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说谎者
6月27日，文和高中结束了期末考试，开始筹划为毕业生准备的运动会。
陈文音来学校准备对陈本熙再次做一个调查，在来之前，她对他进行了彻底的调查。
陈本熙，十七岁，父亲是养老院的护工，三年前从养老院楼顶坠亡，警方未在现场查到可疑点，认定为自杀，母亲的信息未知……甚至连他是哪个医院出生的都查不到。不过这也没办法，十多年前，网络记档还没有普及，很多资料都丢失了。
陈文音不太明白，这个出生普普通通的男孩，为什么能在文和高中读书，难道他跟余好晴一样，有一个超有钱的外公？
“不是啦，警察小姐，他连妈都没有，哪有外公呢！是他爸有个相好的，跟他爸在家约会的时候被这孩子撞见过一次，两个大人嫌他碍事，就把他送来了。”张红颖主任一脸路口八卦大妈的样子。
“相好的？”陈文音撇了撇嘴，小心翼翼地问，“你知不知道他爸那个相好的是谁啊？”
“没露过面，但听说是个贵妇，有钱又漂亮，老公死的又早，大把大把的财产握在手上，这样的女人最寂寞了。你知道她为啥跟陈本熙他爹好？”张主任挤着眼睛，一脸坏笑。
“为啥？”
“因为脸，陈本熙他爹，虽然只是个护工，但长得跟电影明星似的。陈本熙还在读初中的时候他去过初中部开家长会，那真是，来一次轰动一次，帅惨了！活脱脱梁朝伟加金城武，要不然你想，陈本熙怎么那么耀眼呢！”
她这话倒没让陈文音惊讶，她之前已经看过陈本熙父亲的证件照了，乍一眼看还以为开了美颜。
帅哥美女，不凑到一起天理难容。
那张主任说到兴头，还想拉着陈文音聊其他家长的八卦，陈文音赶紧把这个话题打断。
“啊不好意思，我今天来是想见一下陈本熙，我有话想问他。”
“哟。”张主任略显为难，“他今天不一定在，中午我看他出校门了，听说这几天是他父亲的祭日，所以他总是请假。”
白跑一趟，要非说有什么收获，大概就是听了两耳朵八卦。
陈文音恹恹往外走，一路上，那些长相俊美打扮时髦的贵族学生三三两两从她身边走过。因为已经临近放假，所以学校不强求大家穿校服，各种只有在时装秀上才能看见的大牌服装，对他们来说只是普通的衣服，为了准备校运会，难免搞的一身脏，他们也毫不在意。
陈文音抱紧了自己在地毯上买的十块钱小布包，她当然已经过了攀比的年龄，但是走在他们中间难免会感到不自在。这种学校，真的不适合普通家庭的孩子来读啊，想强行融入这个圈子，迟早会抑郁。
“你是来找我的吧。”走到校门口，一个少年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抬头一看，竟然是陈本熙。
陈本熙看起来与上次没有什么区别，穿着校服，背着书包，一脸慵懒。许是知道了他的身世，她看他竟觉得多了几分沧桑感。
“我有不在场证明。”不等她开口，他就先说道。
“什么？”
“你是来问谢希文的案子吧，跟我无关。”
陈文音一愣，怔怔地看着他，眼见他从自己身边走过去，她急忙拉住他的书包。
“你知道我要来？”
陈本熙叹了一声，缓缓侧过身：“知道，我一直在等你。最近我也很忙，如果有什么要问的就快些问。”不耐烦的语气，都让人分不清是谁要问谁了。
陈文音沉住气：“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聊聊。”
陈本熙没搭话，微微抬起下巴，眼神阴翳地看着她。
“不只是谢希文案，还有胡桥案。”
陈本熙又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应道：“好。”顿了顿，又说，“我要去香城大酒店旁边的那家意咖咖啡店。”
“行吧，我请你。”
话说出口，陈文音大脑嗡嗡一响——那家咖啡店，单杯咖啡就要七八十吧，再点些小点心什么的，小两百要没了。
话说出口，也不能收，怎么办，硬着头皮掏钱吧。
咖啡店里没几桌客人，他们选了窗边的一个位置。陈文音把菜单递给他，但是陈本熙却没有接。
“这里不消费也可以坐，我只要一杯柠檬水就行。”顿了顿，又补充道，“柠檬水不要钱。”
陈文音抽了抽嘴角，客套道：“没事，我请你。”
