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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被遗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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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恩,姑娘亲启,凉雨浸鞋湿,穿衣日渐宽,求乞姑娘可怜义姐相见一番,我于东华巷静候。 绮月叩谢。”

    “这是我的亲笔,她识得我的笔迹,你们切记不能随意涂改。”绮月提醒着。

    “不对,她叫听竹,为何你称呼她为来恩?”

    “听竹是她来到龚府后我替她重新取的新名字,她原先就叫做来恩。”绮月目光坚定,斩钉截铁道,“这世上只有我记得她的原名,她若见到这个名字,必知是我反而更加真切了。”

    “好,如若不是,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

    老太落下狠话,便又将绮月,重新缚上手脚。

    三人商议决定由老太将信件送往惠发公司,老头和儿子依旧留在原地看住二人。

    ……

    来恩近日多遇不顺,不是挨龚绍淳的批评就是心不在焉的,又被旁人数落一通,心下十分懊恼。

    他已经找了诸多江湖上的朋友帮忙打听,二位姊妹却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今日终于在码头上的帮工处听到了,前些日子有个力大如牛的年轻姑娘,竟然在码头上当劳工,不过她只干了三日,便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来恩心想,“该不会她们二人真如大少爷所言,遇见了麻烦事?哎呀呀呀,真是大事不好,慌乱手脚。若真如此,那该如何是好?”

    来恩正欲找大少爷汇报此事,却被赶来的小厮叫住了,“来恩,来恩,你快看看这里有你的一封信。”那人笑着说道,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不看不看,没时间,我要去找大少爷,别来烦我。”

    “哈哈哈,你莫不是有什么相好的吧?有人要约你相会呢。”

    来恩听他一说,心想,“终于有人慧眼识英豪,发现我的帅,醉心于我,送了我一封情书?”

    “快拿来快拿来,别怠慢了我的姻缘。”

    来恩抢过信打开一看,立马吓了一跳,发现落款的名字竟是绮月。

    “送信的人在哪里?快把他叫过来!”

    “送信的是个老太婆,她将信放下,便走了,什么话也没说。”

    来恩拿着信大喊“大少爷,大少爷!有信儿了,有信儿啦!”

    大少爷龚绍淳中午刚同瑜掌柜一起饮完酒,这时酒劲儿还没过,正在屋里蒙头大睡。

    龚绍淳听见来恩大吵大闹,心中的火气登时而起,他大斥道,“又是你这混账家伙扰我清梦,看我今天不抽你大嘴巴子!”

    “大少爷,您快看!您快看看。”

    “我不看,你读吧。”龚绍淳疲惫道。

    来恩清清嗓子,郑重其事的把绮月的书信又读了一遍。

    “大少爷,绮月姑娘是不是有病?”

    龚绍淳向来恩投来一个寒冽的眼神。

    “你看,我跟她认识都有半年了,她到现在还不知道我是男是女?是不是眼睛有毛病!”来恩愤愤道,“该不会,我在她眼里真有几分姿色?”

    龚绍淳眉头凝重,英眉倒竖,“绮月遇到危险了,她是在向我求救的。”

    “是啊是啊,我也看出来了,是告诉咱们去东华巷。”来恩指着信上的字说道,“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头?有多少人?咱们让号子里的伙计们去抄家伙吧!”

    来恩跃跃欲试,撸起袖子露出他的肌肉在龚绍淳面前比量,“大少爷,这次不管是老妖婆子还是老妖公,来恩都能把他们打趴下。”

    “东华巷?那里有什么特别?”

    “没啥特别的,马路上卖的酸枣糕甜到忘了娘,还有炸麻圈硬的倒牙,真不如隔壁‘金风玉露’家的好吃。”

    “‘金风玉露’我怎么不知道?那是什么?”

    “那里太便宜,您才不知道嘞。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馆子呗。”来恩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龚绍淳自然看的出来。

    “除了炸麻圈你还吃过什么?”

    来恩装作若无其事,龚绍淳立马扭着他耳朵厉声道,“快说,不老实交代今晚就吃酱耳朵!”

    “也没啥了,就是看过几个没穿衣服的姑娘跳跳舞。”

    龚绍淳登时明白绮月深陷窑窝,转而又道,“她若是蒙难,是何办法送出的信件?还指名要送给‘来恩,姑娘’?”

    “啥办法?您当日被荆生绑了不也让绮月姑娘带了一封血书出来吗?”

    “对,来恩,你小子聪明了,我没看错人!”龚绍淳立即喜出望外,“一语点醒梦中人,我给你记一功。”

    “真的吗?大少爷,我娘十八年前就说小的将来能有出息,现在十九了果然应验了。”来恩一副得意忘形,又不好意思道,“大少爷,要不您抽空在‘金风玉露’里给小的摆一桌也成。”

    “不用抽空,现在就去。”

    “现在?”

    “就现在,一刻也不能耽误。”龚绍淳斩钉切铁道,“只不过你先去趟东华巷,记得要穿身‘姑娘’的衣服。”

    ……

    窗外的雨日渐式微,留下的寒意却越发浓烈。

    绮月在黑暗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恐惧,尤其是对对面的那个女人,从她吃完那个馒头开始她就静静的待在那臭气熏天的小屋里,不敢出声。

    绮月毕竟是第二次被绑票,她心中也多了几分经验,袖口里面一直藏着一把小剪刀,她小心将绳子割断,心中盘算着,“若按时间算,他们快要来了,除非他们没收到信或是我写的太隐晦,他们没看懂?”

