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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最可怕的是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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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初一

    清早

    门房小厮起了大早,换上了新行头,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打扫凌晨放炮竹时留下的一地碎屑。

    他原本觉得现在伺候的主子绮月姑娘是个清冷的人,她不爱热闹更不喜欢喧嚣,昨天大年夜却一改自己对她的认识。

    她不但喜欢放鞭炮,还更喜欢饮酒,与其说是饮酒不如说是喝酒。

    饮,三四杯浅酌,带有文人骚客的雅兴,幸甚至哉之时,推杯换盏之际,还能即兴赋诗一首,传言很多传世之作的精品诗文都是在此间时刻一气呵成的,可是事后清醒,那成名已久的大家却无印象更记不得诗从何出来。

    喝酒,则不同,它是世俗框架下,迷离众生前的,多带些庸俗、乏味,有时喝的不一定是酒,有的人喝情义,有的人喝前程,还有的人喝“忧愁”。

    昨夜的绮月就是这类人,她酒入愁肠却无半点醉意,就连一向自诩“酒鬼”的龚绍淳也甘拜下风。绮月想向这世间讨“醉”,她发觉自己不但味觉失灵,而且对酒精也已免疫。

    于是乎,她为求人世间的“第一场醉”,便疯狂灌下黄汤,也顾不得淑女的节制。

    龚绍淳陪了八杯以后已然有些微醺,他见绮月一改往常,还以为她是听了陈婉婥说出龚绍汪借酒消愁的事情而伤心萦怀,才会尝试仿照龚绍汪的方式来麻痹糟践自己的身体。

    “若是她还这么爱着龚绍汪,那我该如何?是继续拆散他们?还是为了绮月,重新撮合他们?不行,‘为了绮月’,我一定要把她留在身边,这样才能保她周全。”

    绮月为尝一醉,是为尝远离心酸,是为尝远离心机,是为尝远离阴谋的世间。

    她于龚家之时,每日诚惶诚恐,如今跟着龚绍淳,依旧如履薄冰,时刻提防。他面前是一副如意郎君,身后却长着一个又粗又长的狐狸尾巴,让人捉摸不透。

    绮月对他既爱又怕,既恨又痴,突然间她想要逃离,像当年离开龚家之时一样,想要离开这个充满诡计的地方,不想做谁人的玩偶,更不想被那窗外摇摇荡荡的芦苇囚困住一生。

    她的心,一直是火热的,挣扎的,叛逆的,她只想静静的活着,再不受谁的约束……

    终于,她得偿所愿,在一番顽抗之下,还是不敌酒精的威力,如愿以偿的醉倒了,就醉倒在龚绍淳的怀抱里。

    他的怀抱很温暖,即便是短暂的温暖,绮月也感恩戴德,她虽未言明,但心中也曾期待与龚绍淳相伴一生。

    她的身子酥软如烟,握在掌中已然叫人酥骨忘忧,就连她那往日里秋水般澈亮的眼眸里也瞬间多了风情,如今还变成了勾魂利器,望之便永生不忘,只叫人心弦躁动,好似弹了一首乱调琴曲,实是坐立难安。

    龚绍淳搂起绮月,却见她双颊绯红,似是涂了樱桃红的胭脂,那原本苍白的嘴唇之上也瞬间有了颜色,这一切看似都要归功于酒精的神奇。

    绮月的醉态似娇似妖,嘴角泛起的笑意似是她从未展现出的媚态。龚绍淳瞬间心痒,他呼吸急促,竟有些按捺不住。

    大少爷本想清醒,还在不停地提醒自己要恪守规矩,不能轻驳伦理,更不该有违君子风度。可是眼下佳人在怀,叫他如何能坐怀不乱?

    他瞬间清醒到自己的的确确不是那种守规矩的人,如果与龚绍汪相比,自己可能也不算是“君子”,既然如此又何必执着?

    现在的他突然想尝尝那抹樱桃红色的胭脂是不是真有樱桃的味道。

    “如何才能让她永远留在我身边?比起爱意只怕比不过龚绍汪那里。让这个女人留下,那就唯有令她对我死心塌地不离不弃,才能如愿。”

    龚绍淳有时也能自我清晰剖析,他认识到自己就是宵小之徒,既然承认了那就做宵小之徒该做的事情,譬如说趁人之危,譬如说强行占有。

    今天恰好天时地利人和,识时务的大少爷怎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

    香闺寂寞温柔冷,今日却不冷。

    蒹葭苑里也是一扫往日的寂寞清静,“聚莺朋,会燕友,蜂衙喧,蝶梦幽,啭黄鹂……”

