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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火影下的谷梁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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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凄凄的北风吹在东华巷的巷道里,发出嘶吼般的咆哮,人头攒动的夜晚熙熙攘攘,大家互不认识,只是因为同行了一段路,成了有缘人。

    老太个子不高,身材犹似葫芦冬瓜,腿脚却算还灵活,她靠在墙头磕着瓜子,瓜子随吃随吐,没一会儿瓜壳已吐了一地。

    她天生一副男人相貌,尤其是长的一双猫眼,给人冬夜般的寒雳。她那双贼猫眼打量着巷子里来往的各色行人,特别是年轻单身的姑娘。

    “我的姐姐呀,你在哪儿?”一声高亮,嗓门犹似洪钟。

    老太听到有人在巷口大喊,她兴致勃勃,心想那个绮月丫头果然没有骗自己。

    “姑娘,你可是来恩姑娘?”老太走近一看,立马笑容消散,眉头皱起,刚要说的话又吞了回去。

    只见那姑娘腰肥体圆穿着墨色的旗袍和高跟鞋,见她呼吸困难、鞋子也快要踩破的样子十分荒唐。

    老太有言难开,心中大骂,“哪来的浑煤球,长得这么糟践,这能卖几个钱!”

    那位“姑娘”柔柔弱弱,一脸白粉油脂,尤其是一张血红色的大嘴巴更显突兀。

    搔首弄姿的风情更是让人作呕恶心,她压尖了嗓子犹似被针刺一般细声道,“我就是来恩姑娘,我在找我姐姐,婆婆你可看见?”

    “你是来恩姑娘?你可有十四五岁?”老太看着他摸约五尺的身高,怎么也不像那个被人叙述出来的听竹姑娘。

    “讨厌,人家发育早,吃的有点好,肚子天天填的饱,不走不动不爱跑。”来恩姑娘娇羞说道,他扭捏的姿势让老太反胃,更是担心今晚的老板不满意她的货。

    “你姐姐突然有急事刚走开,她让我在这里等你。你别担心,我带你去找姐姐。”老太瞬间慈眉善目,和颜悦色道,“姑娘,请随我来吧!”

    “婆婆带路吧,人家这就跟上。”来恩姑娘蹦蹦跳跳地跟着老太,好一副没心没肺。

    老太邪魅一笑,笑他蠢钝。

    待二人走至巷尾,从后府侧门跑出来几名身强力壮的彪形大汉。老太突然停下,她回身阴笑着对来恩说道,“姑娘,里面请吧。”

    “不去不去,人家还没见到姐姐呢,你把我姐姐带到哪里去了?”

    “哼,你姐姐不在这里,你今天也见不着她。”老太得意道,又示意身后的大汉拿下来恩姑娘,“去,把她抓起来。”

    “不行,你这个老妖婆说话不算话,小爷不跟你玩装女人的游戏了。”说罢来恩一脚摆脱了高跟鞋的束缚,也脱去了困身如锁的旗袍。

    “当女人真累啊,还好我是爷们。”

    老太一看傻了眼,身后的大汉也不是她熟悉的帮手,“来恩姑娘”没被抓住,反而自己成了瓮中之鳖。

    “都是那小贱蹄子使的诡计,你们就是抓住我,也别想从我这里知道她的去向!”老太意识到自己中了绮月的计,心中十分窝火。

    “不用你跟我们说,回头跟警察们说就行。”来恩得意道,“我们大少爷脑袋玲珑,人中龙凤,与绮月姑娘心神交会,一早就知道了地方。要不是怕有漏网之鱼,小爷才不用乔装在此,早就抄家伙去谷梁川窜风了。”

    “你这个丑八怪,妖精种子,大王八!”老太气不打一处来,对着来恩就是一通叫骂。“等着天火一道,把你们的人都烧死,蚀骨化灰,灰飞烟灭!”

    来恩颇不服气,当场就要发飙,“你个臭嘴子老乌龟,小爷我人送外号‘花小子’,哪里丑了!我娘也不是妖精,我儿子更不是蛋!”

