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转折点
陈文音听她这样说，心里掠过一丝不安。
刑侦史上曾经有过借梦抓凶的案件，死者托梦给姐姐，告诉姐姐自己的藏尸之处。
叶子柠的梦是否说明……安筱语其实已经不在人世了？
真正的安筱语已经死去，呈现在世人面前的，是一个全新的虚假的安筱语！
这是无比让人惊恐的一件事，可是陈文音很快否认了这个想法。
太荒谬了。她根本无法想象，是运用了怎样的手段才让一个观众看着长大的明星被人完完全全地替换掉。
“除此之外，你还发现了什么？”陈文音问，
“一时半会儿我没办法详细讲。实在太多了，她整个就是变了一个人，生活习惯，说话的语气神情全都变了。”
服务生端来柠檬水，她接过来喝了一大口。
“比如以前小语喜欢躲在书房里看书，但是后来她再也没进过书桌，每天就呆在换衣间里换衣服照镜子，她是从来不喜欢照镜子的，你也知道，她对于娱乐圈很排斥，所以对于她自己讨喜的外貌也很厌恶。”
“还有，她对我突然特别客气，我这么说可能有点奇怪。但是小语从会说话起就总是跟我争吵，可是突然有一天……她不跟我吵架了，我说什么她都会说谢谢……”叶子柠的表情有点困惑，停顿了一下，说，“陈警官，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陈文音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继续说。”
“也没什么好说的，总而言之，她完全变了一个人。”
“你……后来为什么离开了她？我觉得你是属于那种，嗯……说了你不要生气，控制欲特别强的母亲。”
叶子柠尴尬地笑了一下，说：“女大不中留，她跟人跑了。”
“跑了？”
“嗯，陈本熙，那个男孩，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这么多年陈文音从没忘记过那个少年。她记得他凄惨的身世，记得他桀骜的眼神，也记得他在审讯室里对自己说的话。
他说只有她能查出真相。
“陈本熙，他现在怎么样了？”她问。
“没怎么样，这些年一直跟小语在一起。陆嘉昱把医馆转让给他了，他请了几位退休老医生，帮着一起经营着医馆。”
“挺好的。”陈文音说。这个少年，无父无母，在世界苟活，如今至少有了一份营生，能独自过活下去。
叶子柠低下头，苦笑了一声道：“一点都不好，小语是我的女儿，我一手带大的。我对她是很严格，是有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可那是因为她是我的女儿。她为了一个突然出现的男孩，逼着我走，半夜瓢泼大雨，她用刀逼着我离开，她是我的女儿，她怎么可以那样对我！”
她说着趴在桌上嚎啕大哭。
八年前的冬天，一个大雨的夜晚，她落魄地离开了她的别墅，她的女儿安筱语倚靠在门口，冷眼看着她。她哀求她能给她一天的时间，让她收拾一下行李找一个去处，但是她不允许她再跨进门一步。
那一瞬间她觉得安筱语太陌生了，她觉得她绝对不是自己女儿。
“我身上连住一晚宾馆的钱都没有，小语在赶我走之前把我的资产全部转移，我那一刻才知道她已经计划很久了。”叶子柠浑身颤抖，仿佛那一晚的大雨又降临了。
“你为什么不报警？”陈文音问。
“报警？我说什么，说我女儿把我赶出来了，说请警察去把她抓起来？这不可能的，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她都是我女儿，我不会做对她不利的事情。”
这些年叶子柠无数回想自己对安筱语的所作所为，越发觉得错在自己，小语赶她走，只是想摆脱她的控制吧，或者仅仅是想报复她，她知道自己是一个失败的母亲。
但是她爱她。
所以她毫无保留地与陈文音说了这一切，她虽然担心这些事会对安筱语的事业造成伤害，但是她更想知道自己的女儿，那些年到底遭遇了什么。
谈话的最后，叶子柠怯生生地问：“陈警官，你是刑警，你比我懂得多，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什么想法？”
“你觉得小语她……还是我的那个女儿吗？”
她怀疑过，但是不敢相信这个太过魔幻的事情。她的女儿被替换了……这种事怎么可能会发生！
陈文音思索良久，说：“我觉得，她不是安筱语。这也是我联系你的原因。”
叶子柠推迟了出国的时间，选择留在国内协助陈文音的调查。
陈文音希望她能约安筱语出来见一面，以近距离再对她进行一次观察。
