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两个孩子“打架”
从那次一家人闹得不愉快开始，欧洋再也没有提起过温雅。
一开始女人只当是两个孩子闹别扭了。她一度觉得是件好事，女儿不和温家孩子走得近，当年的事情欧洋就不会知道。
慢慢地她开始觉得哪里不对，但也说不上来。
再后来，男人也注意到了，这天晚上他问女人：“怎么洋洋最近都没有提起那个同学？”
“不知道啊，确实有一段时间没有听她提起过了。”
“会不会闹别扭啊？”
“也许吧。小孩子闹别扭，正常。”
“我说，你能不能关心一下，你这个做妈的！”
“关心啥呀？”
男人见再说下去已经毫无意义，他叹了口气，准备自己去问女儿了。
“洋洋，最近班级里有没有发生什么好玩的事情，说给爸爸听听？”
欧洋摇摇头。
“洋洋在班级里有没有好朋友啊？”
欧洋点点头，又摇摇头。
“以前那个……”男人想说温雅。
“爸爸，我要做作业了！”欧洋打断了他。
“好，好。”男人答应着出去的时候，电话铃响了。
男人看来，这铃声响得好急促；女人看来，她正琢磨着这会儿会是谁呢？欧洋则是完全不受打扰地继续做她的作业。
“喂，是，我是，什么？……”
男人的表情从淡定、吃惊到惊恐，女人瞧着他，不明所以。
他说了几句，但是更多的时候在倾听。
挂了电话，男人不可思议地看着女儿，女人不知所措地看着男人。
“发生什么事了？”女人问道。
男人阴沉着脸，他还没有开口，“砰”的一声，欧洋关上了房间的门。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女人直觉和女儿有关，赶忙又问了一句。
“……老师，老师让我们去学校一趟。”过了一会儿，男人吐出这么一句话。
“我们？”女人问，“是洋洋在学校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嗯，”男人回忆着老师的话，他不敢相信，于是说给女人听：“老师说洋洋在学校里和同学打架。”
“什么！”女人一脸的不相信。
“别什么什么的了，我也不相信。”
“和谁？”女人问到关键点了。
“说是那个同学。”
“那个？”
“温雅。”
“啊！”女人惊呼。
男人穿好衣服准备出门的时候，女人拦住了他，“老公，如果是和温雅打架的话，那老师会不会通知她的家长？”
“应该是这样吧。”
“那，那不就是……会见面？万一碰到温家阿婆怎么办？”
男人也想到了这一点，但是此刻他觉得不重要：“现在也顾不上了，好好的孩子怎么会和人家打架呢？”
就在他出门的当口，电话又响了。
“这会是谁呢？”女人说着看向男人，已经迈出门槛的男人犹豫了一下，折了回来。
“喂，是，我是，什么？……哦，哦，哦，好的……”
男人说话的时候，女人一直在旁边问：“谁啊？谁的电话？到底是谁啊？”
男人觉得女人很烦，干脆转过身，不看她。
等他挂了电话后，对女人说道：“不用去学校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女人急了：“老公，我都糊涂了，到底怎么回事？”
“有同学恶作剧，向老师告状说我们洋洋和温雅打架了。老师联系了温家后，才发觉事情不对劲。”
“这老师也真的是，”女人埋怨道：“怎么不搞搞清楚，就来找家长？”
“我就说吗，我们洋洋怎么会和同学打架呢？”
女人“哼”了一声，“你刚刚那副急着出门的样子，什么都不顾了。”
男人没有理会女人，自顾自说道：“后来那个做恶作剧的同学也找到了。”
“这事就……就这么完了？”
“我没问！不过这个做恶作剧的同学，老师如果不叫他家长的话，那我要去学校找老师要个说法。”
“那就好，那就好，老公。”女人一边说一边向男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关心一下女儿。
