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看雪
四点半，刺耳的铃声响彻整个校园，完全带着强势警告的威严，学生们被迫停了笔，老师收完卷子离开。
安一松了口气，收拾好笔袋，起身往自己班里走，开阔的过道能清晰看到外面的景。
雪花一片片飘落，像是梦境，偏偏落在手心的雪花的触感确实清楚，是真实的。
西城真的降雪了。
走廊围过来好多的学生，她同桌陈轻晚被一个高个子男生挤出来，绝佳的观景位置被霸占，女生叉着腰面露凶狠。
安一过去的时候恰巧看到的就是陈轻晚红着脖子，头仰的高高的跟比她高一个头的外班男生争执的样子。
气势上，这家伙绝对是不打算输一点。
眼见着那男生被陈轻晚三言两句话弄得有些下不来台，垂在身侧的手似乎有了要扬起来动手的意思，在班门口看热闹的安一一个箭步冲过去横隔在了两人中间。
她跑的急，地板有些湿差点撞一人后背上，陈轻晚扯住她的袖子让她站稳，安一道了声谢，眼睛一抬视线落到楼外面，语气夸张一个度。
“哇塞，雪好美啊。”
她把话题往别处引，男生直面的不是陈轻晚，觉得没意思转过头去看雪。
危机解除，安一拉着陈轻晚的袖子往教室里走。
偏偏她同桌还在义愤填膺，走一步回过头瞪一眼那个高个子男生。
“什么人嘛，那么多人，偏偏跟我一个女生抢位置，没品。”
安一关上后门，班里没几个人，大家都在着急忙慌收拾书包回家，没人多分一点视线关注她俩。
安一回到位子上收拾书包，陈轻晚还在碎碎念个不停，像是要巴拉巴拉一直说到那个男生良心不安回过头来给她道歉。
把最后一本习题册放进书包，安一起身，手抬起落在同桌肩上，语重心长开了口。“低调点，回去了再骂，那男生体育队的，人家肌肉发达力量又贼猛，小心被他听到一拳给你送进icu住一个寒假。”
“你也不想这半个月假期待医院闻消毒水吧。”
陈轻晚给她让了位，安一提着书包出去站到过道，女生站起来，心有不甘又没再放声骂的骨气，书包一提跟着安一往外走。
“算了，今天考完了我心情好，不跟狗一般见识。”
安一扯了下唇角没吭声，说实话，她们俩能连着近一年都是同桌，都因为两个人都死要面子，脾气一样倔，又怂又能逞强。
雪仿佛变成一种景，出了校门，好多来接学生的家长都在拿手机拍照，安一有一些没一下抬手去接雪花。
校门口跟陈轻晚道了别，她往回家的路上走。
沉重的担子好像轻了些，压得人喘气都困难的空气独属于教室，外面的街道空气清新，天空被厚重的云层遮掩，却也很美。
她好像莫名很开心，又很激动。
雪再下几个小时，或许到七八点，她就可以堆小雪人了。
安一伸展开手心，想接一片雪花。
她脚步没停，半张脸缩在脖子上缠绕的围巾里，期待能有一片完整的雪花精准落下来到她手上。
像是一种无声的祈愿。
连着两片雪花飘过来眷顾她，落在手心仅一秒，就被身体的温度热的消融掉。
心里腾升起一点失落感，她还没来得及细细去观察它的花纹形态。
“啧。”
耳畔突然传过来一道声音强生生打破她的思绪，安一下意识抬头去看。
身前靠过来一个身影，对方步子很快，安一的视线只来得及看到他黑色的外套。
后一秒，鼻息间涌进来好闻的清冽味道，像是被冰冻过的淡淡花香，很熟悉，熟到一秒就勾连起记忆。
她展在身前未收回的手心落上触感更清晰的一串冰凉。
连带着铁环相互碰到一起的响声清晰传过来。
安一手下意识握紧，手心被对方给她的东西咯到。
面前的人弯了身子，脖子低下来，他的面容就这样直接性的冲击进她的视网膜。
熟悉的深邃又漂亮的眼睛，高挺的鼻，噙着一点点笑的唇。
