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黎冉接受自己脸部“魔化”的事实, 在住了下来。
但——这里没有什么吃的。
唯一的食物是种形状不规则的褐色物体，阿南称之为“绵绵糕”，他递过来后，黎冉咬了一口, 眉头直皱。
哪里绵了？
难吃坚硬, 粗糙得卡喉咙, 难以下咽。
相比起来, 黎冉更愿意吃阿南捣鼓的解毒液, 起码能下咽。
但阿南说那是很宝贵的，家里没有多少了, 剩下的要放着以备中毒。
黎冉蹲在地上, 手里捧着一小块绵绵糕，两眼瞪着它, 不知如何是好。
最可恶的是, 这玩意儿还没有味道！
用水都咽不下去！
她表情痛苦, 看着小小的绵绵糕如临大敌。
阿南在旁边坐着, 小口地咬，看上去吃得很香，一声不吭就把手中的绵绵糕吞了下去，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他脸颊鼓鼓的，被食物塞满，看上去很好捏。
黎冉望过去，心中有点愧疚。
阿南食物并不多，还分出一块给了她, 结果她还嫌弃，不想吃。
“我现在还不饿，”黎冉挣扎一会, 实在不想吃这所谓的绵绵糕，绞尽脑汁想着措辞，“能不能先放着？”
阿南抬起头，纤长的黑色睫毛下是干净清澈的眼眸，里面深黑，似有红光闪过。
他敛下眼皮，看不出情绪，抹了抹嘴，接过黎冉手中的绵绵糕，放好。
“咕噜噜。”
好巧不巧，话音刚落完没多久，黎冉的肚子就叫起来。
在这静谧逼仄的空间极为明显。
她尴尬地手指微动，摸了摸不争气的肚子，不敢抬眼看阿南。
“你不是饿吗？”他微微歪头，神情不解。
阿南扬起脑袋，肌肤细致如美瓷，头上两只如墨般的耳朵动了动，上面是光滑柔软的毛。
他拉长的影子被魔火照在石壁上，黑乎乎一团，随着走动摇摆，语气幽幽，“可是——饿了不吃东西会瘦的。”
小男孩默默地看着她，像是忖量一块猪肉般，露出不符合年纪的挑剔目光。
这些黎冉都没有看到——
她想着该怎么把谎言圆回来，说实话太伤人了。
不能让他发现是她觉得绵绵糕不好吃。
于是，她猛地抬起头。
阿南眨巴眼睛，眼眸里露出恰好到处的担忧。
“你知道的，我刚被赶出来，现在虽然饿，但其实没胃口”她讪讪地笑道。
“这样啊。”阿南轻笑，停下脚步，神色难辨，后半句近乎呢喃，轻得只有他一人才能听到，“可是会瘦的”
黎冉自觉谎言圆了过去，友好地笑了笑。
半夜时分，她身上像是被蚂蚁啃噬，疼痛难耐。
黎冉微睁眼，从朦胧中醒来，发现屋内灯火通明。
睡前阿南不是把魔火熄灭了吗？
她大脑不甚清明，呆呆地想着，疼得在地毯上翻滚两下。
怎么回事？
浑身的骨头好像被打断了又强行地接上，痛得像是炸开般。
黎冉发现自己面前投下一片阴影，她努力望去，蓦然发现阿南站在一旁，正垂头看着自己，目光很奇怪，眼底荡漾着一抹温柔的笑意。
她刚准备开口求助，发现喉咙干涩，努力吐出几个字，最后只发出一串“戚戚戚”的叫声。
？
黎冉艰难地翻动身子，敛眼看去，看到一个黑色毛茸茸的圆球。
下面还有四只又胖又短的爪子。
她动了动，两只小脚也跟着动了动。
黎冉此刻顾不上身上传来的剧烈疼痛了，忍痛跳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她着急地看向阿南，只见那个男孩眼里意味不明，嘴角勾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然后——抓起了她。
“终于全部魔化了”耳边的语调似叹息，亦似感概。
黎冉被阿南紧紧抓住，难以挣扎，只能焦急的“戚戚戚”地叫着。
“我好饿啊。”她听到他低低地说，语气带着餍足。
他一只手抓着她，另一只手的指尖戳了戳她肥肥的肚皮。
这小子不会是想吃了她吧。
黎冉顾不上思考，身上的疼痛随着时间的推移消散些许，有了力气后，便对着抓住她的手狠狠地咬一口。
尖锐的牙瞬间刺进肌肤，鲜红的血液涌出。
不出意外，那双手猛然一松，她立马往地上一跳，跑了。
魔化后是四只脚，和她原身差不多，黎冉几乎没有停顿，跑起来极其顺畅。
四处乱窜后，她跳到柜子上，龇牙咧嘴的，警觉地盯着阿南。
男孩捂住手，望着脚尖，鲜血顺着手指一滴滴流下，看上去可怜又无辜。
很快，他抬起眼，直直地看向黎冉，不死心地舔了舔嘴角，眼里阴郁冷漠。
察觉到危险，黎冉身子一抖，爪子落到柜子上，向后滑了滑，柜子上出现一道白色的痕迹。
魔族果真没有好人。
连小孩子都这么可怕！
亏她还想着这小孩收留陌生人，很善良，不像是外界传闻的魔族。
没想到竟然是想吃了她。
如果她没有逃出来，是不是已经被吃掉了！
“你逃不掉的。”阿南冷声道，嘴角噙着笑，只是笑意不达深处。
他步步走来，指缝间的鲜血落到衣袖上，晕染出一朵朵红色的花。
