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老朋友
该如何证明一个人并非她本身呢？
陈文音和佟安启一致认为安筱语并非安筱语，但是这只是他们的感觉。如果当面质问她，她会有无数的理由否定他们的猜想。
她可以说这些年一直在整容所以伤害到了面部肌肉，所以才会呈现出不一样的笑容。
她也可以说她后来找了很好的医生为她理疗，所以她的过敏症状消失了。
她甚至可以直接斥责他们的话是无稽之谈，只是想污蔑她而已。
而且……
佟安启问：“我们真的要去探究这个问题吗？我现在想想，她是不是安筱语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
陈文音回答不出来。
这十年来，她一直在考虑一件事。十年前的胡桥案，温云ktv案，以及何云舟案，这三起看似毫无关系的案子实际上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
胡桥案的死者胡桥，最后去的地方是安筱语家。
温云ktv案的被诬陷者余好晴是安筱语的同班同学。
何云舟案，记者是在何云舟与安筱语第一次共同上综艺，并且完全抢占了她的风头那天，突然爆出她的各种丑闻。
安筱语看似都不是直接参与者，可是却没有一起事件与她无关。
陈文音有时候想，当初他们的调查对象是不是错了。他们一直盯着陈本熙不放，或许陈本熙并不是关键人物。
或许他们应该好好调查一下安筱语。
这些年她无数次希望重查胡桥案，但是一来当年被认定为凶手的秦金兰已经被处刑，如果重查，那么就是承认了这是一起冤案，刑警队长绝不会点头同意重查此案。
二来，当年与此案有关的人都已经很难联系上。文道远医生在四年前因为心梗死在乡镇医院的办公室里。其他人都身在国外，像是刻意想要躲避什么。
三来，重案组也不复当初。周金平老师退休了，魏以铭和裴娅琪调到了其他部门，现在来的组长是个完全没有干劲的官二代，借着重案组的好名声躺平，整天只知道吃吃喝喝。
也许在这个世上，只有陈文音放不下这起案子吧。
她又想起了章正浩死前给她打的那通电话，沉重的喘气声，急促的脚步声，还有惊恐的尖叫声。这些声音常常出现在她的噩梦里，她在噩梦里无数次看见他满头是血的趴在地上，抬起脸求自己救他。
犹豫许久，她轻声说：“小佟，我想查出真相当年的案子，一定还有没有解开的秘密。”
作为丈夫的佟安启知道这是她的一块心病，他没有说一句劝阻的话，点了点头说：“好，我陪你查下去。”
他们把事情想简单了，事实上他们根本连接近安筱语都做不到。
打电话到她的公司没有人接听，偶尔接通一次，对方听完他们的来意后什么话都没说就挂断了电话。
发邮件更是石沉大海，常常三点过去了，对面都没有人查看邮件。
两个人又决定去她的公司去找她，但也被人拦在门外。
“安筱语是大明星，不是那些十八线的，你们想见就能见到？”保安冷笑道。
无法接近她，就无法获取她的dna。
佟安启的想法很简单，当年查胡桥案的时候提取过安筱语的dna，现在只要能获得她如今的dna然后做个比对就行了，一样的，就是他们多想了，不一样，这就出问题了。
可是无法接近她，又何谈dna呢？
他们无奈，只好另寻办法。
佟安启回家在电脑上下载了从安筱语出道为止所有的视频，几万个视频，他决定按顺序看过去。他想找出转折点，想知道是在哪个时间段她的笑容开始发生变化的，那个时间段里她又遭遇到了什么事。
陈文音无法在此事上帮助她，她开始尝试联系当年的涉案者，想听听他们的说法。
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陈本熙。
但是她不准备联系他。她对他算是有点了解的，知道从他嘴里是问不出关于安筱语的任何事情的。
紧接着她想到了安筱语的妈妈，叶子柠。
关于叶子柠后来的人生，她感到很意外。
叶子柠是个非常强势的女人，有着无限的野心，从她在综艺上的表现能够看出，她培养安筱语成为当红明星不仅仅是为了安筱语，也是为了她自己。
她想借着女儿的名气成名，她是有很强的表现欲的。
可是她竟然选择了离开安筱语，不仅如此，她还选择了离开娱乐圈。
她这样做，无疑是放弃了自己三十多年努力的成果。