“你说得对，我这就去。”
男人觉得女人这会儿很有道理，刚刚他俩着急的样子女儿看在眼里，估计生气了吧。
男人来到女儿房间门前，敲了敲门，“洋洋，是爸爸，可以进来吗？”
“……”
“洋洋，爸爸进来了。”
欧洋看都没有看男人，只顾自己埋头写作业。
“洋洋，是爸爸不好，没搞清楚状况，就开始着急了。”
“哼——”欧洋嗤之以鼻，完全没有搭理男人的意思。
男人讨了个没趣，讪讪地出来。
“怎么样？”见男人这么快就出来了，女人只是觉得奇怪。
男人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房间里的欧洋冷眼旁观，她和温雅并没有闹别扭。她不再提温雅是因为两个孩子约定要自己悄悄调查，再也不相信大人了。
前几天放学后，温雅问：“怎么调查？”
“我也不知道，但我觉得首先要制造矛盾！”
“什么叫制造矛盾？”
“制造矛盾就是……”欧洋想了想说：“就是要引火上身。”
“引火上身？”
“比如……”欧洋看着温雅，温雅也看着她，她俩越发靠近的时候，欧洋突然说：“比如我打了你。”
“你为什么打我？”
“这样就制造矛盾了。”
“哦，那我可以打你吗？”温雅听了若有所思，她问出了她关心的问题。
“当然可以。”
“那我打你了？然后呢？”
“这样不就制造矛盾了吗？我们打架就是矛盾呀！”
温雅还是没有明白，但是好像又明白了。“打完了之后呢？”她问。
欧洋没有回答，当然她们也没有真的打架。
不知道哪个好事的同学把欧洋和温雅“打架”的事情传了出去，甚至传到了班主任那里。因为学校马上就要评选先进集体，班主任来不及调查，就通知了家长。
班主任这么做，确实草率了。事后把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同学好好批评了一顿。
当天这件事情结束之后，第二天上学的时候，欧洋对温雅说：“看，这就是制造矛盾。”
温雅很崇拜地看着她说：“原来如此。”
……
“我们什么时候制造下一次矛盾？”温雅问。
“下一步不制造矛盾了。”
“下一步制造什么？”
“静观其变。”
“静观其变是什么意思？”温雅问。
“就是你看着。”
“然后呢？”
“随机应变。”
温雅什么都没有弄明白，但她就是觉得欧洋很厉害。
男人和女人当时方寸大乱的样子，欧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旁敲侧击地问过温雅，那天大人接到老师电话是什么反应。
“没什么反应啊，就说他们要去趟学校。”
温雅的话令欧洋越发怀疑，男人和女人似乎瞒着什么。
瞒着什么呢？欧洋苦思冥想也想不出来，隐约觉得和她有关。
到底有什么和她有关的事情令男人和女人如此害怕？
莫非自己不是他们的孩子？这个念头一出，欧洋自己吓出一声冷汗。
回到家后，男人还没有回来。女人告诉她要出去一会儿：“洋洋，家里没有鸡蛋了，妈妈现在出去买，很快就回来，你自己在家里待一会儿。”
“妈妈，我想看电视。”
“作业做完了吗？”女人想让孩子先做作业，但还是答应了她：“那就看一会儿。妈妈回来后马上就做饭，我们吃好饭，洋洋开始做作业好吗？”
欧洋答应了。
随便换了几个台，法制频道吸引了她的注意。现在电视上播出的是一个拐卖儿童的案例。
欧洋看得很认真。
如果我不是他们的孩子，那我会不会是被拐来的？
欧洋找出家里一家三口的照片，她仔细看了看，自己确实和男人还有女人都不像。
她想找出其他照片，再比较比较的时候，女人回来了。
“洋洋，妈妈回来了。”
