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祭奠者
“更好玩的事情?”魏以铭重复了一遍。
“嗯。”车磊冷笑一声,站起身拍了拍手,然后指着夏屿说,“警察,他杀人了!”
夏屿一惊,急忙起身后退了两步,摇着头说:“是你逼我的,是你们逼我动手的,我没有想杀他!”
“就是他杀的!”车磊走到魏以铭身边,咬着牙说,“昨天凌晨死掉的那个小警察,就是夏屿杀的。他在路边捡了一个废弃的棒球棍,然后对着那个小警察的后脑勺就打了下去。当时小警察在打电话,所以一下子就给打倒了!”
童力听罢,又补充道:“夏屿打了他之后他就不动了,但是他的手机里还有人在说话,我们怕被发现就把手机砸了。警察,是夏屿做的!”
姚北冷瞥角落里的夏屿,阴阳怪气地说:“你不抽烟,你三好学生,你品学兼优,但是你杀人啊。杀人犯的孩子果然还是杀人犯,没想到你杀的还是个警察,这辈子牢里过吧!”
夏屿听罢,鼻子一酸,踉踉跄跄地跑到魏以铭面前,抱着他的腿在他面前跪下,哭着说:“是他们逼我的,是他们逼我的!我们当时在电话亭里,看见那个小警察发疯一样的跑过去……当时不知道他是警察,就觉得他的样子很滑稽,一只眼睛用纱布遮着,跑几步还回头看一下,像是在躲什么人。车磊他们也看见了,就说我们捉弄他一下。”
“捉弄他一下?”魏以铭皱着眉看着他,压住火问,“怎么捉弄的?”
“就是想装鬼吓唬他。他看起来很惊恐,就像是见到鬼似的……我们真的只是想吓唬他一下!”
“可是你打了他。”
“因为他们威胁我!”夏屿指着得意洋洋的车磊说,“我爸前段时间出车祸撞死过人,他们知道了就说要把这件事放到校园网上。我怕被欺凌就求他们不要这样做,他们说除非我把那个小警察打一顿!”
魏以铭缓缓抬眼看向车磊,车磊不慎对上他的目光,眼神躲闪,嘴里依旧嘟囔道:“你自己杀的人,管我们什么事。”
童力和姚北也说:“对啊,拿棒子的是你,打人的也是你,我们又没拿刀逼你。”
夏屿听罢怒不可遏,冲过去要揍他们。几个人很快又扭打到一起。
魏以铭默默地打开锁,走出门,又反手把门关上。
裴娅琪正站在门外等着他,见罢他的模样,叹了口气,说:“看来小章只是运气不好,遇见了这几个人。”
“满十六岁了吗?”魏以铭轻声地问。
裴娅琪摇了摇头,说:“没有。就算满十六岁了,我们也没有充足的证据证明是他们害死了章正浩,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黑暗里,没有监控,没有人证物证。”
“所以……我们只能放了他们?”魏以铭握紧了拳,狠狠砸在墙上。
“等、等等周老师。或许尸检结束后会有线索。”
他们不会天真地期待章正浩能够复活,此时此刻,他们只希望章正浩的尸体能够告诉他们真相。
尸检结果在案发后第三天出来了。周金平看起来很疲劳,佟安启悄悄告诉大家,周老师两天没有合眼了,这两天,周老师是哭着完成尸检的。
尸检报告显示,章正浩的脑后确实受到过重击,重击导致头骨碎裂,根据头骨变形状态推测,凶器是棍状物,比如……棒球棍。
这么说那几个少年并没有说谎,他们确实用棒球棍殴打了章正浩。
但是周金平提供的尸检报告上又写道:后脑勺伤势极重,极易导致被害者死亡,但并非直接致死原因。
章正浩的直接死因是——中毒身亡。
周金平在他体内发现了大量氰|化钾,剂量之高足以在半分钟内将他害死。凶手是以注射的方式将氰化|钾推到他的体内,注射点就在他的后脑伤口上。
是有人目睹了不良少年团将章正浩打到在地,然后趁他们落荒而逃的时候,偷偷走到他的身边,给了他最致命的一击。
重案组的会议上,魏以铭展示了周金平提供的尸检报告。
“你们现在有什么想法?”
“是不是也是那几个少年做的?只是他们怕承担杀人罪行,所以才谎称只是用棒球棍打了他。”陈文音说。
“不会是他们。”裴娅琪否认道,“他们一直认为自己当时已经把章正浩杀害了,既然已经承认了这一点,那么他们没有必要隐瞒真正的杀人手法。”
陈文安说:“我想根本没有什么意外,从一开始就有人想要杀害章正浩,只是这几个少年突然出现,让凶手的杀人计划延缓了。”
“嗯。”魏以铭同意他的说法,不良少年虽然犯下了不可饶恕的过错,但是就算没有他们,章正浩也同样会死,“现在的问题是,谁是凶手。你们有什么想法?”
