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三年前
章正浩气喘吁吁地来到她的面前,看起来像是刚跑完一千米,浑身都散发着热气。
“什么事这么开心?”陈文音问。
“当然是案子的事情了,我刚刚从医院回来,发现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呢!”他说着,把背包拿下,从里面掏出一本笔记本——这是跟几位前辈学的,要随身带一本笔记本在身上,他翻开来,读着里面记录的内容,“6月7日这天下午,陆嘉昱被第一医院邀请去,参与了一场难度极高的面容修复手术。”
“这意味着不在场证明确凿了?”
“不!我专门去第一医院问了,手术是在九点半结束的,九点半之后,陆嘉昱原本是要参加一场医院会议,但是与他一起的医生说他下了手术台就显得很匆忙,没说几句话就走了。”
6月7日晚九点半,陆嘉昱离开医院,从第一医院赶到十一巷大概要半小时,正好符合他出现在监控里的那个时间段。
“监控里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陆嘉昱!不,不是有可能,而是确定是!”章正浩信誓旦旦地说,一张尚未褪去大学生的青涩的脸上,满是活力。
陈文音结过他的笔记本翻看了一下,小学生字体,上面还用修正带涂涂改改,十分认真。
“可是监控里的人穿着校服……而且胡桥的准确死亡时间是凌晨四点。”
“……”
“你要是认定陆嘉昱是凶手,就要找到他四点的不在场证明。”
“我会去找的!”章正浩啪地敬了个礼。
陈文音叹了口气,把笔记本还给他,说:“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一句,那天你汇报的时候我就想问……你为什么非要调查陆嘉昱?”
章正浩两只手抱着自己的笔记本,呆呆地看着她。
“我们调查一个嫌疑对象,要有原因,否则不是浪费时间吗?每天这么累,事情那么多。你怀疑他,原因是什么?”
“直觉吧。”
“直觉?”
“他、他……”
“他出现在了监控里?”
章正浩点头。
“监控里出现的不是陈本熙吗?”
“我觉得不是……而且陈本熙在那个时间段有不在场证明。”
“他没有!”陈文音有些疲劳地喊道,“你凭什么说那几张拍立得照片就是他的不在场证明?他不能作假吗?这个男孩子,假的不能再假,假的……不能在假了!”
“可是……可是有安筱语作证。”他小心翼翼地说,他不知道为什么陈文音今天这么愤怒。
果然,听见他说安筱语,陈文音给了他一个嫌弃的眼神。
“而且、而且魏队也让我继续查。”
“那你就继续查吧。”她说着就走,留章正浩一个人在那里懵逼。
其实陈文音也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就心情不好了,大概是因为陈本熙对她的出言不逊。他父亲的死亡与警察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会是一起伪装成自杀的冤案?
要是以往,陈文音才不会对于自己无关紧要的案子感到好奇,但是现在,她越发想了解一下陈本熙这个人,因为她也觉得他很像是胡桥案的凶手。
要说原因……大概就是她嘲笑章正浩的那一点。
直觉。
回到警局,陈文音连办公室都来不及回就往档案室跑。
陈本熙的父亲是三年前去世的,虽然昨天查陈本熙的家庭背景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有详细的关于他父亲的记录,但是她觉得或许只是自己看漏了。
陈本熙父亲,陈逸真,护工,在圣查理基督养老院工作,死时年仅三十七岁。
档案上记录,在2011年9月12日晚七点20分,圣查理基督养老院报警称一名员工坠楼,警方在十五分钟后赶到现场并同时拨打120,救护车在赶到现场后确认坠楼者陈逸真已死亡。
警方在勘查现场后并未发现异常,又结合养老院同事的话,说陈逸真最近情绪低落,工作的时候也总是走神,好几个老人的家属都投诉他在工作时间总是打电话,所以警方最终认为陈逸真是自杀身亡。
如果是自杀,那么陈本熙的话又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他会说他的父亲是被警方害死的?
