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戒断
联考终于结束的时候，季以州长吁一口气。
在这次考试之前，无论再难的考试他都没有类似的感受，这次是第一次。
可能是因为这次考试真的很重要。
也可能是因为自从转学来到二中，遇到许之夏之后，这件事对于许之夏来说都是她每天计划里最重要的一项，所以导致自己也有些被感染。
考试结束后，季以州在楼梯口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许之夏，只好骑着车子在校门外等。
直到人潮快要散尽，季以州才看到许之夏从侧门走出来。
季以州挥挥手叫住了她。
不知道为什么，许之夏看到自己的时候表情看起来有些不自然，甚至有些许尴尬。
季以州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他拍了拍后座：“快上来，有些迟了，我还以为你都走了。”
许之夏低着头走过去，坐在后座上，轻轻说：“其实你可以先走的。”
季以州转过头看着坐在后座上的许之夏，她低垂着头，看不到表情，但从语气里似乎流露出一些微妙的不开心。
难道是因为没有考好？
季以州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岔开话题聊了些别的事。
“下个月学校里会组织运动会，你要不要去参加。”
“我就不去了，没什么时间。”
“这样啊。”季以州听到这样的答案也没有很惊讶，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又看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不参加的话，你会去看吗？”
许之夏听到这句很随意的问题之后，心跳突然有些加快。
她很想问一句，你会参加吗？
但是林雪甜美干净的容颜在问题脱口而出的那一瞬间突然浮现在眼前。
许之夏深呼吸，把溢上胸腔的那句话咽了下去，说：“应该不去吧，我不太喜欢去人太多的地方。”
再次听到否定的答案，季以州虽然早已有预料，但还是有些失望。
之后回学校的路上两个人都没有在讨论关于运动会的话题，只是随便聊了几句考试的题和估分情况。
许之夏的英语似乎考的很好，那如果不是因为考试的原因，她为什么不高兴。
季以州在骑车的过程中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照例在快到学校门口的时候许之夏就跳下车座，季以州也下来，想了想还是决定问一下许之夏为什么不开心，没想到许之夏先一步开口了。
“季以州，从明天开始你就不用和我一起上学了。”
季以州乍一听到这句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犹疑的问：“为什么，不是不安全么，我们之前都说好了，我不觉得麻烦的。”
许之夏抬起手摸了摸鼻子，挤出一个还算正常的浅笑：“我的自行车修好了，我妈会每天早上送我的。”
原来是这样。
季以州感觉提起来的心瞬间安全着陆了，他也笑了：“没关系啊，我们可以一起走呀。”
许之夏看着季以州的笑脸，心里重重地叹息。
他怎么就不明白呢？
许之夏中抬起了微垂着的头，眼睛定定的看着季以州，她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还是不要了。”
“为什么？”许之夏听到季以州的声音似乎有些微弱的颤抖。
她再次深吸一口气，决定说出一个最正常的理由：“被我妈看到，她会打死我的。”
“你在学校一定听过别人说过我妈是怎么对我的。”
“如果她看到我和一个男生走的太近的话，一定不会饶了我的。”
“这段日子我一直都在提心吊胆，所以还是不要一起上学了。”
“还是要谢谢你。”
许之夏说完，提了提书包，转过身：“我先走了，再见。”
听到这个回答，季以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清楚的知道许之夏说的是真的，但是他也很清楚这个肯定不是主要的原因。
但他没办法问，因为既没立场，也等不到答案。
良久，季以州才对着许之夏的背影点了点头。
莫名的有种被抛弃的错觉。
明明是说了再见的。
沉默在深秋晚风的吹拂下有些悲凉。
许之夏在独自走向回家的那条小巷的时候，觉得眼角有些潮湿。
她使劲的吸吸鼻子，微微抬起头，感觉有什么东西像倾盆大雨一样哗哗的往心里流。
那些液体混合着血液的腥气和微微的酸意，就像是在胸腔里放了一整颗酸涩的柠檬。
书上说的真的没错，悲凉是凉凉的，带着眼泪的湿意和最终放弃的幻想。
—
联考成绩还没有出来，因为是五校联考，学校都是打乱顺序判卷子的，整理、审核、等分等一系列的程序繁琐复杂，成绩出来的也比往常慢了很多。
所以本来周一要在国旗献辞下分享学习经验的季以州只好转换成升旗手。
举着国旗的季以州迈着正步从队伍后面走出来的时候，许之夏听到了女生们发出低低的惊呼。
“我靠，贴吧里的照片没照出他十分之一的帅气，这颜值也太逆天了吧。”
“你看他的腿好长呀，标准的九头身吧。”
“姐妹，三分钟内给我他全部信息，老娘要追他。”
“得了吧，就你这恐龙脸就别痴心妄想了，你还是做梦追他比较快。”
“靠……”
女生们小声的议论像细密的网一样钻进许之夏的耳朵里，她面无表情的听着这些议论，目光一直看着站在国旗下方的季以州。
确实如大家所说，他遥远像梦。
所以，还是保持距离就好。
季以州站在国旗台上，深秋带着霜有些微寒的风吹得他的耳朵有些发硬。
他没忍住伸手碰了碰有些失去知觉的耳朵，一转头看到了许之夏。
她虽然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但是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她。
