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护短
店里的门帘被掀开，进来结伴的几人，交谈声音很大。
贺笑非捡起筷子，盯着碗里的辣油，嗓子莫名的有些痒。
卡在喉咙里的“别开玩笑了”这几个字就是讲不出来。
对面的季清浅小口吃着面，她吃相很好，连吃饭都是近乎无声。
女孩神情淡漠，刚才的话并不是开玩笑。
贺笑非因为这一确定的事实心里堵得慌。
安一很自然的把辣椒油罐子拿过来放到自己右手边的位置。
拿起水壶倒了一杯水推到季清浅面前，准备把水壶放回去的时候，她的视线里多出了一截细长的手指。
骨节清晰的手指弯曲又伸开，朝着她做手势。
安一愣一秒，看到他面前放着的空杯子。
她似乎懂了。
但没想到他会这么自来熟。
安一把他面前的杯子移到自己跟前，端着水壶给他倒了杯水。
杯子推到对方面前，沈司斐却没接。
她抬头，看进少年沾了点玩味笑意的漆黑眼眸，一瞬，就懂了他刚才招手的正确意思。
有些尴尬。
他要的是水壶，而不是要她给他倒水。
安一轻咳一声掩饰尴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帮贺笑非也倒了杯水。
水杯推到他面前，吃面的少年抬起头，看到是安一后，受宠若惊似的连连道谢。
尴尬的处境好像消散了点。
午休的时间不算长，安一中午有午睡的习惯，就没有跟他们在校外闲逛。
正午的太阳猛烈，剩下的三人找了家还算清净的奶茶店进去。
贺笑非按照往常要了两杯冰的柠檬茶，侧目看到坐在高脚凳上的女孩，想到她说她有心脏病的事。
少年心细一回，帮她要了杯热奶茶。
大杯的珍珠奶茶推到她面前，季清浅眼睛亮了亮，有些惊讶还有自己的份。
“热的，你可以喝。”
贺笑非没有看她，手里捏着的柠檬茶还冒着凉气，他低头插着吸管。
“谢谢。”季清浅把奶茶拿起来，手心传递过来奶茶的温热，一瞬间心暖。
她很少有机会喝这些饮料，包括像这样在午后和朋友坐在奶茶店里闲聊畅谈，都是种奢侈。
吸管里的奶茶随吞吸的动作涌入口腔，糖的甜味夹杂着特殊的感觉在脑袋里炸开烟花。
贺笑非就在她旁边坐着，止不住自己的视线不去看她。
他大着胆子细细探究季清浅的表情，怕被她发现，又别扭的小心翼翼，话却脱口而出，“好喝吗？”
听到声音，季清浅咬碎口腔里的珍珠，笑着开口。
“很好喝。”
贺笑非点头说了声“那就好”，低下脖颈去喝自己的果茶。
暴露在沈司斐视线里的耳朵却以一种很快的速度蔓延上粉红，耳垂更甚，像是能滴出血。
他往后靠到椅子的靠背上，懒散的翘着腿，手肘撑着脑袋，视线慢慢在两人之间兜了一圈子，有些想不到贺笑非也有这么纯情害羞的时候。
下午的课程有些枯燥，两节连着的课都是化学。
不过班里却不复以往一样死气沉沉。
正如贺笑非开玩笑一般说的话，检讨书经过一中午时间的发酵，沈司斐的名气在一高算是大半数人都有了耳闻。
第二节课的铃声打响，讲的口干舌燥的化学老师端着茶杯喝茶缓劲，贺笑非直接累瘫趴倒在桌子上。
本来安静的教室门口突然传起哄闹声，年过半百的老教师出教室门的时候差点被走廊里横冲过来的女生撞上。
他堪堪扶稳老花眼镜，刚才的女生说了句对不起后就径直走到窗户前站定。
很快，高一六班的教室门口以及两扇窗子位置，都出现了很多生面孔。
大多都是女生。
齐齐的探着脑袋往教室里看。
突然的，有个胆子大的女生从教室门口探进脑袋，跟坐在靠门位置第一排的学生做了交谈后，那个男生大大咧咧站起身喊了句。
“沈司斐，有人找你。”
班里一瞬安静，包括窗子外站着的几人都停了动作。
都在等着班里站起来这个叫“沈司婓”的同学。
贺笑非侧趴着脑袋，听到这声音后胳膊撑起身子，拍了下跟他一样倒在桌子上睡觉的人。
“沈哥，有人找。”
他在善意提醒，但架不住某人不领情。
后一秒，贺笑非的胳膊就被拍掉。某人抬起头，眉眼间尽是不耐烦，视线凉凉扫了贺笑非一眼，开口就是威胁。
“再吵我揍你一顿。”
放完狠话，也不管门口的骚动因何而起，再次趴回桌上补觉。
“……”
贺笑非懵了一瞬，困倦的大脑在缓了几秒后恢复清醒，他咬了咬牙根，把怒火忍下去。
抬头，看向门口站的女生，声音实在不算小。
“沈司斐挂了，人没了。”
