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钓鱼
“喂！胖子！怎么她也来了？”
坐在杨琳琳的陆地巡洋舰上，张心和用手肘拐了拐身边的杜林涛问道。
“额，她说算准了你今天要去钓鱼，她也顺便去散散心。”
坐在中间的杜林涛心虚地道。
“我呸，铁定是你小子给她通风报信了！”
“怎么？就那么不待见我？见到我跟见了猫一样，怕我吃了你？亏我平时对你那么好，你个负心汉，陈世美！”
坐在副驾驶的赵清雅伸过头，盯着张心和问道。
“哪有哪有~仙女姐姐能跟咱们这群糙汉子一起钓个鱼，那是天大的福分！”
张心和急忙改口道。
“你说谁是糙汉子？！”
杨琳琳在驾驶位上，骂了一句，刚准备回头。
“哎哟，大小姐，开好你的车，咱们的小命可都在你手里！还有一位青春貌美，机灵可爱的阳光美少女行了吧~”
张心和感觉到车身的晃动急忙道。
“哼哼~赵姐是我叫来的，总不能我一个弱女子陪着你们这群大老爷们去钓鱼吧？”
“噗~弱女子？牛都打不过你！”
“死胖子你再说一遍！”
“我错了！你开好你的车！我的姑奶奶唉~”
冯斌坐在右手车门边，向嘴贱的杜林涛竖起了大拇指。
“哎哟，我又钓到一条！”
杨琳琳举着鱼竿，往后使劲拽着，大呼小叫道。
“就你这钓鱼水平居然钓到那么多条，我不仅深深地怀疑这些鱼都是色狼！得亏这杆子和鱼线不便宜，质量杠杠的，见过各种各样的钓鱼姿势，像你这种往后拽还不会脱钩，鱼线不断，杆子不折的，真是大姑娘上娇子——头一遭！”
张心和不断地吐着槽，看了看自个一点动静都没有的鱼漂，瞬间不开心了。
“姑奶奶，你就别折腾那鱼了行不？看！都翻白肚皮了！你往上抬杆不行么？”
杜林涛也看不下去了，急忙在一旁说道。
“要你管！”
杨琳琳脸红了一下，从善如流，往上一甩。
只见那鱼划着抛物线就往身后飞了过去。
“卧艹！这妞的力气真特么的大！”
张心和目瞪口呆之余，只好起身，往鱼飞的地方走了过去。
“老奶奶，这鱼是我们的。”
张心和眼见一个弯腰驼背，鸡皮鹤发，却内里透着灰败色彩的老人，把那条豁了嘴鱼捡了起来，准备塞进放了几个空塑料瓶的编织袋里，只得出言制止。
“你还有没有点良心？老人家一看就过得不好，拿条鱼怎么了？”
杨琳琳这时也跟了过来，看到拾荒的老人非但没有看不起，反而热心地说道：
“不够的话我那里还有，刚刚才钓上来的！”
“谢谢！姑娘您心真好。如果我儿子也有这么孝顺就好了。”
老奶奶轻声细语地说道。
“哪有？~来，这边~我扶着您！”
杨琳琳也不怕脏，不嫌臭，伸出手搀扶着颤巍巍的老人家，走到了渔点旁，顺手把张心和刚刚坐的凳子给拿了过来。
“老人家，您坐，我给您拿鱼去。”
“这怎么使得，我身上这样子，怕把你们凳子给坐脏咯。”
老奶奶坚持不肯，却是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地上。
“老人家，听您刚刚说，您儿子似乎不怎么孝顺？”
张心和蹲在了老奶奶身旁，好奇地问道。
其他几人也是好奇心大起，把鱼竿往架子上一放，也转过身，仔细听着。
“唉，作孽啊。当年，我也算是大家闺秀，随丈夫从外地私奔来到了江川一起打拼，过了7，8年，苦日子总算是熬过去了。买了房，结了婚，还生了一个儿子。
我呢，就在家相夫教子，丈夫就在外上班。等到儿子大学毕业的时候，他突然提出了离婚。
这时我才知道，他在外面早已有了人，并且还有了个女儿。
对方非要跟他结婚，不然就去单位告发他。为了保住一家人的生计与名誉，我只能跟他办了离婚手续，但这时候才发现，房子只有他一个人的名字，而我，就只分到了三万块。
当时想着，还有儿子，我怎么着也饿不死，也就算了。
可儿子结婚时，我拿出仅有的两万块钱，他父亲给他买了套房。