一片沉默,大家几乎没有任何头绪。
章正浩是从林氏医馆跑出来的,那么凶手应该就是与林氏医馆有关的人。可是案发当晚,林氏医馆没有开门,并且文道远,陆嘉昱,还有小护士都有准确的不在场证明。
还有谁?
他那么惊恐地逃跑,到底是看见了什么?到底是在躲什么?
尸检结束后,周金平亲手为他缝合了尸体,准备安葬。
章正浩的爸爸妈妈赶来陪儿子最后一程,痛哭地间隙不忘问魏以铭,可不可以把儿子的器官捐献了,这是儿子生前的愿望。
只可惜器官捐献要在生前做决定,章正浩死得太突然,还没来及在网上登记。
葬礼是在之后一天举行的。
从十一巷到东河巷的所有派出所都来了代表,另外在这个案子里与章正浩有过罩面的人也出席了葬礼。
文和中学的校长和主任。
导演胡榆,经纪人许易红,编剧郭同阳。
已经整容成功的余好晴。
远在日本的何云舟母女也请人送来了花圈。
身在澳门的陆嘉昱也打了电话给魏以铭。
文道远医生已经在一所乡镇卫生所任职,听说此事专门请了假赶来,敬了香又匆匆赶回去。乡镇卫生所还有病人在等他。
陈文音原本想告诉他,章正浩在生命的最后是去找他的。想了想觉得这话如今说来已经没有什么意义,徒增文医生的内疚罢了。
夕阳西下,黄昏照在章正浩的遗像上,他的笑容灿烂乐观。前来悼念的人都已经离去,章正浩的父母因为太过悲伤也被人扶去宾馆休息,灵堂里只剩下重案组的成员,沉默地绝望着——他们还没能查出真凶。
他们或许永远都查不出真凶。
夜幕来临,人间陷入黑暗。灵堂里点上了灯。
没了白天的人来人往,喧嚣被寂静替代,几个为章正浩守灵的人靠坐在墙边的长椅子上,已经耐不住疲倦。
一阵脚步声突然响起,所有人都惊得抬起头。
陈文音最先认出来人,动了动嘴唇轻声道:“陈、陈本熙?”
一身黑色西装的陈本熙,看起来异常悲伤,他走到章正浩的遗像前跪下,为他上了三炷香。然后起身鞠了一躬就准备走。
“你站住。”陈文音喊住了他,颤抖地声音回响在灵堂里。
陈本熙听话地站在原地,没有低头看她。
“就你一个人来了?”陈文音问。
“嗯。”陈本熙微微点了点头。
“安筱语呢?”
“……”
“我问你,安筱语呢!”陈文音站起来,走到他的面前,双眼直视着他,“章正浩生前那么喜欢她,他遭遇了这样的不幸,她没想过来见见他?”
陈本熙歪了歪头,轻声说:“她有事来不了。”
“有什么事?演出是吧,当明星是吧!她多了不起,多了不起!只要在镜头前面哭一哭笑一笑,就有那么多人喜欢她!她根本没有把章正浩看在眼里吧,对于喜欢她的人,她根本毫不在意是不是!”她语无伦次,揪住他的领带要他回答她,泪水夺眶而出。
他的死,到底是谁的错。
是那个不知名的凶手杀了他。
是那些没有教养的不良少年杀了他。
是她自己,作为他的老师没有保护好他。
还有那个安筱语!
他是因为太喜欢安筱语了,所以才执意要找到真相,他作为实习生本不必这样奔波,如果这起案子没有涉及到安筱语,他就不会在夜里独自去查案,也就不会死。
都是安筱语,都是安筱语!
陈本熙的双瞳震颤了一下,许久才动了动嘴唇,说:“小语不是你说的那样。”然后他拽下她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一个月后,石乐山在马来西亚的一处沙滩上被发现,不过是尸体。尸检显示他是不慎失足落水淹死的,死亡已有两个月。
又一个月后,已经入秋了。城市忽然被一场大雨洗礼,气温骤然降低,昨日还是短袖短裤,第二天已经要穿上小棉袄。
连绵七日之久的秋雨结束后,脆弱的大雨胡同里的平房全部倒塌,死伤十余人。
祁秀琴就在死者名单里。
处理现场的警察告诉魏以铭,祁秀琴是死者里唯一一个不是被压死的,她是活活饿死的。她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全身脱水,警方推测在平房倒塌之前她就已经饿死了。
这年冬天来得很早,北风呼啸不止。
直到春节来临,重案组还是没能找到杀害章正浩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