言下之意，找沈司斐的话烧纸吧。
这话一落，安静的班里闹声更响，笑声带着淹没性席卷周围。
站在门口的女生此刻也有些尴尬，脸通红着离开。
闹剧在这一刻停了些。
贺笑非看了眼依旧停在窗户外不死心的几个女生，再回头看趴在桌上安静睡觉的人。
哄闹的教室里杂音叫喊声漫天，这家伙能睡着也是真厉害。
不过，喜欢沈司斐的女生眼光也够不好的，从小到大，就没几个人能受住这家伙的少爷脾气。
周一的晚课是语文，因为这次班里的语文均分是年级第一，老师高兴就放了电影。
班里保持着表面上的安静，但实在没几个人视线盯在屏幕上。
很老的电影，画质模糊不清晰，还没有字幕，教育意义倒是很大。
班里关了灯，视线内昏暗，坐在后排的贺笑非仰着脖子看了几分钟后，揉了揉酸疼的脖子，直接选择了放弃观看。
他想起什么似的，扭过头去看后面，原本以为会在认真看电影的小姑娘此刻在拧水杯。
她手里握着个保温杯，试了几下都不行，季清浅的同桌看到后就要伸手帮忙，手伸出半截子却被一只胳膊以强势的力量给堵了回去。
男生抬头看着前桌的人斜着身子抢过了他同桌的水杯。
季清浅抬眸，看进贺笑非的眼睛里，对方对她笑笑，“我帮你。”
她道了声谢，接过他拧开的杯子，里面的水还冒着热气，季清浅把它放到桌子一角，开始找自己现在要吃的药。
三个小瓶子，很快就积攒起七八粒药。
黑暗的光线里，大家注意力不会放在这小角落，没有几人注意到这里。
季清浅把药喂进嘴里，喝了几口水咽下去，动作熟练，吃完药后表情都未变几分。
贺笑非视线扫过她平静的眉眼，心里的不舒服感觉又涌了上来。
他微向前倾身，压低声音，“你每次都要吃这么多药吗？”
季清浅拧好杯子，思索几秒开了口，“就是最近一个月才开始吃这么多药的。”
贺笑非刚想问她是不是病情严重了才要吃这么多药，结果后桌的男生跟没有大脑一样，咧着嘴就开始问话。
“你有病啊，什么病要吃这么多药？”他伸手就要去拿季清浅放在桌子上还未收回去的一个药瓶。
电影里打斗的场面开始，枪炮声响亮，昏暗的灯光下，季清浅嘴角的浅浅笑意都维持不住。
“有病”这两个字真的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贺笑非翻了个白眼，把那男生的手拍了回去，药瓶被他轻松劫到手，又推回到季清浅面前。
女孩抬头，电影的背景灯刺亮，贺笑非的轮廓被勾勒成线条模糊的晕染画。
他看着那个男生，弯弯的眼睛看起来就脾气很好的样子，可说出来的却是不饶人的。
“唉我说，你这有精神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不去医院看看呢？”
他拍了拍男生的肩，长辈似的语重心长，“早点去看看，现在都开始说胡话了，过几天严重了直接连你爹我都认不得了，那就属实不孝顺了。”
邻桌的几人听到贺笑非这话，直接笑出声。
一阵哄闹在后排的几桌蔓延。
男生被占了便宜，脖子都红了，但也认识到自己刚才的话对一个女生说实在不礼貌，有点不好意思的跟季清浅说了声抱歉后，就去跟贺笑非闹起来。
话题就这样被带了过去，谁也没有再纠缠问季清浅生病的有关问题。
晚课看电影的快乐时光短暂过去，秋天的夜晚冷意泛滥。
很大的一阵风吹落树的落叶，枯黄的叶子掉落一地，踩过去“咯吱”脆响。
安一站在校门口，风吹乱她额前的碎发，头发胡乱啪在脸上遮挡视线。
学校里一批又一批学生往外涌，清一色的黑色校服，靓丽高挑的少男少女三三两两走在一起说笑打闹，青春洋溢。
没有提前跟季清浅说好，安一怕她自己一个人走掉，就不停的四处张望。
有几辆私家车从自行车道挤进来，安一被迫把车子推到步行道上。
一阵冷风从衣摆钻进来，身体的余温被带走，忍不住让人哆嗦发颤。
她移着视线四处找人，视网膜里意外映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高大的男生侧着身子靠在校外围栏的墙壁上，头顶打着一盏昏暗的路灯，他姿态慵懒随意，单肩背着包，微低着脖颈。
而他的视线往下的范围内，一步之遥的位置站着一个个子矮矮的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