视线触碰的时候，季以州明显的感觉到了许之夏似乎有些慌乱的躲开了他的眼睛。
季以州盯着已经低下头的许之夏几秒后也移开了视线。
耳朵里国旗献辞的声音从话筒的电波里传来，是理科班以前的第一名毫无感情的念稿声音。
季以州在这嘈杂的背景音中渐渐偏离了思绪。
他想到了那天在办公室里也如同今天这样和许之夏四目相对的时候两人同时闪避的目光。
他回想到了当初心跳快到不正常，整个人像是架在篝火上一样浑身都冒着热气。
周捷问他俩为什么脸都红了。
他没有说什么，也不知道说什么，更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但是那天许之夏说不再和他一起上学时，他那颗突然提起来的心一直到今天都没有放下去。
在这个一片喧嚣的清晨，他好像明白了这种心情到底是什么了。
林雪说的没错。
不，是猜的没错。
自己应该是喜欢上许之夏了。
—
许之夏回到了生活里没有季以州的日子。
看似什么都没有变，但其实变了很多。
比如，在复习英语的时候会不自觉的在很重要的地方写上重中之重的标记；在看到有好的作文素材的时候也会想要记录下来给季以州看；在每天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拿着季以州借给她的随身听一直听到电量耗尽才能睡着；在每天早上总会不自觉地往昏黄的路灯下习惯性的看一眼，就好像那个人依旧还等在那里一样……
可明明是自己说以后就不要一起上学了，也不知道现在这种怀念到底是在矫情个什么劲儿。
自己的生活本就单调到乏味，所以有了丝毫改变都能感觉到不适应。
不过没有关系，总会适应的。
反正之前都是这么过来的，现在只不过是回到以前的轨道里而已。
时间很伟大，它总会让陌生变成习惯，习惯变成自然，自然到最后变成遗忘。
—
李源源似乎考的很好，整个人春光满面的，好像对进火箭班这件事势在必得。
许之夏仍旧独来独往，自己看书写作业，整个人还如同从前一样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但是整个15班的氛围和之前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晚自习许之夏和李源源也不用去办公室学习了，突然回到教室里的时候居然有了短暂的陌生感。
总感觉一抬头就能看到季以州的侧脸。
当许之夏第三次对着同桌发呆的时候，同桌终于有点忍不住了：“许之夏，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你怎么老是盯着我看呢？”
看的她感觉后背发毛。
许之夏听到问话，神情莫名的恍惚，最后道歉：“没有，对不起，影响你学习了。”
同桌看着奇奇怪怪的许之夏，耸耸肩，继续看自己的小说了。
坐在许之夏后座的陈雯和李源源看到了这一切，陈雯好奇的说：“许之夏好奇怪呀，之前最多是不和人说话，怎么现在感觉她魂不守舍的，是考试没考好吗？”
李源源盯着许之夏的后背，手里的中性笔转了一个漂亮的圈，她幽幽的说：“我看她不是考试没考好，是心里有鬼。”
“什么鬼？”陈雯瞪大眼睛。
“你觉得一个女生无缘无故的低沉和发呆能因为什么。”李源源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因为……考试没考好呀，还能因为什么？”陈雯一脸疑惑：“总不能是因为失恋吧。”
李源源意味深长的看了陈雯一眼，没有直接说什么，但是这个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陈雯更加惊讶了，声音不自觉地大起来：“真的假的，许之夏谈恋爱？”
这句话由于声音太大，周围的人纷纷看过来，就连许之夏也闻声转过头。
许之夏的眼神薄凉，里面渗透着些许烦躁和厌恶，整个人看起来非常不好惹，让陈雯想起了刚开学时许之夏被李源源惹怒时的样子。
她有些害怕的捂住嘴巴。
许之夏凉凉的问了一句：“谁说的我谈恋爱了？”
陈雯捂着嘴巴摇摇头。
许之夏的眼睛看向李源源：“你的嘴巴还真是隔几天就要洗一洗，不然总是容易臭到别人。”
李源源不甘示弱：“你可别随便冤枉别人，我什么都没说，你自己怕是做贼心虚吧。”
许之夏听到“做贼心虚”这几个字不由地笑了，笑得李源源心里直发毛：“你笑什么？”
许之夏收敛了笑容，冷冷的说：“只怕是贼喊捉贼吧。”
李源源听到这话，手里一直转着的笔掉落在练习册上，画出长长的一条线，她有一瞬间的心虚，甚至在第一时间失去了辩解的能力。
许之夏也学着她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并说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青梅竹马，好不浪漫呢。”
“有嘴说别人的时候，先看看自己的屁股擦干净没。”
接着许之夏又对着陈雯说：“少听些八卦多看看书吧，造谣是犯法的。”
说完，许之夏转过头去继续写作业。
同桌碰了碰她的胳膊，竖起了大拇指：“姐妹，怼的好。”
许之夏浅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果然是回到了之前的生活，连和李源源的针锋相对都在继续。
她微微叹息，心里在庆幸回到之前生活的同时又有些犯贱的怀念那一个月短暂的时光。
总觉得时间流淌的太快，自己还没来的及好好的享受一下，它就飞快地溜走了。
白驹过隙。
许之夏看着语文试卷上的成语有些愣神。
果然，古人的智慧很伟大，那么漫长的时光只用四个字就凝结成了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