黎冉急促起来，东张西望，心里像是被火灼烧。
他说得对，这里空间狭小，根本逃不走。
就在她一筹莫展时，底下的柜子被她乱动的身子弄开了，发出轻轻的“咔嚓”一声。
阿南神色巨变，脚步顿住，但瞬息后，便恢复姿态，不紧不慢地走来。
黎冉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点，直接往柜子里一跳。
或许里面有生路。
可她注定失望了，里面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就是一个空柜子罢了。
呼吸声越来越近，近乎耳边，她四处摸索，无意间碰到了一张纸。
这是什么？
偌大的柜子只有这么一张纸，肯定不是摆设。
黎冉托着它往外面挪动些，里面太黑了，想要在光下看清楚。
“不许碰它！”
阿南面上终于露出些紧张来，不顾手上的伤，想要来抓她。
趁着光线，黎冉看清楚了。
这是一张黄色的符咒，上面用朱砂画着看不懂的符号。
一看就是很禁忌的东西。
于是——
她叼着符咒往旁边跑。
显然她叼走符咒的行为让阿南紧张起来，他一不留神摔了一跤，被绊倒在地上。
黎冉跳到另一边的柜子上，得意起来，松开嘴，呸呸两下。
这符咒是什么奇怪的味道，弄得嘴巴十分苦涩。
她用爪子嫌恶地碰了碰舌头，直到口腔里没有那种味道，才停下。
把符咒放在脚下后，黎冉锋利的爪子稍稍抬高，是一种威胁者的姿态，似阿南一过来，便会把符咒撕裂。
男孩半跪着，手垂落，抿唇，淡淡地看向黎冉。
但黎冉从他看似不在意的脸上看到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毕竟年纪还小，还不能很好地掩藏住自己的情绪。
他不敢动了。
黎冉半抬爪子也有点累，便放下，踩在符咒上。
阿南紧紧地盯着她的动作，看到后，心口一松。
“我可以放你走，但你要把脚下的东西万无一失地还给我。”他沉沉道，“这个符咒很危险，一旦撕开，这里会被它炸开，我们都活不下去。”
黎冉思索一会。
就算出去，万一遇到魔烈风怎么办？
而且方圆几百里了无人烟的，还没有吃的，以她现在的样子，能不能活过这一夜都是问题。
她微微眯眼，看向阿南，他目光沉静，分辨不出真假，便继续低头分析利弊。
此时，耳边出现一阵风声。
不好！
他过来了。
幸好黎冉早有防备，连头都没有抬，爪子往符咒狠狠一划，径直撕裂符咒。
就知道这小子不会那么简单放过她的。
她不信这个符咒会爆炸，这小鬼机灵着呢。
看他那么紧张，不管三七二十一撕了再说。
巨大的血色阵法出现，无数繁复密布的黑色咒语环绕在两人身上。
黎冉只感觉身体一阵轻松，所有的疼痛都消失了。
她倏地变大，柜子支撑不住重量，摔了下来。
变回去了！
黎冉摸了摸脸，光滑细腻，不是魔化的触感了。
虽然此刻很想找一面镜子看看自己的模样，但体内忽然冒出的源源不断力量让她不由地看向男孩。
她有点好奇。
这股力量似是纯正的魔气，是他的吗？
阿南跪倒在地上，面色发白，豆大的汗珠如雨般倾泻。
他手指攥着地上的地毯，眼角、鼻头都泛起红色，姿态狼狈，看着很不妙。
黎冉眉头微蹙，这个符咒到底是什么？
话还没出口，阿南突然说：“这是主仆契约，主人。”
他嗓音低哑，伏倒在地上，手臂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话出口后，他眼中恼怒，闪过一丝杀意，很快又闷哼一声。
他怎么知道她心中所想？
黎冉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了起来。
“主仆契约会在主人和仆人之间建立起的联系，若是主人不愿意，可以切断。”
阿南语气恭敬温和，只是话说完后，面容扭曲了一瞬。
黎冉好奇地感知体内，果然有个类似契约的东西。
她探去，像是打开了什么禁制，一声又一声的“杀了她，杀了她”传入脑中。
是阿南的声音。
纷纷扰扰，好吵。
黎冉当即切断了。
阿南抿着唇，无力地跪倒着，嘴唇泛白，想必作为仆人对主人产生杀意是会遭到反噬的。
可他还是倔强地不服输。
望着他这样，黎冉心中没有触动。
谁让他想吃她。
魔族的小孩子都不能当孩子看待。
她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肚子，走过去，揪了一把他的耳朵，不客气道：“我饿了，去找点好吃的东西。”
耳朵被摸，阿南浑身敏感地一抖，心中是极大的羞耻和愤怒，却屈从于契约，不得不应一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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