    唱腔高亢,虽然业余却满腔热情。

    龚绍淳一早穿上了新做的绛红色西装,梳着板正的头发,一身淡淡的薄荷香,他双手插兜,口里唱曲,大摇大摆的就从绮月的卧房里走了出来。

    扫院的小厮见了他还颇为惊奇,原先他也常常于晚间出没于绮月的房间,但没过多久便出门了,昨夜却是他第一次留宿于绮月的房间,一夜都没出来过。

    龚绍淳扬起嘴角,吩咐小厮为绮月准备醒酒汤,又叮嘱他扫地时应轻手轻脚,切莫要打扰了“大少奶奶”休息。

    听竹被远处传来的歌声吸引,心想大少爷如何会这么早出现在“蒹葭苑”?除非他昨夜没有离开过。

    又见他今日一早容光焕发,一脸得意欣喜似是得了天大的便宜,见谁人都道,“新年好”,更是出了大手笔,以“大少爷与大少奶奶”的名义赏赐家中上下每人一个大红包。

    “我则怕你又折入情郎画眉手……”

    来恩的轿车一早恭候在“蒹葭苑”的大门口,他见龚绍淳今日神清气爽,立马笑道,“大少爷过年好,大年初一神气十足,今年一年也是精精神神。昨夜可是喝了琼浆玉液,还吃了王母娘娘的蟠桃?”

    “你是在说我像只猴子吗?”大少爷莞尔一笑,露出两粒酒窝,却又不恼。

    来恩见他心情大好,嬉笑道 “不是像,您就是,脸上红润发着春光,比猴屁股还猴屁股呢。”

    龚绍淳随手扔了一个红包给来恩,来恩见到双眼圆睁,似是不信,惊叹道,“我的大少爷呀,绮月姑娘昨夜给你准备了什么吃食,能让您今日这般‘慷慨’?‘慷慨’的非同寻常。”

    龚绍淳望着身后的“蒹葭苑”,斜嘴一笑,说道,“秀色”。

    ……

    听竹端着早餐去敲了绮月的房门,见无人来应,还以为绮月宿醉未醒,便自行推开了房门。

    只见仙子落尘,素妍光辉。

    她早已梳洗干净,一身月白色的袍子还透着淡淡蓝烟,静静地坐在妆镜前,镜中的脸色有些许苍白,还是一副愁容。

    “姑娘,姑娘?”听竹连唤两声,绮月也未回答,见她似有沉思,心中嘀咕:也不知昨夜发生何事?姑娘又在愁些什么?

    听竹打开窗户,想让阳光洒进房间,让温暖的阳光来温暖那个忧愁之人。只是一股寒风抢在阳光之前侵入,凛冽的风似是夹杂人语,没有人愿意让它来问候,它是不速之客。突然间绮月回过神来,才知道有人进了她的房门。

    “姑娘,过年好,今天是大年初一,吴嬷嬷领着一群人在等姑娘出门,准备给姑娘磕头呢。”

    绮月不为所动,她心中好个懊悔,千算万算竟未算到龚绍淳会如此“卑鄙”,伤心之余却不想被听竹发现。

    “不必了,告诉吴嬷嬷,咱们家不时兴这个。”绮月故作镇定,面无生机,冷冷说道,“今日是初一,给大家放假吧。”

    “姑娘若是这么说, 她们更要给姑娘磕头谢恩了。”

    绮月手里攥的丝绢帕子似是要被她扯破,她依旧无法平复心情,蛾眉倒蹙,突然问道,“龚绍淳呢?他可还在‘蒹葭苑’吗?”

    听竹觉察出绮月的怒火,却不敢问缘由,“没有,来恩一早来接他,说是带他出去拜年去了,估计要晚上才回来呢。”

    绮月长舒了一口气,心中也稍有缓和,轻轻道,“准备好糕点和礼物,咱们也该去拜年了。”

    是安于现状还是顺应命运?绮月叹惋自己的经历,如何才能逃出生天,她需要一份契机或者说仅需要一个理由。

    ……

    绮月与听竹先来的拜年的地方就是“天后宫”。

    褪去夜色灯影的“天后宫”只不过就是个白色洋楼,没有炫彩的裹挟,没有霓虹的笼罩,它平淡无奇,绮月甚至看不出它的“美”。只不过多了瑜老板的美名加持,才让如今的“天后宫”在灯红酒绿之时令人魂牵梦绕,成了永城最负盛名的“销金窟”。

    瑜老板显然对绮月的来访感到匪夷所思,她睡眼惺忪,穿着一件梅雪色的宽松睡袍,眼前还似一片朦胧,未消弭的酒意仍旧若隐若现。

    “褚老板大年初一就来看我,是想看我笑话?”瑜老板的起床气还未消,她本有意叫女仆赶走绮月,女仆回禀说绮月二人愿等瑜老板起床再见,瑜老板心里有事再困也睡不香了。

    她哈欠连天,摆弄着自己精致的睡袍衣带,脸上未涂脂粉少了几分天仙姿容却多了一份人间烟火气。

    “我是来拜年的,瑜老板过年好。”绮月笑意盈盈,打开包裹取出食盒,“打扰瑜老板早起,但也不会亏待你的胃。糯米年糕做早餐,新年年年高,还有一碗猪油膏,祝你日进斗金运运高。”

    自从龚绍淳答应她不再来“天后宫”交际,绮月就再没从他的身上闻到过那份兰草馨香。现在若想一嗅芬芳就只能从瑜老板身上闻到了,尤其是她撩起秀发之时,那股幽香已然沁入鼻翼。

    “亏你贴心。”瑜老板抚摸着秀发,在绮月面前丝毫没有刻意掩盖自己的“端庄”,反而能卸下伪装,做一回慵懒娇俏的小娘子。

    “瑜老板喜欢便好。”

    “难怪龚绍淳口中都是你,天天叫唤自己得了大便宜。”瑜老板津津有味地吃了一口热乎乎的糯米年糕,对猪油膏却漠不关心,她又问道,“龚绍淳呢?他没来吗?”