人的心境是会发生变化的，但需要一个契机，无缘无故叶子柠就像变了一个人，这很不合理。
陈文音在家里找到自己当年使用的查案笔记本，翻找到叶子柠留下的手机号码。虽然不知道过了十年她是否已经换了号码。
心情忐忑按下号码，响了十来秒，就在她准备挂电话的时候，电话被接通了。
“是……小陈警官？”是叶子柠，声音透着一丝沧桑，没有了当初的那样傲气与干练。想想也是，十年已过，她已经是一个快五十岁的女人。
陈文音没想到她还记着自己，竟有些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喉咙哽咽了一下，才说：“叶女士，我想见你一面。”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叶子柠应道：“我也想见你一面，这么多年，我一直有事想对你说。”
叶子柠如今并不在这个城市，所以不能立刻赶回来。但她答应陈文音自己一定会来见她，让她要耐心等她。
她常年呆在欧洲，这一次是为了办理一个重要的文件所以才回来的。可以说也是陈文音与她有缘，要是再迟两天，叶子柠又飞回欧洲，她就无法联系上她了。
三天后，两个人约在一家咖啡馆见面，这家咖啡馆就是金城大酒店旁边的，陈文音当初要请陈本熙喝咖啡的那家，这么多年过去，金城大酒店已经不复存在，可是它还是开着的。
叶子柠穿了一身墨绿色的露肩连衣裙，带着一顶黑色宽檐帽走进了咖啡馆，她一眼就看见坐在窗边的陈文音，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好久不见，小陈警官。”她在她的对面坐下，眼里透着难以掩饰的高兴。
陈文音能看出来她已许久不曾化过妆，她今日来见她是精心打扮过了，可是脸上的妆容却异常粗糙，这不是一个每日化妆的女人的杰作。
她变了许多，说话的语气神态都不一样了，没有当初的尖锐，像一个和蔼的老太太似的，平易近人。但正如佟安启所说的那样，她的笑容是没有变的，微微翘起的嘴角还是能看出当初的风韵。
“叶女士，好久不见。”陈文音说着，把菜单推给她，“你要喝什么？今天我请你。”
叶子柠没有与她客气，翻看了一会儿菜单，跟服务员要了一杯柠檬水。
她笑着说：“实话说，我不能喝咖啡，我对□□严重过敏，这么多年一直很小心。所以你选在咖啡厅跟我见面，一开始我还犹豫要不要来呢！”
陈文音一愣，问：“你也□□过敏？”
叶子柠仰起脖子，微微拉扯了一下衣领，说：“你看，这是上个星期过敏留下的，给我不小心抓破了，这会儿疤还没消失呢！”
“哦，真是严重。”陈文音给了她一个略表歉意的笑容，想了想，终于问道，“我记得安筱语也对咖啡过敏吧。”
听到她提及安筱语，叶子柠的脸色明显暗了下来。她点了点头，紧接着又摇了摇头，缓缓说：“这就是我想对你说的事，陈警官，这些年小语的变化很大，大到你无法想象。”
“这话是什么意思？”
“比如你刚刚说的咖啡，小语确实对咖啡严重过敏，为了这件事我带她去看了好多医生，因为要进入上层社会不会喝咖啡是不行的，但是她是先天性□□过敏症，治不好。但是……但是我曾见过她偷偷喝咖啡，虽然只有一次，但也很奇怪，那一次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叶子柠说，是在胡桥案结案后的第二年，当时的小语已经十八岁，不知道是不是正在叛逆期的原因，安筱语几乎不跟叶子柠说话，每天到了家就躲在房间里。
有一次叶子柠以为她不在家，就闯进了她的房间想要找一个合同，就看见了安筱语正站在窗边看着远处金城大酒店的废墟喝着咖啡。
“我当时真的吓坏了，赶紧过去把她手里的咖啡杯夺了过来，咖啡洒出来溅在她的手上，我又要带她去洗手间洗手，但是她只说没事。又让我不要多管她的闲事。”
“那到底有没有事？”
“没有，我观察了她一整天，就怕她过敏性休克，但是她一点事也没有……”
叶子柠说着，眼神迷乱，露出一丝惊恐。
“我那时候真的觉得她不是我女儿，我好像完全不认识她似的。连续好多个夜晚，我都梦见了她，她在梦里对我哭，说我把她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