剑身沉重，不听使唤，随即神色变暗。
“喂，我说了，这里不让御剑飞行的！”
女童的声音气鼓鼓的，有些不满，“你刚才表现还挺让我满意的，没想到这样不识好歹。”
黎冉挑眉，一个猜测划过心中，难道
“你是秘境之灵？”
“哼，算你识相。”
童声带着点小骄傲，语调傲慢又上扬，“你的表现是刚刚所有幻境中最精彩的，本境灵很期待你接下来的表现。”
她着重强调“境灵”两字，派头十足。
秘境之灵把进来的人两两分散，以其中一人最难堪、最痛恨的记忆构造幻境。
在幻境中，他忘记一切，重演当年的痛苦。
把另一人的神识也丢入其中后，她便托着下巴看戏。
至于如何出来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全看秘境之灵的心情。
若觉得幻境的发展精彩有趣，就放任通关。
若觉得无趣了，便打着哈欠离开，那些被困在幻境里的人，心神慢慢耗尽，永不得出。
上面这些黎冉并不知道，只当秘境之灵夸她。
秘境之灵应该知道神器的下落吧？
她刚想开口询问，境灵就像看出了她的意图。
“好了，我该走了。”
说完这句话，空气恢复平静，随着一同消失的是那道视线。
黎冉用剑端轻轻碰了碰地面，打算离开，视线一转，蓦然发现不远处的树后露出一片深红色的衣角。
有人？
她稍抬下巴，灵力缭绕的剑身微震，在空中飞转，重回手中。
避开地上的异植，黎冉看到一个年轻的男子。
他鼻正唇薄，处于昏迷中，黑玉般的头发闪着淡淡的光泽，肆意地落在地面上，与光晕缠绕。
这人生得可真好看。
黎冉视线多停留了几秒，发现此人没有意识后便打算悄悄离开。
她和玄千遮掩容貌，隐匿身份的目的就是为了隐藏翅猫族在寻找神器的消息，所以她接触的人越少越好。
就在她刚转身，男子就倏地睁开眼。
他眼底的有一抹暗红忽闪，随之消散不见。
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后，黎冉转头，看到男子的眼睛后，顿住了。
他眼眸的形状漂亮，四周略带粉晕，眼尾微翘，有种朦胧感。
又是桃花眼。
最近总是碰到有桃花眼的男子。
黎冉内心腹诽，若不是这些人长得不一样，都要以为他们是同一个了。
如凡间的钟离宴，他的桃花眼带着些钝感，看起来十分无害。
幻境里的阿南因为是幼童，桃花眼并不明显，偏圆润，倒像猫儿般。
而面前这个男子的眼睛却是相当标准的桃花状，睫毛黑浓，不笑也像含着笑意。
他醒了的话，是打个招呼还是直接走？
黎冉有点纠结，正犹豫着，忽地发觉男子在愣愣地盯着她，一副认识她的样子。
他突然站起，眼神复杂，眼尾红意渐渐加重，眼圈儿红了。
就像——她负了他般。
黎冉一怔，后退几步。
四周看一圈，发现方圆五百里只有她一人。
面前的美人泪眼汪汪，要不是她真的不认识他，甚至会以为自己是负心汉。
黎冉咽了咽口水，下意识道：“这位仙友，你怎么了？”
钟离宴从幻境里醒来的那刻，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即使黎冉遮掩了容貌，他也认得。
那些细微的表情，习惯性的动作都表明了她就是她。
一时间无数记忆涌入脑海，让他头疼痛不已。
凡间的钟离宴悲恸地抱着身子已经冰凉的女子，不肯松手
魔族的小阿南哭泣地守候她，泣不成声
骗子！
她就是个骗子！
脑袋似被一团浆糊迷住，曾经发生的每一幕都在脑海里走马观花地重现。
少女脚上带着金锁，眼眸明亮得刺眼，里面满是怒意，随后又转变成浓烈的恨。
亦是她用温柔的语调讲“叫我一声姐姐，就做你一辈子的姐姐”。
最后，她扑来帮他挡住魔力的身影与凡间消散的那一幕渐渐重叠——
怎么也抓不住。
黎冉被男子死死盯着，心中郁闷。
这人莫不是撞坏了脑袋，或是在幻境里损了心神，不然怎么这么奇怪。
黎冉摸了摸下巴，看到钟离宴眼睫上垂着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欲掉不掉的。
他长得真不错，美人如画，要是眼前这幕被画成画，观赏价值定然极高。