日子也就这么一天天过去，等我老了，干不动活了，挣不到钱养活自己时，找到了儿子，却发现，儿子不肯给我钱，更不愿意养我这么一个老太婆在家里。
后来我才知道，我那丈夫，一直以来都痛恨我曾经嫌弃过他，骂过他，禁止儿子拿钱给我，而儿子又靠着父亲才过上了锦衣玉食的富足生活，自然不敢忤逆父亲。
于是，我这老太婆就没人管了，只能靠拾荒度日。想着哪天看到孙子临世，了了一桩心愿，也能放心的去了。”
“混账！”
“王八蛋！”
“陈世美！”
三人一听老人家这遭遇，齐齐骂出了声。
“您就没想过走法律途径么？告他丫的！哦，不对，你们离婚了，那您可以告您儿子啊！”
张心和刚说完，才反应过来，这老人家，现在世间唯一的念想就是自己的儿子，自然不可能让其背负任何骂名，受到任何伤害。
“唉~告啥啊，曾经离婚的时候我只分了三万块，就已经想过了，但是我丈夫乃是江川第一人民法院的人，现在更是步步高升，坐到了副院长。我如何能告得过？”
老妇人摇了摇头道。
“那倒也是，自古民不与官斗，不是说不愿，是斗不过！那您儿子贵姓？或许我们认识，我们帮你去说说情？”
“姓李，名升。却是没有当差，在江兴银行工作。你们就别劝了，老婆子我这一生，要强惯了，当年去我儿子家就已经是走投无路之下才去的，现在更是啥也不求，但求了却了心愿，就再无牵挂了。”
众人听到老妇人这经历，顿时肃然起敬，书香门第之女，奈何嫁错了郎，一步行差踏错，落得至今这步田地，却也能保持傲骨铮铮，真是令人唏嘘不已。
“那行，老奶奶，这钱您拿着。”
说着，张心和拿出身上所有的钱，整得零的都有，但却并不多，并以眼神制止了想要干什么的杨琳琳。
“我不能拿，鱼我可以要，但钱却是决计不能要的！”
老奶奶拒绝道。
“不瞒您说，我是一个作家，您的故事给了我灵感，这算是您讲故事给我听的劳务费，而且您得好好调理调理身体，才能得见孙子不是？”
张心和劝道。
“这~那行吧，多谢这位小哥了！也多谢你们，能听老婆子唠叨那么久！”
“不用谢！您慢走！”
看着老妇人拎着编织袋，慢悠悠的走远了，杨琳琳这才瞪着张心和说道：
“你干嘛拦着我！你那点钱能干啥？”
“确实，我那几百块干不了啥，也就能帮他解决一个月乃至几个月的伙食问题。但是如果你真的送她一大笔钱，那就是巴不得她早点上路了。别瞪着我！你想，如果换做是你，傲气了一辈子，强硬了一辈子，突然有一天落魄了，有人送你一大笔钱，你会要么？”
“不会吧？”
杨琳琳想破脑袋也无法想象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什么感觉，只能顺着张心和的话说道。
“而老奶奶拂袖而去是最好的结果，如果她因为儿子，收下了这笔钱，念头自然不能通达，心不平则气不顺，眼瞅着这老妇人恐怕是油尽灯枯之相，再这么一激，恐怕离死不远了。明白了没？”
张心和循循善诱，苦口婆心的说道，但，好像没啥用，你让一个从小娇生惯养，没过过苦日子的富家千金去想想这些东西，也太难为这瓷娃娃了。
“算了算了，走吧，估计大家也没兴趣钓鱼了，本来说低调一段时间，看看能不能惩治些个小角色，不成想，这又来一条大鱼，还是直接就撞脸上的，不干点什么，怎么对得起如此一位傲骨嶙峋的老妇人。”
“呼，还好老大让我们收的早，不然准成落汤鸡了！”
杜林涛拿了一叠毛巾过来，每人发了一块，自顾自的擦起了湿漉漉的头发。
“是啊~这江川最近的天也太奇怪了，前一刻还阳光明媚，下一刻就倾盆暴雨！”
杨琳琳擦着同样湿了的头发，抱怨道。
等众人擦干，落了座，杨琳琳这才说道：
“这次咱们怎么办？感觉那李永会虽然不是个东西，但怎么也罪不至死啊。”
“你这什么意思？意思我是屠夫咯？只会设计杀人？！”
张心和盯着杨琳琳不善地道。
“不然呢？你这都干掉两个了！虽然第一次好像没杀人。”
