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乖巧
十二月的天，气温每天都在变化，阴晴不定。
安一把围巾往上拉遮住半张脸，出了小区门，左右看了一圈没有看到沈司斐的人。
小区正门有车过来，她往右边的街道走，低头拿出手机打字。
问他在哪的信息刚发过去，很快沈司斐就回复过来。
沈弟弟：你旁边的早餐店。
安一看了眼这行字，抬起脑袋往左转 。
早餐店擦的透亮的落地玻璃窗里，桌子上坐着的人确实是沈司斐没错。
他手里拿着杯牛奶，见她看过来 ，左肩靠着玻璃，手机举起来，视线移过去一点。
几秒的时间，安一的手机响了下。
屏幕弹跳出一条新发过来的消息。
沈弟弟：进来。
沈弟弟：一起吃个早饭。
安一本来早上简单吃了早餐，现在并不饿，但总要进去把书包拿过来。
她给他的糖还在自己这里。
安一移步进去，周末的这个点，早餐店也没多少人，略显冷清。
店里蒸包子的蒸笼冒出些白色的雾气，萦绕在空气里，仙气缭绕似的。
安一过去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来，沈司斐把面前的小笼包往桌子中间推了下，看着她开口，“看看还要吃什么，自己点。”
安一摇摇头，“不用了，我吃过才过来的。你吃就好。”
沈司斐也没跟她客气，筷子夹了包子慢慢吃着。
安一看到他身旁椅子上放着的自己天蓝色的书包，上面干干净净，并没有被雨水染湿或者是弄脏。
他真的取来了。
现在不过八点一刻，路面还有昨天下雨过后积攒的雨水，空气都还是潮湿的。
安一没事干，放了手机搁在桌子上，手撑在桌子上干脆去看沈司斐吃早餐。
他夹着个小笼包，一口下去嚼好久，腮帮小幅度动着，长长的睫毛像蒲扇一样散开，低着眉眼，冷白的皮肤上眼下的淡淡乌青明显。
整个人好像很困倦，无精打采的。
一笼包子沈司斐吃了两个就晾在那里，桌子上的一瓶牛奶也就喝了三分之一。
看一眼过去就知道他没食欲。
对面的人抽了张纸擦了下嘴，扔到垃圾桶里后出声。
“走吧。”
安一看了眼几乎没怎么动的早餐，还是没忍住开了口，“很难吃吗？”
她吃过两三次这家包子铺，味道还算可以，并不是称得上难吃的。
沈司斐起了身，一手拎着她的书包，听到她的话，回过头看了眼桌子，“不难吃，我没胃口。”
安一点了下头转身往外走，沈司斐跟过来，垂在身侧的手前后摆起甩了两下，像是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快走一步到安一身侧，弯了下腰拉住她的手。
温热的手相贴，最后十指相扣。
安一脚步停了下，视线落在那交握在一起的手上，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弯了弯唇。
早餐店门口，突然有个男生小跑着进来，安一停住步子往旁边站了下，身后的沈司斐身影暴露出来，那男生抬了下头，看到沈司斐那张脸，脚步也停下来。
接着，他犹疑地开了口，“沈司斐？”
安一转身去看，沈司斐分了点视线给男生，对上他的脸看了几秒，似乎找到点是熟人的印象，语气清淡“嗯”了声。
男生见他回应，镜片后的眼睛里都亮起光来。
“真的是你啊，我没想到在这会遇到你啊。”男生抬了抬眼镜，“咱俩高中还在一起，就是没分到一个班。可惜了。”
应该是初中同学，沈司斐客套跟他寒暄几句，男生视线移开，突然注意到旁边还站着一个女生。
安一跟沈司斐靠的挺近，应该是认识的。
“额，这位是？”
被提到，安一心一紧，抽回自己被他还抓握着的手，下一秒，就听到沈司斐开了口。
“安一，她”
实在是怕沈司斐直接全盘托出，安一抢先一步开了口，背在身后的手顺便扯了下他的袖子，示意他可以闭嘴了。
安一挡到沈司斐身前，对着男生尴尬笑了声，“我是她姐，是姐姐。”
不是女朋友。
男生因为她突然冲过来愣住，身后，头顶传来沈司斐的一声轻呵，他明显在质疑她的解释。
安一感觉从脖子窜上来一股凉意，感受到沈司斐落在她后脑勺炙热的视线。