“这位仙友，若是没有什么事我就走了？”
她握着剑，剑垂落到地上，明明是试探地问，脚却偷偷往后踩。
钟离宴咬牙，抬眸，少女无情的面孔映入他的眼。
“等下。”他出声阻止。
明明同从幻境刚出来，她怎么像无事发生一样。
真是薄情寡意。
那些诺言和约定难道对她来说是信手拈来的谎言吗？
“嗯？”
男子的声音意外好听，低沉带着点沙哑。
黎冉眨了眨眼，停下步伐，等他开口。
就在这一瞬间，整个太虚幻境环绕起女童的嗓音。
“好了！该醒的都醒了。”
她的声音怀着一丝不怀好意，语调拖长，“你们不要去叫醒那些没醒来的——因为他们再也不会醒来了。”
“现在你们身边应该都有一个人吧？没错！你们需要在本关结为同盟！”
像是听到了什么抱怨，她停了几秒，嘟囔：“世仇？放心，我会让你们成为亲密无间的同盟的。”
“我是谁？——你们猜呀！”
“哼，我才不管你那劳什子没醒来的师妹师弟，与我何干？”
最后，像是厌烦那些问题，女童声音猛然尖锐道：“好了好了！都不许发问了，不然问一个就把你们丢一个出去。”
“幻境的宝物灵植不想要了吗？全都闭嘴！”
黎冉屏气听着，心里暗自感叹，这秘境之灵真是相当有个性。
过了半晌，女童似是没有再听到提问，满意开口：“那我来说下要求吧。”
她迟疑了会，像是思考，声音突然激动起来，“不如去摘秘金果吧，我好久没吃了，有点想念它的味道，吸溜。”
空气中清晰地传来女童肚子咕咕叫的声音，她欢快地声音蓦地消失，四周安静。
“就这样，二十四时辰后，摘取最多者为胜。”
似恼羞成怒，她放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黎冉握住剑，发现自己手背上出现一道金色的印记。
不经意看向面前的男子，发现他手上也有。
下一秒，她便明白了这是秘境之主所说的办法。
这道印记让两人结为同盟，不得互相伤害。
黎冉握剑的手稍稍松开，微微抿唇。
这样倒也不用既提防外人，又防着身边人。
眼下也找不到玄千，看来定要和这男子一起了。
不过，他的眼神为何那么古怪？
金色的印记落下后，钟离宴便呼吸一窒。
在他同样的位置上，黎冉手上也出现了相同的印记。
这样的联系，让他兴奋的几乎抑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待发觉黎冉狐疑看他时，钟离宴咬住舌头，敛眼。
他唇齿相碰，用缱绻旖旎的唇瓣无声反复念着“冉冉”二字。
冷静下来，钟离宴忽然想到，黎冉好像不喜欢这样的他。
在凡间时亦是如此。
况且，仙魔天然对立。
他眼底蕴含着一丝微凉之意，随后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收敛身上所有的尖刺。
“这位仙友，你还好吗？”
黎冉担忧望去，刚才不知怎么的，这个男子浑身抖得像筛面粉一样，看上去像犯病了？
她摸了摸身上的丹药，继续：“我这里有大还丹、回气丹你看你需要哪个？”
既然结为同盟，那就是一根线上的蚂蚱了。
虽然这位同盟——
看上去不怎么靠谱的样子。
黎冉深深为这一关担忧。
“不用”
钟离宴声线微抖，语气晦涩。
若是他平日的性格，定然不管不顾，将黎冉直接掳走，强迫她留在他身边。
但他怕了。
真的怕了。
怕那个少女一声不吭决绝地离开。
他曾以为只要黎冉留在他身边就好——
不管以什么方式。
后来他发现——
他真的一点一点都不喜欢躺在那里，没有呼吸的少女。
他喜欢笑意盈盈的她，喜欢她温暖柔软的手，喜欢她毫不防备的目光。
钟离宴眼神渐渐破碎，暗瞳似万丈深渊，把痛苦藏匿在眼底。
过了会，他身形僵硬，忽然想到黎冉现在似乎并不认得他。
“仙友如何称呼？”
对面的女子笑眼弯弯，衣袂翩跹，目光十分信任。
钟离宴一滞，没经大脑思考，结巴道：“我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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