叶子柠表示有些困难。
“实话说，我有五六年没有与她联系过了。上一次见她是在她二十岁的生日宴上。我想借此机会与她缓和一下关系，但是那一次她连一句话也没有跟我说。”
“你想想办法呢？”陈文音说，“你是她的妈妈，你会有办法的。”
叶子柠沉默许久，说：“下个月，8月23号是她的生日，我看看能不能与她见一面。”
用了三天时间，佟安启终于快进着看完了安筱语的所有视频。他尤其仔细观察了安筱语在综艺上的表现，发现她除了笑容发生变化外，她的肢体语言以及措辞也很不相同。
转变大概是从2016年，也就是胡桥案结案后的第二年开始的。
这一年安筱语十八岁，为了庆祝成人礼，她举办了一场盛大的线下粉丝见面活动。
在此之前，安筱语以身体不适以及抑郁症为由停止活动将近半年，许多粉丝对她甚是想念，见面会上挤满了人。
安筱语站在舞台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怯意。在粉丝的欢呼声里，她的脸上是惊喜和不安。她甚至一度想逃离，最后还是主持人劝住她，为她解了围。
这件事一度登上娱乐头版，说安筱语没有作为艺人的基本素养，她的天赋已经消耗殆尽，她的演艺事业快要走到尽头了。
更有媒体造谣，说那天安筱语喝大了，所以才一反常态。
佟安启将这段视频反复看了好几遍，他得到的结论是，这个时候的安筱语已经不是她本人了。
他认为，站在舞台上的是一个外表与安筱语非常相似，有一定表演经历，但是非常怯场容易紧张的人。
她的惊喜说明她未曾料到会有这么多粉丝，但是安筱语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被万人追捧的，她不该对此表现出意外。
她的不安说明她从未站在这么多人面前过，所以她害怕到说话颤抖。但是安筱语从婴儿时期就面开始面对镜头，她是不会怯场的。
陈文音回来后，他把自己总结出的笔记给她，说：“毫无疑问，在2016年以后出现在镜头前的不再是原来的安筱语。”
陈文音点点头说：“时间是对得上的，叶子柠被她赶出家门也是在那一年。”
“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佟安启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他的眼睛太疲劳了。
他现在闭上眼就是花花绿绿的综艺节目，不得不说，安筱语真的很努力，她参加的节目之多让他不可思议。
“嗯，”陈文音舒了口气说，“我想等见到了安筱语，所有事情就都能明白了。”
“哎？你联系上她了？”
“不，是叶子柠，说8月23日是她的生日，有机会见一面。”
“8月23日？”佟安启疑惑地问。
“嗯，叶子柠说下个月是她26岁的生日，她会给她准备一辆跑车做生日礼物，安筱语或许会愿意与她见面。”陈文音说。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怎么记得安筱语的生日是在十一月？”
“十一月？”
“嗯。”佟安启把一张微博截图给她看，“这是三年前她11月7日发的，祝自己生日快乐。”
陈文音盯着截图看了一会儿，皱了皱眉。
叶子柠作为安筱语的妈妈，是不会记错她的生日的。而安筱语更不可能记错。
“不过只有这一年发过生日快乐的信息，有可能是发给别人看的。我看底下评论都在问她，她什么都没回。”
“不对。”陈文音否认了他的这个说法，“她作为公众人物不会发这种有歧义的信息，这个日期一定有什么意义。”
两个人沉默了许久，看着目前搜集到的信息，竟感到一丝恐惧。
幽暗的电视里依旧在播着安筱语的节目，那张熟悉的脸上堆着甜美的笑。她跟陈文音初见她的时候一样美，可是一想到她的皮囊下装着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灵魂，陈文音毛骨悚然。
“现在你想怎么办？”佟安启问。
“我们现在要弄清楚，真的安筱语去哪里了，还有，替代她的又是谁。我想……我不得不去见见那个人。”
陈本熙，这个自胡桥案之后就没有再离开过安筱语的少年，他一定知道一切真相。
傍晚，她查询到陈本熙所经营的林氏医馆的电话号码，想直接打电话询问他。
但是按下号码后，她犹豫了一下又取消了。
她来到楼下的打印店，请老板帮她发了一封传真。
传真上写道：“你说你迟早会告诉我真相，我想现在是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