杨琳琳仰头看着天花板，似乎这样回忆起事情来能事半功倍。
“谁说没死，还不止弄死了一个，弄死了仨！”
杜林涛在旁边搭腔道。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张心和看着众人瞧着自己那微妙的表情，仿佛在说，我们到底是跟一个什么样的人在一起啊？！
“意外意外！那纯属意外！谁让他们吸食那么多毒品的？”
“确实，你就是个意外制造者！谁到你手里都会出意外！”
杨琳琳恨恨地说道。
“就不知道咱们什么时候会出意外？”
杜林涛顺着嘴就往下说了一句。
结果，众人纷纷沉默了下来。
“额，我说错啥了么？”
他还兀自不知，挠着头问道。
“没啥！不过这次确实比较难办。让我想想~”
张心和皱着眉头，摸着下巴，眼珠子一直在转，仿佛这个房间里就藏着他杀敌制胜的武器。
“轰隆~”
一声炸雷响起，只见头顶上的灯突然灭了，但没过几秒，又亮了起来。
“雷电！”
张心和眼前一亮，有了主意。
李永会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再将茶杯里的水倒掉，拧上盖子，在桌上放好，拿起了斜靠在一边的黑色雨伞便往外走去。
“李院长！”
刚出门，就碰到同事也刚从办公室中出来，听到招呼，点了点头，不慌不忙的走出了办公楼，抬头看了看天，只听得闷雷滚滚，但却被那厚厚的乌云包裹着，怎么也逃不脱，出不来，皱眉道：
“最近这天气也是越来越糟糕了，老下雨，还都挺大！”
说着，不由加快了脚步。
雨点渐渐的从万米高空坠落了下来，一开始，滴滴点点落下，浸润着大地，慢慢的，越来越密集，从一波波地骑兵冲锋，到步兵铺阵，如怒河决堤般淹没了整个江川。
李永会急匆匆地快步走着，也不理已经湿到了膝盖的裤子，举着被狂风刮得变了形的雨伞。
快了，还有几步路就要到家了。
眼瞅着自家别墅就在眼前，突然，头顶上一个炸雷！
“轰隆！”
那道雷霆不偏不倚地劈在了离他不远处的树上。
李永会只觉得浑身一僵，接着颤抖起来，雨伞仿佛黏在了他的手上，任那强风如何狂舞，都无法夺走。
只几秒钟，他便失去了意识，缓缓坐倒在暴风雨里。
“咦，那里好像躺着一个人？”
搀扶着老奶奶的杨琳琳忽然说道。
“哪里？”
老奶奶眼神似乎不怎么好，加之暴雨倾盆，如同雾里看花，看不真切。
“还真躺了一个人！喂，你怎么了？喂！这人好像出事了！不会被雷劈了吧？”
杨琳琳一只手举着伞，一只手用力的晃了晃躺在地上的男子。
“永会！”
只听得老奶奶一声大吼！平时看着她虚弱的样子，怎么也想不到这赛得过天边雷音的声音是她发出来的。
老妇人丢掉了雨伞，急忙上前查看情况。
“我打120！您帮忙照看下！”
杨琳琳也知道此时不能耽搁，马上掏出手机拨打了120。
待得她将详细地址与情况说完，挂下电话时，却发现老妇人伏在男子身上，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从脸上滑落。
“情况怎么样？”
杨琳琳急忙问道，见老奶奶不答，只得自己上前，听了了听，还好，尚有心跳。
接着，急忙把伞从他手中拿了出来，遮在了几人头顶上方，等着救护车的到来。
没等几分钟，救护车到了，只见救援人员熟练至极地三两下把李永会抬上了担架，与老奶奶一同上了车。
杨琳琳看着载满了的救护车走了，这才回到车里，换了一身衣服，擦了擦头发，拨通了电话：
“成了！接下来我该怎么办？嗯，好的，行，那就先这样，有什么消息我再通知你。”
说完，挂了电话，发动车子，朝医院开去。
“您好，据我们初步的检查结果显示，病人是因为电击而导致的昏厥，应该是伤及了脑部，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不过现在生命体征平稳，没有性命之忧。”