    老太被人带走,留下一捧瓜子洒落一地还有一本脏兮兮的小册子。

    来恩注意到那本小册子,他打开一看,那册子是密密麻麻的写满了收货人、寄货人和“货物”的名字,尤其是一个个“货物”的名字上,有的拿笔画圈,有的画方,还有的直接就在名字上打了叉。

    ……

    谷梁川

    小屋

    滚烫的血液溅到绮月的眼眸之中,将她眼中的世界晕满了恐怖的色彩,那温热的血液刺激了她的神经,周身汗毛立起。

    她一时紧张如坠寒潭冰窟,四肢冰冷,瑟瑟发抖,身体上的血液也全部积聚到了心脏,只听的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格外清晰。

    “杀人了,杀人了……”桂芝在角落里放肆喊叫,“都是血,血!比我流的血还多,多得多……”

    桂芝提醒了绮月,她可能杀了人,杀了那只人神共愤的禽兽。

    绮月此刻无法让自己冷静下来,她脑海中一片空白,看着那个扭曲的男子双手捂着自己的脖颈,倒在地上,身体还在不断抽搐,似疼非疼,似冷非冷。

    一双憎恨又意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绮月,他说什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被他的肉票杀掉,还是一个瘦削单薄的小女子。

    他想说话却说不出来,喉咙里只能发出“啊啊……”的嘶鸣声,似是在叫“爹爹”。想来他与父亲的距离只有一门之隔,若不是自己作孽将门反锁,此刻他的父亲早就出来救他了,兴许在死前还能看到亲人一眼。

    平时他冷血残暴,即便对待自己的父母也是呼来呵斥,对待旁人更是如此。如今死亡一线,他是否有心悔过?

    有些人的世界里,只存在动物界的法则,他们奉行以强凌弱、成王败寇而忽略了生而为人的人性。

    绮月愿意相信人性本善,只是有些人被外在的世界蒙蔽,或是被自己信仰欲望裹挟,最终道义沦丧,泯灭人性,成了披着人皮的恶鬼,蚕食善良。

    “你小子轻一点,搞出人命不好收拾的!”门外的父亲还以为自己的儿子一直占据上风,提醒他注意分寸,“差不多就行了,那边快来提货了。”

    他的儿子就躺在血泊里,呜咽了两声,眨了眨眼睛,身体似是过电一般抽动然后双脚一蹬,命归西天。

    绮月看着死去的男子,男子的目光已经涣散,却还呆呆地看着绮月的方向。绮月想往别处躲藏,却觉得他依旧不依不饶,一双眼睛始终注视着自己。

    “你说话呀,完事了吗?赶紧开门!”

    他完事了,他彻底完了!

    桂芝见羞辱过他的男子倒地不起,她发疯般的嘲笑,对着自己的身体和脑袋又打又骂,然后踉踉跄跄站起身来,骑在男人的身上,就像他曾经对待自己的样子一样。

    她完全癫狂,用手抵住男子的脖颈,沾了一手血却不在意,那是她毕生的怨恨和愤怒,如今全部撒在那具不会反抗的尸体之上。

    “吃鸡腿,你吃啊,吃啊……”桂芝拿起鸡骨架塞进男人的嘴巴里面,“你是狗,你全家都是!”

    桂芝在发泄,她放肆的发泄,好像这是上天留给她的最后一丝余情……

    “臭小子,里面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呀!”老头拍打着木门,他似有察觉,感觉情况不妙。“说话,说话呀!”

    老头拿来铁钳子硬生生的夹断了木门,当他推门发现时,给他的只是一具尚有余温却逐渐僵硬的尸体。

    “儿子!儿子!”老头撕心裂肺的为儿子喊魂,“疯婆子,你这个疯婆子,还我儿子的命来!”

    老头以为骑在儿子尸体上的桂芝是始作俑者,完全忽视了角落里呆若木鸡的绮月。

    他挥舞着拳头一拳打向桂芝的太阳穴。桂芝从尸体上滑落下来,她惊恐万状,大喊着“不是我!不是我!”

    “你这个该死疯婆子,我儿子年纪轻轻就被你害了性命!我要掐死你!”老头紧紧掐着桂芝的脖子,满面通红,他也似吃人的恶魔,失了人性。

    桂芝张牙舞爪,胆战心惊颤抖着伸出手指指向身处黑暗的绮月,喉咙里呜咽道,“是她,是她……”

    老头突然发觉到屋里还有一个人,他放下桂芝就像放下一只鸡,抄起身边的铁钳子,就要向绮月的头顶砸去……

    绮月闭上双眼,等待着这痛苦的一击……

    “砰”,一声枪响,铁钳应声倒地,就落在绮月的身侧。

    十米开外的野地上,龚绍淳立身持枪 ,子弹瞬间穿破老头的手掌。

    回头望去,龚绍淳身后已经集结了大批人马,“你若再敢动她一下,下一枪就爆头!”

