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到太虚幻境时, 附近黑压压的一片。
黎冉跟在玄千后面，看向四周，不由唏嘘。
熙熙攘攘，头碰头的, 大家都不愿错过这次机会。
太虚幻境这个名字听上去很是高大上, 但它的入口在西面一座无人之山的顶峰。
这里颓垣败壁、荒烟蔓草, 灵气稀薄, 是没有生灵乐意待的地方。
黎冉微敛眼, 想到出发前玄千告诉她，此次去太虚幻境的目的是寻找翅猫族的神器。
这是父亲的托付。
神器, 在仙界甚是罕见。
目前知道的只有四把。
一把在玄千手中, 一把在龙族手里，还有两把不知所踪。
不知为何父亲笃定太虚幻境里会有神器, 而且还是本族神器。
黎冉不清楚其中渊源, 玄千不是话多的性子, 也没说。
“兄长, ”她咳嗽两声，露出清秀的脸，轻声问，“还要多久？”
黎冉和玄千对外以兄妹相互称呼，这样解释起来方便点。
他俩都改变了各自的容貌。
玄千名声太旺，仙界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黎冉则是样貌太过显眼，两人要是不遮掩, 怕是早就引人侧目了。
不过现在的他们相貌平平，仙术孱弱，躲在人群中, 一点也不扎眼。
玄千听到黎冉的问话，看向前方，眼微眯起，道：“快了。”
即使变换容貌，但他仍气质冷冽，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
此时，一个穿着华服的男子嗤笑一声，目光不屑地上下打量黎冉二人。
他手中的法器昂贵，脚上鞋子、头上装饰，甚至连缝衣的线上都涌动着蓬勃灵力，一看就是某个家族的仙二代。
这个打扮得像个花公鸡的男子抬起鼻孔，嫌弃地挥了挥手，“也不知是从哪个穷乡僻壤来的，真是晦气。”
“什么都不懂还在这边指点江山，这太虚幻境何时开，岂是尔等闲杂之人能知晓的？”
他挑起眉梢，十分不屑。
自知道消息后便守在这里，他待了足足两天。
这其貌不扬的青年还在这里大放厥词，真是让人心烦意乱。
其实也不怪男子误会。
黎冉和玄千现在就像侥幸得知太虚幻境要开，匆匆赶来的仙人。
看着就很好欺负。
玄千没理会他，只是静静地望着入口。
男子气得直伸手指，“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还没等到回答，原本噪杂的幻境蓦地安静了。
静得连衣服摩擦得声音都能听到。
黎冉随着众仙的目光望去，呼吸一滞。
天空不知何时裂开一个巨大的口子，浓郁而源源不断的灵气从口子里冒出，朦胧的白雾笼罩住它，什么也看不清。
黎冉用神识前去探望，只能观望到白茫茫的一片。
不可窥视。
下一秒，她失去了意识。
醒来的时候，黎冉发现自己躺在沙土上。
她一骨碌地爬起，觉得不对，感知一番，发现体内灵气全无。
风沙迷眼，目之所及是干枯的黄和伫立的褐色岩石，辽阔得没有边际。
风一吹，便是铺天盖地的黄沙，黎冉一不留神被沙砾呛到了，咳嗽许久才止住。
“诶。”
一道轻微难辨的声音突然出现，黎冉左顾右盼，直到衣袖被轻轻拉了一下，才望见不到她半身的小男孩。
他面上脏污，看不出五官，眼神相当警觉，一块破布包着头，站在沙土里，显得很瘦小。
“现在是风季，你怎么还在外面？”
小男孩拽着她的衣服，想往岩石那走去。
风季？
黎冉一阵迷惘，不一会便恍然大悟。
好耳熟——风季，不是魔界特有的季节吗？
她曾在书籍上看到过，魔界生态恶劣，一年分为两个季节，冬季、风季。
冬季千里冰封，冰霜满布。
风季黄沙漫天，岩石滚烫。
不过，她怎么会在魔界？
黎冉脑子发蒙，猝然看到远处冒出了一个冲天而起的土黄色圆柱体，肆意地翻滚着，周身飞扬着厚重的黄色沙石。
它移动的速度极快，溅起的无数尘土像跌宕奔腾的河流，相当震撼。
小男孩攥着她的力气猛地变大，神色大变，“不好！快走！”
强烈的危机感萦绕在黎冉心头，不用他说，便跟着一起往岩石处跑去。
小男孩手中快速比划两下，巨大的岩石山挪开，淡淡的魔气环绕，地上出现一个门，打开后，下面是长长的台阶，通到极深处。
他招呼黎冉进去，随后也钻入，关上了门。
门一关，那些喧嚣的风声骤然消失。
恢复了宁静。
黎冉扶着粗糙的山壁慢慢往下走，不出片刻，便看到了微弱的光源。
这是一间布置得很整洁的屋子。