只是，他眼圈下有淡淡的青色，但整个人依旧精神气很足的样子。
沈司斐抬起的手扯下来一点她的围巾，把她被包住的半张脸露出来，安一没动作，眼睛都没眨一下，瞳孔清晰映出来像是被突然出现的他吓到了。
“吓傻了？”
他捏了捏她的脸，女孩的皮肤光滑又软的像是果冻，被围巾捂得温温热热。
倒是他的手指被冻的冰凉。
沈司斐很无耻的把双手伸过去递到她面前，很自然的动作，也极为淡定的开了口。
“帮你男朋友暖暖手，嗯？”
安一低垂视线，看到他被风吹的有些发白的手，骨节处泛着一点粉红 ，不得不承认，她其实有点手控。
颜值惹得祸。
安一手抬起来，很没有原则的想帮他暖手，手指头突然碰到手里攥着的东西的边角，指腹被尖锐的一角刺到。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手里还拿着一个东西。
手指伸展开，仿佛含苞待放的花朵离开花瓣，花蕊里面的东西暴露在空气里。
她的手心，正中间放着一枚很小的用银链串着的雪花吊坠。
做工精巧，雪花像是从冰上凿下来雕刻好的一样，晶莹剔透，仿佛也会被手心的温热弄得融化。
但并没有。
它依旧在那里。安安静静落在她的手心。
“这是什么？”
有点明知故问的话，安一不能自顾自给自己肯定的答案，干脆去选择问他。
沈司斐还在等着她帮自己暖手，对这事反倒没太放在心上。
他刚才还想着借这个雪花形状的项链邀功来着。
“这雪虽然下了但早晚也得融化，你男朋友帮你留住雪，送你个不会化的。”
安一一直低着脑袋，沈司斐不知道她到底开不开心，也不打算胡乱猜了，食指挑起她的下巴，强迫似的让她看过来。
女孩嘴角无意识弯着，脸颊两侧的酒窝因为抿着唇的原因，十分的清晰。
她明明就是很开心的样子。
她不说他也知道，她很喜欢这小饰品。
那就挺值。
也不枉费他大中午的饭都没吃，就坐在珠宝柜台听导购巴拉巴拉介绍了半小时产品。
“你先偷偷乐着，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沈司斐把她手心的链子拿起来顺势塞进去她棉上衣的口袋，再次把手递到她面前。
存了心了，一定要她帮他暖热手。
安一压不住嘴边的笑，总感觉沈司斐好像个小孩儿，特别幼稚。
但她这话要是当面对他说出来，他肯定会生气暴怒的。
他也要面子。
安一两只手伸过去，附上他有些冰的手背，上移握住他的手，往前拉过来，棉服的一边被她拉开，安一扯着沈司斐的两只手过来，一起包裹在棉服里面。
她这姿势，倒像是在盛情邀请。
偏偏安一还没察觉到。
门口一高的学生还没彻底走完，也不清楚路过的大人哪个或许就是一高的老师。
沈司斐自然不会让他们俩暴露在被抓住的风险里，都放寒假了，谁还会愿意写早恋被抓的几千字检讨，反正他不会愿意。
沈司斐手指伸开，反客为主握住她的小手。
对上安一疑惑看过来的视线，沈司斐笑得淡然。
“我最近学习挺认真的，还指望拿奖学金呢，千万不能被抓住谈恋爱。”
“所以，姐姐你先忍忍，没人的安全地儿手再给你摸个够。”
“”
安一被他话里的“姐姐”两个字雷到，又因为他完全的把自己扮成委曲求全的白莲花形象无语到，直接没话可说。
她被沈司斐扯着往前走，她腿短，自然跟不上沈司斐的大步伐，走一步小跑两步的，像是被他牵着的狗。
安一盯着他的侧脸看，风很大，沈司斐没戴围巾口罩，脸被冻的冷白，侧脸线条清晰，从她的角度看过去都能清晰直到对方幸灾乐祸一样的开心感。
安一没犹豫就开了口。