    “他没有,龚绍淳一早就出门了,没同我们一道来。”绮月对龚绍淳也不再用敬语,“龚绍淳”三个字从她嘴里说出似多了几分冰冷。

    “哦,他是去给别人拜年了吧。”瑜老板有些失落,她望着窗外苍灰色的街景,埋怨道,“如今他心里也没有了我这位‘老朋友’,说不定他还觉得我很招人烦。果然,男人都是忘恩负义的东西。”

    “有我呢,我记得瑜老板的好。”

    “哼”,瑜老板冷哼一声,说道,“你们夫妻二人搭配的可真是天衣无缝,一个不闻不问,一个偷寒送暖,你们可是说好的?龚绍淳还真是见色忘友,有了你一个,就把我忘到了天山后了。”

    绮月面露尴尬,浅浅道,“咱们不说他了。”

    说罢便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上面画着的便是昨天在“兰德先生”家中看到的血口狮子图,她道,“瑜老板可见过这个?”

    瑜老板翘着二郎腿,只瞟了一眼,冷冷道,“南洋的金口狮,狮门岛的标志。”

    绮月默然,见瑜老板一副不怒自威的神色,她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说道,“你画这个东西干什么?”

    绮月轻轻一笑,说道,“我记得瑜老板有首唱南洋风情的歌,特别悦耳,心想如果有机会能在舞台上听到瑜老板演唱这一首歌,那可要先预备好跟南洋有关系的着装,别给瑜老板的歌掉架子。”

    “你倒是勤快。”瑜老板沏了一壶红茶,推给绮月说道,“别忙活了,那狮子又不是好东西,更何况那首歌我是不会唱的。”

    “怎么不好了?”

    “你是从何处得知这头狮子?”瑜老板一语中的,绮月怕她瞧出端倪先饮了一杯红茶。绮月素来知道她与龚绍淳的关系匪浅,是以不能向她言明。

    “是从龚绍淳那里吧?”瑜老板的猜测似是替绮月解围,绮月当下只有默默饮茶,用茶杯挡住自己慌乱的神色。

    “嗯”,绮月轻轻点头,含糊道,“是一位‘兰德先生’。”

    “他怎么什么人都带你见,还真是对你推心置腹啊。”瑜老板话带醋意,撂下口中的年糕又道,“你可知这东西是何意?还敢随便乱用?”

    绮月嫣然一笑,缓解尴尬的氛围道,“那位‘兰德先生’我倒是不熟,纳兰性德还了解些。”

    “那个假洋鬼子跑船跑疯了,从欧洲跑到南洋,也不好好做生意反而信了什么妖魔鬼怪的教派,诺大的家族庄园都被他搭进去了,就为了研究他的‘巫术’。”

    “巫术?”绮月心头好奇,看来自己算是问对了人,又笑道,“不是医术吗?”

    “荒唐,龚绍淳也就骗骗你吧,他那是给周缚鸣戴高帽子。”瑜老板一脸不屑道,“姓周的跟着几个南洋巫医学了些莫名其妙的巫术,会搭脉开药方子,就开始自吹嘘自己有治病救人的本事,还变卖了家产开始制药,结果没有人信他的鬼话,他赔了个叮当响。”

    绮月心头暗想,果然一直给自己送药的周大夫就是琼花街的兰德先生,他因为信奉邪教而行径古怪,身边的朋友对他嗤之以鼻,那为何龚绍淳还把他当做私人医生看待,甚至让自己天天吃这个“巫医”送的药?

    “回去劝劝你们家龚绍淳,别和姓周的来往了,他古里古怪的,要是哪天他往茶杯里下个药,龚绍淳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呢。我可不想在报纸上看到龚绍淳意外横死的文章。”

    “瑜老板说的是,我竟不知道周先生还是这样的人。”

    “他的老婆就是被他毒死的,不过警察没找到他的杀人证据也就没有逮捕他。可是了解他的人都知道,只是那个家伙太狡猾,现场没有留下一点证据。”

    “杀妻?”绮月似是吃了一个桃核,卡在了嗓子里,不上不下,差点憋死。

    “他怀疑自己娶进门的老婆早和别的男人有染,就计划用了三年时间把老婆毒死了。平时他对老婆殷殷切切,百般关怀,他老婆还感激涕零想为他生孩子,结果却被这个最爱她的男人结束掉了性命,呼呜哀哉了。”

    绮月后背发汗,从头皮冷到脚趾,联想到自己的境遇,龚绍淳不会也是如此丧心病狂吧!

    “男人冷起来,才不管你以前是不是他的‘最爱’,他们的不近人情是与生俱来的,老天爷这么安排,只为了让女人受罪,毫无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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