女人进门后并没有听到女儿的应答，只有电视机的声音传来：“……据介绍，1至9月，全国检察机关共起诉严重暴力犯罪39万人。同期，积极配合公安部开展的打击拐卖妇女儿童专项行动，坚决维护妇女、儿童合法权益、起诉拐卖妇女、儿童罪717人，起诉收买被拐卖的妇女儿童罪234人……”
女人听得真切，再一看，女儿站在书架前怔怔地看着她，把女人吓了一跳。
“洋洋，妈妈回来了。”她说着把刚买的鸡蛋放在桌子上，“洋洋，去做作业吧。听话，先去做作业。”女人好像忘记了她出门前说的话，一边关掉电视，一边向女儿走去。
还没有走到，欧洋“哦”了一声，走开了。然后走进房间，关上了门。
女人站在欧洋刚刚站过的地方，她看了一眼书架上一家三口的照片，随手摆正了。
所以，我很有可能是被拐卖的孩子。房间里的欧洋这样想的。
当这个念头一点产生之后，就和洪水一样刹都刹不住，种种细节，欧洋越回想，就越发觉得自己不是他们的孩子。一想到和自己住了十年的男人和女人不是自己的爸爸妈妈，欧洋有些害怕。握着笔的手都在颤抖，她自己都没有留意，墨水已经在纸上留下了一条条歪歪扭扭的线条……
房间外面的女人一直站在书架前，她看着一家三口的合照发怔。这张照片还是夫妻俩刚把欧洋接回来的时候照的，一晃十年了。
许久都没有人留意了，相框上都积灰了，女人拿来了抹布，小心地擦拭着。
她盯着照片上自己年轻的脸庞出神，又仔细看了看旁边的欧洋，好像长得是不怎么像。这孩子心思重，她也有种奇怪的预感，孩子好像发现了什么……
擦拭完相框后，她把它又放了回去，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拿起桌上的鸡蛋，就去厨房里忙活了。
还有最后一道菜——虎皮青椒炒鸡蛋，这时男人回来了。
“哇，好香啊！”男人一边进门，一边说道。
“老公，你回来了？饭马上就好了，你去叫下洋洋吧。”
“好的。”男人一边洗手，一边应道。
男人去女儿房间的时候，路过了书架，他一看看到了一家三口的合照，他还站着看了一会儿……“饭好了，你愣着干什么呀？”女人的声音传来，男人回过了神。
“哎，哎，我知道了。”不一会儿，他敲敲门：“洋洋，吃饭啦！”
“……”
见没有应答，男人又敲了敲门，“洋洋，我们吃饭啦！”
“……”
还是没有应答，男人有些疑惑。
房间里的欧洋听到男人的声音，她不想理睬。男人和女人，她都不想理睬。过了好一会儿，她不情愿地回答道：“哎，还有最后一道题，我做完了就来。”
听到女儿的声音，男人放下心来，他回头对女人说：“孩子马上就来了，我们等一会儿吧。”
“好呀。”女人正在摆碗筷。
“那我先看一会儿电视。”男人说。
“别……”
女人没说完，只听见电视机里的声音传来，是广告，她松了一口气，还是嘟囔了一句：“马上吃饭了，这会儿你看什么电视？”
……
“洋洋，来吃饭了。”看到女儿走出房间门，男人马上迎了上去，双手搭在欧洋的肩膀上。
欧洋下意识地躲开，尴尬地应道：“嗯，好，好的。”
席间，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三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欧洋埋头自顾自地吃着，她吃得很安静，但是很快。
女人见氛围不对，但是她不愿意开口。
还是男人说了句，“哇，这虎皮青椒不错！”打破了沉默。
“是吗？好吃你就多吃一点。”女人松了口气，她回答道。
“好吃，真的好吃，而且呀……色、香、味俱全，老婆，你的手艺不错。”
在男人和女人一唱一和中，欧洋将信将疑地夹起了一块青椒。
她嚼了嚼，差点要吐了出来。不过还是勉强咽了下去。不是女人饭菜烧得不好吃，而是欧洋实在吃不惯青椒。
她又看了男人和女人一眼，心里想到：我和他们的口味真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