男生摸了摸后脑勺，回了安一一个笑，说了声“姐姐好”，又抬头去看沈司斐。
“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个姐姐啊？”
沈司斐看了眼缩着脖子似乎随时准备溜走的人，轻啧了声，“我也才知道。”
他还有个姐姐？
骗鬼呢。
男生疑惑“啊”了声，眼睛在两人身上绕了一个圈子，还是没看出点什么，最后道了声再见就离开。
沈司斐也被安一拉着袖子往外走，他把书包单跨在肩上，仍由她拉着出了店门。
一直到便利店门口，安一才停了步子，怕人跟出来，往沈司斐身后看了好几眼，确定没有以后才稍稍放松下来。
她收回视线，身前，沈司斐突然凑过来，距离一下子拉的很近。
他的气息瞬间扑进鼻息，安一瞳孔瞪大。
沈司斐掀起眼皮看她，视线紧紧锁着她，嘴角的那一点扬起的弧度带着戏谑。
“怎么，又改了身份要当我姐姐？”
安一呼吸停一瞬，受不住这样近距离，狼狈后退一步躲开，脸都红了。
“没，我只是不想你同学知道我们的关系。”
一高严禁学生早恋，他们俩要是被捅出去的话，检讨处分一个都逃不了。
沈司斐站直身体，视线依旧在看她，手摸进兜里掏出盒烟，磕出一根烟，“现在倒是知道忌惮校规了。”
他掏出打火机要点燃，想起什么似的，把那根烟又放进烟盒，然后半抬眼睛看安一。
“过来。”
安一被他一句语气生硬的话搞得心跳漏了一拍，她没动，那个认识沈司斐的男生随时都可能从包子铺出来，极有可能会看到他们两。
“就这样说。”她铁定要保持距离。
两人之间的距离能再站三个人都没问题，沈司斐视线丈量了下这距离，侧头看了眼包子铺，好巧不巧，那男生就出来了。
男生也看到了沈司斐，冲他招了招手。
沈司斐扯了下唇角，回过头，看着安一，她的视线并没有落在他身上。
他眼眸暗了一瞬，书包随肩膀的松力下滑到胳膊，身后脚步声渐近，沈司斐心里的倒数结束，抬步往前跨了两大步。
对上安一看过来的震惊的眼神，他抬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低了头，不轻不重的力道咬了她一口。
脖子上传来微微刺疼，安一缩了下脖子，感受到上面留下的湿热触感。
他抬了头，后退的时候视线滑过安一的脸，脸上没有表情，视线冷冰冰的像是从冰窖里刚出来一样。
他没吭声，身后走过来的男同学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发出不小的一声唏嘘。
安一心里没由来的升起恐慌，她攥着手心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沈司斐淡定站在一旁，好像事不关己一样。
他侧了身，跟自己同学打了个照面。
男生频繁眨几下眼睛，努力消化完刚才的画面，嗓子都沙哑几分。
“沈司斐，你，谈恋爱了？”
乖孩子的男生被这画面实在吓到，他被校规束缚着，这叛逆的行为一点念头都未曾升起过。
沈司斐“嗯”了声，当着男生的面，烟盒里磕出一根烟，点燃，烟叼在嘴上吸了一口。
一缕白烟过后，他的脸清晰。
神色平淡，一下子做了两次违反校规的事，却十分坦荡。
沈司斐抬起视线落在男生身上，烟夹在指尖，觑他，“有问题？”
男生惊到，几秒后才反应过来，摆摆手，“没，当然没问题。”
他看了眼站在原地的安一，回过来对上沈司斐明显带着警告的眼神，悻悻收回视线，“放心，我不是长舌妇，今天什么也没看到。”
男生兜里的手机响了下，他拿出来看了眼，眉头皱了下，看沈司斐，“我先走了，回头再聚啊。”
往外走两步，男生还是忍不住一样又折回来，拍了下沈司斐的肩，语气都严肃几分。
“沈哥我还是想说一句你牛皮，尖子生你都能拿下，牛。”
他好几次路过公告栏的时候，都看到安一的照片挂在学校的光荣榜上，女孩看起来文文静静的，长相恬静又漂亮，原以为只是好看的乖乖学生，但没想到也谈恋爱，还是跟沈司斐。
简直令人刮目相看。
男生竖了个大拇指到沈司斐面前，想说的话说完满意离开，路过安一的时候恭敬来了句“嫂子好”。