在一间单人病房中，一位身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医生站在老奶奶身旁，将诊察结果尽数告知。
“这种情况需要住院观察，至于需要多少天，我们也不好确定。这是120出诊费用单据，这是住院费单据，您看等您有空的时候或者有别人来看护的时候麻烦交下费。那我就先出去了，如果突发什么情况，您可以直接按这个铃。”
说罢，医生指了指病床背后墙上的按钮，然后转身离开了。
正开门时，杨琳琳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个袋子，看样子装的像是衣物。
“老奶奶，您这么看着也不是事，您不如先洗个澡，换身衣服？如果您也倒下了，那将来谁来照顾他？”
说罢，也不管老太太愿不愿意，拽起来就扶着她往洗手间走了过去。
老人家也不反抗，但眼中那抹挣扎，却不知道是不想去洗澡换衣服，还是别的什么。
“你是谁？”
就在老太太洗澡时，一名中年妇人，约莫40岁上下，穿着时尚，浓妆艳抹，被雨打湿后没有明显变花，可以看出用的化妆品并不是普通品种。
妇人用警惕的眼神看着杨琳琳问道，如果不是在医院，那恐怕不是这三个字了。
“你丈夫的救命恩人！还有在卫生间里的一位老奶奶，是我们俩发现了你丈夫躺在雨中，拨打了120。”
杨琳琳不咸不淡地说道。
“谢谢！”
中年妇人言简意赅，但并没有感觉到有多么诚恳。
“医生怎么说的？”
中年妇人问道，看样子对于这个相当在意。
“不知道，医生没告诉我。”
杨琳琳如实说道。
听到这里，妇人心里咯噔一下，眉毛一挑，接着说道：
“那麻烦您先看着他一会，我先出去问问医生情况，多谢了！”
话还说完时，人已经出了门，丝毫没有麻烦别人的诚意，似乎理所应当。
几分钟之后，中年妇人阴沉着脸进来了，略显挣扎地说道：
“谢谢你们了，有事就去吧，我来照顾他。”
她丝毫没有提如何感谢的事情，似乎两个谢谢就已经能够表达一切了，也没有因为自家丈夫被一道雷劈中后还活着而感到庆幸，甚至，还有那么一丝无奈与厌恶。
“我来照顾他吧。”
这时，已经洗完澡，换了身衣服的老妇人走出了洗手间，面对中年妇人淡淡地说道。
“你是？”
中年妇人看着对面的老妇人有点眼熟，直到半晌之后，突然惊叫：
“许文君！”
如若不是老妇人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恐怕这中年妇人想破脑袋也认不出眼前之人是谁。
老妇人也没理她，走到了病床边坐下，眼中淡然如水，似乎心中早已毫无波澜。
中年妇人在一旁挣扎了半天，才说了一句：
“那好，那就麻烦姐姐你了！我就先回去，有事给我打电话。”
说罢转身就走，也没提留下电话号码，更加没提支付医院费用的事。
“唉，这女人，跟您比起来，呸，如您这般风骨嶙峋，重情重义之人，她根本不配与您比较！”
杨琳琳气愤至极。
“好啦，妮子，你也累了一天，赶紧回家休息去吧~这里有我在就行。”
“那，好吧，婆婆，你就在这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您！”
说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起了桌子上的单据便出了门。
“唉，多好的囡囡啊，可惜，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已经结婚了……”
老妇人喃喃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