坚硬的石壁上挂着灯具，魔火在里面一跳一动，很晃悠，散发着不大但温馨的橙光。
地上铺着一个巨大的杂色毯子，毯子是不知名的皮毛组成的，东一块西一块地缝补在一起，缝得歪歪扭扭的。
还有些许不认识、奇形怪状的东西，想必是魔族特有的。
她站在狭窄的楼梯间回头看向小男孩，他低头从身侧穿过，十分灵活。
“唔”
刚想问些什么，黎冉惊讶地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喉咙像是被灼烧，干涩疼痛。
看到她摸向喉咙，着急的样子，小男孩心领神会，翻箱倒柜后找出一个黑色的陶罐。
他不知从哪掏出一把绿色叶子，扔进陶罐里，整个人坐下，拿着木棍子往里面用力地戳，一阵操作后，把罐子递给黎冉。
黎冉低头，看到里面深绿接近黑的液体，脸色僵硬。
这玩意不会是要她喝吧？
看到她勉强的表情，小男孩点点头，认真道：“你吃进太多毒沙，不喝的话一会就不只是哑了，而是七窍流血。”
黎冉抿唇，颤颤巍巍地接过这不明物体，她的确有呼吸困难，腿脚发软的迹象。
一捏鼻子，直接喝下去。
没想到，这液体味道还不错，清清凉凉的，带着一丝清甜的香气。
黎冉抹了抹嘴，把罐子还给他，用眼神表示感谢。
小男孩没说什么，坐下来，托着下巴，很成熟的样子。
过一会，黎冉尝试说话，发现虽然声音是沙哑的，但能发出声音了，“这里是哪里？”
“苍魔城外，”他眼里露出一丝诧异，随后又了然，“你是被赶出来的吧？”
苍魔城是魔族三大城市之末，这里是被贫穷、争斗、贫瘠笼罩的城市。
黎冉没去过，但听过它的大名。
可——她不是在太虚幻境外吗，为何醒来会在魔族？
等下。
黎冉站起来，探究地环顾一周——
或许这里就是太虚幻境了，她已经在里面了。
那时她在玄千仙长旁，身边还有无数仙人，没理由会出现在苍魔城。
这么想，黎冉放松下来，想看看这幻境究竟要做什么。
她看向脚下，顺水推舟地回答：“嗯。”
男孩目光闪过一丝明晰，安慰着：“没事没事，你先我这里住下吧。”
小男孩说他叫阿南，自小就生活在这里。
他刚出生就被父母抛弃，寻了一个岩石底下住下，只会使一些简单的魔力。
刚刚感觉地面设下的阵法被闯入，便出来一探究竟，发现了黎冉。
他询问了黎冉的身份
但黎冉不清楚魔族情况，便垂眸，含糊其辞地说不想提，好在阿南是个体贴的魔，没有追问。
石壁上的魔火渐渐平稳，他松口气，道：“看来它走了。”
“是刚刚那个风吗？”黎冉好奇追问。
阿南一边拿出一个木盆，一边说：“那是魔烈风，你一直生活在城内，应该不知道。”
淡到依稀不可察觉的魔气笼罩他身上，木盆出现清澈的水，水位渐渐上升。
他解释着：“魔烈风所到之处温度炙热，风力强大，普通魔族很难抵抗。”
阿南拿起一块布，浸在水里，挤干，擦了擦脸，原本灰蒙蒙的脸一下白净起来，露出了真貌。
黎冉看去，发现这小男孩长得怪好看的。
眼眸澄澈，黑睫毛又浓又卷的，皮肤白暂通透，嘴唇似娇艳的玫瑰花瓣，一颗小小的红痣落在眼尾。
他的手臂很细，一看就长期营养不良，此刻乖乖地擦拭脸，让人有点心疼。
阿南手短，吃力地眯眼扯下围在头上的破布，露出两只黑色的兽耳。
“你还有耳朵啊？”黎冉随口一问。
仙界几千年来鼎盛，魔界势微，两者互不相同，她还从未见过魔族之人，只在听说过关于他们样貌的传闻——
肤黑面恶，瘦骨嶙峋，类人，丑陋至极。
可看到这小男孩，除了瘦是瘦了些，其他和仙界幼崽没什么区别。
甚是美貌。
黎冉摇摇头，看来谣言不可信。
阿南瞥眼她，淡淡道：“低等魔族身上会魔化，不过我和你不同，我是先天的。”
他低下头，长长的睫毛掩住眼中情绪，叠好遮挡耳朵的布，起身，放好。
黎冉听得正津津有味，忽然觉得不对劲。
什么叫“我们”、“低等魔族”？
有点不妙。
想到阿南问她是不是被赶出来的同情目光，黎冉猛然往水盆里看去——
一张又黑又亮的脸，上面有两粒像绿豆般的小眼睛，还有一张血盆大口。
她的手颤悠起来，往脸上摸去。
嗯，很魔族的触感，反正不是原本光滑细腻的皮肤。
传闻诚不欺她，“肤黑面恶，瘦骨嶙峋，类人，丑陋至极”。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就在黎冉自欺欺人地捂着眼睛时，阿南高高站起，投下一片阴影，他目光幽幽，舔了舔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