安一因为他这个称呼紧张的心消下去大半，嘴角抽了抽。
男生进了小区，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安一回过头，精准对上沈司斐含着深意的眼睛里。
四目相对，安一感觉自己脖子上刚才被他碰过的地方又敏感几分，感觉又涌上来。
沈司斐手指微抬抖了下烟灰，烟有些呛，他抽了几口，低着脖子剧烈的咳嗽几声。
后脖颈的骨头凸起，似乎要穿破薄薄的皮肤。
安一眉心蹙在一起，还是走过去。
她一靠近，沈司斐就抬起头看过来。
目光带着审视。
安一低下头躲开，视线落在那还燃着的半截烟上，沉默几秒，从棉衣口袋里掏出昨天买的软糖。
铁罐子装的柠檬味的软糖，她递过去碰到他的手背。
“给你的，以后忍不住想抽烟的话就吃颗糖，这样也算能戒烟。”
沈司斐落在她额头的视线实在灼热，快要烫伤她。
安一知道他在介意刚才她要避嫌的行为，是她追的他，现在反倒过来不想别人知道两人的关系。
她抬头，对上沈司斐阴沉沉的目光，他不接，糖她也不打算收回来。
“沈司斐，我只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果我们谈恋爱的事被有心人捅到学校，对你和我都不好。”
沉默对视，对方眸色黯淡，面上没有表情，眼下的淡淡乌青明显。
半晌，他把燃尽的烟头熄灭，语气都泛着凉意。
“你倒是会找这破借口来搪塞我。”
这话里讽刺意思实在明晰。
安一喉咙滑动，举着的手有些泛酸，她收回来。
指腹摸着糖盒的纹路，声音低低的，“没搪塞你。”
沈司斐扔了烟头折回来，到她面前一步位置停下，把跨在胳膊上的书包塞到她怀里，她接住。
沈司斐得了空闲的手把她攥在另一只手里的糖拿过来，低着脖子拆开塑料包装，盖子一打开，柠檬糖色酸涩味散开，激的口腔都升起反应。
他拿了一颗塞到嘴里，盖子合上。
应该是有些酸，沈司斐皱了下眉，又松开。
软糖咬破，里面酸味的果酱在口腔里爆开，味蕾都瑟缩。
他抬头，对上安一好奇看过来的视线，“怎么，要尝尝？”
他的手指蹭了下她的下唇，话里的意思实在明显。
糖果盒已经被他装进衣服口袋，沈司斐也没有要再拿出来的意思，他所谓的要她尝尝，只能是指尝他嘴里的。
安一移开他的手指，“我没那么馋。”
沈司斐松开，看着她把书包背到肩上，扎着低马尾，眉眼低垂，气质恬静，不炸毛的话文文静静的，一副好学生样。
突兀的，想起刚才自己同学说的那句话。
他追到了尖子生。
挺牛。
沈司斐嚼了几下软糖咽下去。
安一看他裤子口袋里露出来的那烟盒的一角，昨晚她见到的烟盒跟这个不一样，他又换了一盒烟。
沈司斐身上的烟味很浓，整个人倦倦的，像是没休息好。
“你昨晚没睡觉抽了一晚上烟吗？”
不知道她哪里得来的这结论，沈司斐抬眼，“想什么呢，抽一晚上我直接转世投胎去了。”
安一看了他一眼，抬起手指碰了下他装着糖鼓起来的口袋，“这糖挺贵的，你&34;
安一想多管闲事让他戒烟，又觉得他不会听进去，话讲到一半闭了嘴。
想着还是算了。
沈司斐抬起拇指勾住她要缩回去的手。
“糖挺贵，我珍惜行不行？”
安一不懂他的话，视线里男生把兜里的那露出一角的烟拿出来，手心里颠了一下，他斜过身，远距离把那盒烟扔进垃圾桶。
没有一点犹豫。
安一咬了下唇，沈司斐回头看过来，“行了吧？”
烟扔了，他就不抽了。
但好像还有打火机还在。
沈司斐似乎也意识到这点，从兜里掏出打火机递给安一。
“给你保管，我不抽了，也不买烟了，好好珍惜你的糖。”
安一手里攥着冰凉的铁质打火机，手心被四四方方的打火机咯到，她攥的松了点。
沈司斐看她眉目舒展开，无声笑了下。
第一次有个女生管束他，抽烟的自由被剥夺，这种感觉倒还挺好，他挺喜欢。
安一听到他喉腔里发出的笑，抬了头，沈司斐看过来，勾着她手指的拇指捏了捏她手心的软肉，“满意了？你男朋友是不是很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