    这一次龚绍淳动用了手下商号里、码头上、江湖中所有伙计,上万根火把一同点亮,照亮了整座谷梁川。

    老头见大势已去,他爬到儿子的身边,拖着他的头,吼着,“起来,起来!”

    他一手鲜红,血液还在汩汩而流,这时他注意到那个被剪刀刺穿的伤口,心中大惊。

    呼斥道,“你……你这个恶婆娘!老子今天和你一起死,一起挫骨扬灰!”

    说罢,他拖来一桶油,不顾龚绍淳又射出两枚子弹的阻拦,将油洒满整间小屋,他向龚绍淳叫喊着,“来吧,来为我们收尸吧!”

    说罢,他扔出火折子,一瞬之间,小屋变成火牢,为谷梁川的夜再添一把亮色……

    “一个都不留,一个都不留……”他在火光中抱着儿子的尸身,静静等待烈火焚身的到来……

    龚绍淳在野地中大喊“救火!”只见众人四处分散,前去救火。

    火光冲天,照着绮月的脸上生疼,她一脸无助,似是被吓丢了魂。只见火光中的老头抱着儿子似笑非笑,疯疯癫癫的桂芝在火影里挣扎。

    只有自己,这个世界上恐怕只剩自己,绮月被火焰的嚣张拉回了现实,四周的火苗步步紧逼,不断向她靠拢,犹似阴间鬼爪要拉她入地府淬炼……

    “可恶!”龚绍淳碎了一口,一双眼睛满是怒火。他马上脱下外套,从伙计手里抢来一桶凉川水,将自己浑身浇透,再捂住口鼻,然后只身跳入火屋之中。

    火光肆虐之下,他找到了那个单薄的身影,龚绍淳一把夺下绮月手中的剪刀,再将其拉起身来搂入怀中,以自己的全副身躯将其包裹,不再受烈火灼烤。

    烈烈炎火,吞噬着整间木屋,木头发出“吱吱”的烧裂声,还有浓浓黑烟滚滚而倾,熏染了绮月一身。龚绍淳将寖湿的领带脱下,为绮月围住口鼻,示意她不要说话。

    顷刻,房梁转瞬坍塌,眼看出路被厚厚的梁柱堵住,生死就在一瞬……

    “跑不掉,跑不掉,你们都跑不掉……”老头笃信自己的风光“杰作”,“下面的路,不怕没人做伴。咱们在下面等着你娘,咱仨一起回家。”

    老父亲抱着不成器的儿子在火影里唱了一首童谣,好像回到儿子小时候,哄他睡觉哄他吃粥,那时的他顽皮耍赖却是父母眼中的可爱。

    一句句童谣是老父亲的千言万语,他无法对成年儿子表白心中的爱意,儿子却总是听到父亲嫌弃他不成器,没出息。做父亲的好似忘记了,原先他的父亲也是这般对自己的。

    如今人生轮回,他做了不孝子的父亲,恨的是儿子,爱的也是儿子。无妄的火,焚烧着他们的身躯,焚烧着他的父爱,你恨我怨我将你生在贫穷里,我恨你怨你不能逆天改命将毕生困在贫穷里。

    因缘际会,天地轮转,却见天际殷红一片,乌鸦扶枝而哭,再无反哺之情,如此哀鸿遍野,如泣如诉……

    龚绍淳望着绮月,他深邃的眼眸里除了绮月再无其他。

    绮月见来人是他,心头翻出无限感激,“是水、是火、是惊心动魄,他都无处不在。”

    绮月心中暗暗叫苦,她自是不愿意让龚绍淳陪她一起葬身火海,“究竟是他欠我多一些,还是我欠他的多一些?以后还有机会还他吗?”

    与绮月和龚绍淳咫尺之隔的桂芝缩在一角将地上的被子悉数包裹在自己是身上,绮月定睛一看,原先地铺下面却有一扇门。

    二人眼神交互,龚绍淳立马会意,他将地门打开,一道冷风吹来,吹起的火苗将他的衣襟撕裂,二人向下一看,地面之下确是滚滚的谷梁川水。

    火光下龚绍淳目光如炬,英气的面庞上再无往日戏谑的搞笑模样。他一脸严肃的神态竟把绮月看呆了,还没等到绮月反应过来,已被他环腰抱住,然后奋力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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