陈文音当然相信警局档案,她有一瞬间认为这只是陈本熙当时想转移话题所以信口胡说的话罢了,可是她又觉得,一个正常的少年是不会拿自己父亲的死来做借口,所以她还是将此事当做有异议的案件继续查看下去。
按照档案上的记录,陈逸真在死前经历过一些很不愉快的事情,或许这些不为人知的事情成为陈本熙怪罪警方的理由。
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陈文音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查起。她坐在电脑前面看着屏幕发呆,偶尔动动手指输入几个关键词,比如“投诉”,“争吵”,“斗殴”之类的,想找出与陈逸真的死有一丝关联的事件。
但是她什么也没有找到。
或许真的只是陈本熙的信口胡说吧。
在档案室三个小时后,陈文音一无所获,她失望地关了电脑,决定明天或者后天去圣查理基督养老院走一趟,看看能不能问出什么。
回到办公室已经是晚上八点,办公室里一个人都没有,但是大家的包和外衣都还在,看来都在加班。
她刚坐下,便听见有人扣了扣门。门口站着的是魏以铭。
“小陈,你刚刚去哪里了,鉴定组的小赵到处在找你,打你电话也不接。”
“哦,我刚刚……”陈文音犹豫了一下,没有把自己在调查陈本熙父亲的死这件事说出来。她觉得这件事跟胡桥案没什么关系,自己在调查紧紧是好奇而已,如果魏以铭知道了恐怕会责怪自己多管闲事。
“算了。”魏以铭没有追问下去,他的手里拿着一个薄薄的塑料文件夹,看样子里面只夹了一张纸,“你交给鉴定组的那支录音笔,有结果了。”
陈文音听罢顿时笑了起来,急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录到什么证据了?”她期待地看着他。
把录音设备装进普通原子笔里,再巧妙地防止在安筱语家,这是她自以为豪的一件事。
她认为叶子柠和安筱语不管有多高超的演技,当在家的时候,一定会放下所有戒备,交谈一些不能为外人道也的事情。
可是……
魏以铭耸了耸肩,说:“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她疑惑地重复了一遍,愣了一下,自言自语地说,“没开开关?”
“不是,录音笔是打开的状态,但是什么声音也没有录到。不仅仅是说话声,甚至连一点杂声都没有。”
魏以铭把文件夹放在她的桌面上,只见上面简洁地写着:声音采集:(无)。
不可能啊,录音笔所在的会客厅离客厅不远,陈文安观察过,安筱语和叶子柠平时经常坐在客厅里交流,只要有交流,录音笔就一定会录下声音。
而且就算这几天她们没有在客厅交流,那个保姆也没有打扫卫生吗?怎么会连杂声都没有呢?
“是不是记录被消除过?”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可能了。
“没有,鉴定组已经检查过,录音笔没有被修改过的记录。”魏以铭指着文件上的说明文字说。
见陈文音没有说话,魏以铭叹了口气说:“小陈,其实那天听你说你在叶子柠家放了录音笔,我就想到过这个结果。叶子柠是安筱语的妈妈,也是她的经济人,她一定非常注意安筱语的隐私,所以想监控她家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魏以铭的语气已经尽可能温和了,可是陈文音还是难受地抽泣了起来。她稳了稳情绪,回道:“魏队,是我太自信了。”
“不能全怪你,你刚进入重案组,没什么经验,我不该让你全权负责。这起案子我原以为不复杂,但是现在看来是我想简单了。”
他说着,拿起文件夹,靠在陈文音的办公桌边仔细看了看,微微蹙起眉,神色严肃。
“你这次的录音笔行动,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会失败?”他问。
“我……大概是我太小看叶子柠了,我以为她不会发现。”
“不是叶子柠,叶子柠很有可能真的没有发现录音笔的存在。”
“什么意思?”陈文音愣愣地睁大眼睛。
“这个录音笔是完好无缺的。”
“是因为知道了是我的东西吧,所以才假装没有发现它。”
魏以铭摇了摇头,问:“如果你是叶子柠,你看见自己家的会客厅里有录音笔,你会怎么办?”
陈文音低头想了想,说:“我会……直接毁坏。”
“为什么?不能关掉或者藏起来吗?”
“因为我要保护安筱语的隐私,这只录音笔只要存在就有机会落入狗仔的手里,所以……”陈文音恍然大悟。
对于叶子柠来说,最重要的是安筱语,就像陈本熙一直怀疑警方想要趁机收集安筱语的花边新闻一样,叶子柠一定也有类似的想法,所以她拿到录音笔,第一时间一定是破坏它。
“是的,但是这只原子笔,连一点划痕都没有,并且鉴定组在笔身上检测出了表面活性剂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