“如果我们两恋爱被教导主任抓住，你肯定会把责任都推到我头上吧。”
沈司斐步子没停，扭过头分了视线过来看她，眉梢挑起一边，看起来又痞又温顺。
安一盯着他，势必要问出来个肯定答案一样，腿停下来也不走了，直接反扯住沈司斐的胳膊，像是在较劲。
沈司斐任她扯着自己，视线移开思考了几秒，又看回来，像是认真想了后才给的答案。
“会啊，怎么不会。”
“毕竟，是你先起的头。”沈司斐声音里的笑意像是隐藏不住一样，浮在每个字音里。
“我本来也没谈恋爱的想法，但是，这不是你一直在追，我心软就答应了。”
像是想起了什么，沈司斐轻飘飘补了一句。“啧，我还答应了两次。”
她追了两次。
“我这样，是不是太没立场了？我这个年纪，就应该好好学习专心读书才对的，这都被你引上不归路了。”
“我是不是要惨了？”
沈司斐话不停，连着几句砸过来，每句轻飘飘没多少真情实感的少年忏悔话都精准砸在安一的良心上。
安一感觉自己真的把一个乖乖好学生拉下了泥潭一样。
她本来就快要被道德的压迫感灭杀在囚笼里面，但抬头对上沈司斐的表情，他的这张脸，心里的那一点负罪感直接消散的完全。
开玩笑，他怎么可能是乖乖好学生。
校规明令禁止的，他起码违反了一多半，而她，只违反了一跳而已。
所以，情节也不太严重。
理智被拉扯回来，安一想怼回去，沈司斐视线突然偏移到她身后，微眯了眼睛，像是在仔细辨认人。
她好奇想看过去，沈司斐按住了他的脑袋，压过来的脸带着一点笑意，眼睛很亮。
“教导主任真在你身后，就十几米吧。”
安一身体僵住，沈司斐像是存了心要她相信并且开始紧张起来，视线从她侧脸过去看向她身后，开始倒计时。“快来了，他好像看到我们了。”
身后真的有脚步声靠近，安一冷汗都快冒出来，想也没想，一把扯住沈司斐的袖子，迈开腿就往前跑。
步下生风，拽着一个他，有点吃力，但就是不想慢下来一点。
这要是被教导主任抓住，她今年见她老爸就是在被请家长的办公室里，那脸直接丢到太平洋了，她也别想着能安稳过完这个寒假了。
沈司斐被她扯着衣服袖子往前跑，因为他的不配合，安一有点吃力，但就是不肯回过头来看一眼他，或者说不敢看身后教导主任的情况。
他没说谎，他们后面确实是学校里的一个主任。
但对方视力并没有那么好，沈司斐看到他的时候，对方正在擦他的眼镜，估计根本就没注意到前面还有两个自己学校的学生。
“沈司斐，你跑两步，被抓到了我会死的。”
安一有些气，身后的人跟个大爷一样，仗着自己腿长一样大跨步走着，想跟她跑着的动作划等号。
她想揍他。
女孩的声线有些不稳，紧张带着颤意，又因为迎面吹过来的风，呼吸都不稳。
沈司斐快步过来轻松就到她身旁位置，手滑过去拉着安一的手牵住，神色表情一点都没有紧张的意思。
他好像根本就不怕被抓一样。
安一感觉自己像被耍了，回过头去看他身后，好巧不巧，跟戴好眼镜的男人对上视线，四目相对后的两秒后，安一凭借良好视力一下就认出确实是主任，打了个颤，忙回过头来。
沈司斐被她一脸紧张兮兮的样儿弄得有些乐，但也不想真的被后面的人追上来抓住，握紧安一的手，收了收不正形逗弄她的样子，“走吧，陪你跑两步。”
“放心，他追不上我们的。”
他对着她笑，笑容像和煦春风里的一抹暖阳一样。
风在耳边呼啸着吹过，空中飘落着一片片并不密集的雪花，落在栏杆，衣服，或是少年的脑袋上。
安一的手被他手心迅速升上来的温度烘烤的热烘烘的，浑身的血液都加速了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