“不必了，你看起来没什么钱的样子。”
“……”
“我不是在讽刺你，只是真的没必要。我选在这里，就是因为这里可以不用消费。”他说着，眼睛看向窗外。
正对着他们的，是那栋被诡异的大火烧得漆黑的五星酒店。差不多半个月过去了，拉起的警戒线已经松了，落在地上，人来人往踩得脏兮兮的。
哥哥陈文安这会儿应该还在大楼里调查吧，那个失踪的嫌疑女孩，到现在还是没有找到。
“其实，我也没钱，别看我在文和高中读书。”陈本熙忽然说。
陈文音一时不知接什么话。
他又说：“你们可能不知道，在这里，没钱就是原罪。家里没钱，其他什么都不必谈。学习好，性格好，都没有任何意义……没人会喜欢穷人。”
“可是，你有女朋友吧。”陈文音犹豫了一下，伸出两根手指，“还是两个。”
“一个都没！”他连看都没看她，立刻回道。
“一个都没？那余好晴为什么说，你是他的男朋友？”
“她在撒谎。”他冷笑了一声，“她被卷入凶杀案，当然要想办法摆脱罪行，我那天只是碰巧与她一起看了个电影，就成了她的挡箭牌。说实话，我很困扰。因为这件事，安筱语与我闹了脾气。那天晚上我哄了她好久，最后还是要跟我闹分手。”他生着气，又含着委屈。
原来是青春期的烦恼，陈文音这个在高中只知道死读书的乖乖女，竟有些羡慕。
“余好晴说那天她跟你约会，之后，晚上十二点左右，你把她送到温云ktv……”
“她在撒谎。”又是这句，“跟她看完电影之后，我就去找安筱语了。她那天在电视台做节目，我一直在观众席，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去查看现场录像。”
他大概不会说出这种直接就能验证出的谎话，所以说谎的是余好晴？余好晴为什么要说那种慌呢？
不过她已经被排除杀人嫌疑了，细节已经没必要去探究了。
“你不相信我？”陈本熙质问道，“为什么不能是她在撒谎呢？我又不喜欢她，她能说出我是她男朋友这种话我已经觉得很奇怪了，谁不知道我是安筱语的男朋友呢？”
“你不是她的男朋友，又为什么要陪她看电影？”陈文音也钻了牛角尖。
“她以死相逼，我能怎么办？”
“以死相逼？”
陈本熙掏出手机，打开一段录像放在她的面前。
录像里，余好晴满眼泪水，歇斯底里地喊叫着，手里还拿着刀，对着自己的脖子。因为太过用力，声音都已经变得模糊，只能大概听出意思是“如果不做我男朋友，我就死”之类的。
额，这么疯狂。
“可以把录像拷贝给我吗？”
“随便，我发你邮箱吧。”
“余好晴的事我们先不说，我想跟你谈一谈胡桥案。也就是6月7日到6月8日，这两天你在做什么？”
陈本熙微微蹙眉，问：“什么意思？”
“我想要一个你的明确的不在场证明。”陈文音拿出警察的威严。
“你在怀疑我？我连胡桥是谁都不知道，你凭什么怀疑我？有目击者？还是作案动机？”他竟然有些失控的愤怒，一反慵懒的常态。
陈文音警觉起来，咄咄逼人道：“你只要拿出具体的证据，我就不再打扰你。”
“证据？我都说了那天晚上我是跟安筱语在一起的，你还要什么具体的证据？什么叫具体？私房照吗？”他冷瞥她，“你不会跟那些狗仔是一起的吧，用查案的借口想从我这里获得安筱语的花边新闻。”
“我是警察，我不会做这种事！”
“警察就不会做这种事吗？你别太看得起自己了！”他站起身，恶狠狠地看着她，“如果不是你们警察，我父亲也不会被逼坠亡。你要我信任你，那不可能！”
他说着要走，陈文音急忙追上去。
“你父亲？你父亲怎么了？”
他头也不回，推开咖啡店的门。夹杂着焦味的风猛的灌进来，呛得她直咳嗽。
她顾不上这些，紧忙去追陈本熙，却发现他已经没了踪迹。
这里的道路布局有些迷惑。
以香城大酒店和旁边的市民广场为中心，环绕一圈小路，小路伸展出去的窄巷子足有十条。
陈文音绕着小路走了一整圈，头都绕晕了。
她看着这些小路，忽然意识到，凶手有无数条路可以走到凶案现场十一巷，如果将这十条路上的监控都查看一遍，应该会有收获。
“小陈姐！”章正浩的声音突然从最靠近她的巷子里传了出来，只见他笑脸盈盈，心情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