    “你是绮月对不对?”那女人终于开口了,而且还知道绮月的名字。

    绮月吃惊道,“你是谁?”

    “哈哈……”女子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我?你竟忘了我吗?”

    绮月只觉得女子生意似曾相熟,张口问道,“你可是知兰?”

    “你还记得我呀,我还以为我早被大家忘记了。”知兰冷笑道,“‘知兰’的名字还是拜姑娘所赐,那你可还记得我原本叫做什么?”

    绮月默想了良久,知兰在龚家一向没有存在感,与她素来没有交往。

    她叹了口气,似是怨气,“我是被遗忘的人,不记得也正常。”

    绮月想了想,回想她们四个初来龚家时的情景,终于记起来取“知兰”两字是因为桂馥兰馨,“桂芝”。

    “你可真是好脑子,我都快忘了自己的本名了。”

    “桂芝,你为何沦落至此?”绮月不免为其难过,她依稀记得最初见四人之时,尤其是她长的最为标致,如今竟与畜牲并无分别。

    “还不是全拜夫人所赐,我的身契在她手里,如今她要将我卖了,连同你也一起。”

    “原来如此,难怪那老太说这是桩简单生意。他们是有契约买卖,只要谈拢买家,咱们就可以变成货物送货上门。就算是官府追查,一句家主买卖也就搪塞应付了。”

    “货,都是烂货了,我是最不值钱的烂货了!”桂芝显然受了不少打击,一时激动起来,“夫人把我推进老爷屋里的那晚,我就烂了,烂透了!”

    她涕泗滂沱大哭起来,“我还以为是夫人赏我的一身红装,谁知姓秋的贼婆娘将我送了进去。你可知道我受了多少虐,遭了多大的罪!”

    绮月听到似是相同的经历,见哭生悲,早已泣不成声,“我知道,我都知道,你一定是很绝望。”

    “第二天,她们的心思都在你身上,我就投了井。”

    绮月感其贞烈,心想道,“原来那天不止自己差点被淹死。”

    桂芝突然慌乱道,“我醒了,她们说老爷点名让我继续伺候。我好怕,好怕,就躲了起来。”忽然又是大哭,“他还是抓住我了,说要赏我名分,我以为是真的,就一直从了他。”

    绮月突然想到自己,若是那个夏夜自己没有挣脱龚正则的魔爪,是否现在与桂芝是一样的下场?

    “一个月后,我发现自己怀孕了,龚夫人也发现了,姓秋的贼婆娘给我灌了药,孩子没了,我也差点没了!”桂芝暴跳如雷,显然对失去孩子一事耿耿于怀。“我还听到姓秋的说要把我卖到窑子里去,但是不能直接带走要找人贩子拐走,要不老爷问起来不好交代。”

    “她们果然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绮月感叹道,“所以她们利用完你,再要把你卖了。”

    “那日龚夫人过生日,陈家小姐送了饼 ,夫人一尝就知道是你做的。”桂芝突然冷笑,嘲笑道,“你个傻子,一块饼就让人家发现了你们的行踪。”

    绮月这才意识到夫人的嘴是被自己伺候的有多刁钻,或是自己与她的默契已然深入骨髓,自己的手艺她竟熟悉到一尝便知。

    那份点心本想是祭奠过去的那份养育恩情,却成了自己的追命符咒。

    “碰巧二少爷受伤了,龚夫人哭闹着要去南京,家中大乱。她一走,老爷一走,我便偷偷溜走了。”

    “你去了哪里?怎么又被抓回来了?”绮月关切问道。

    “我傻就傻在不知道咱们当奴仆的没有自由身,自由身被龚夫人压在佛龛下面当垫脚石了。”

    “你是说咱们的身契?”

    “没有身契,一世为奴,我本想去投奔亲戚,却怕连累他们。我四处奔波,却因为没有身份凭书无人肯收留我。无奈我就想开一间花铺卖花为生。从龚家拿的大金鱼我拿去当铺里当,他们说我偷窃就把我送了官。”

    “官商一体,你自然又回到狼窝了。”

    “只有她们才有资格来领我,我爹我娘,我的生身父母都不能!”

    “是,我也刚知道,这世道不公,确实不公。”绮月越听越愤恨,双手抱住自己 ,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们动了心思,要将不听话的奴仆卖了。”

    绮月谂知,也感二人境遇同病相怜,“因为我们都背弃了她,她最恨身边之人存有二心。我不也是如此被她怀疑,才经历了此番遭遇。”

    “他们说破瓜的卖二百,没破的卖五百。”而后她又哭又笑,已然疯癫,“我才值二百,还没她一件袍子值钱!”

    “你被抓来多久了?”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刚来了几天不给饭吃不给喝水。饿完了他就过来欺负我一通,欺负一次给一口吃的,一天多欺负几次我就多几口饭吃了。”

    “咱们想法子出去,再也不吃他的馊饭了!”绮月愤慨道,“让欺负咱们的人都还回来!”

    “哈哈……呜呜……”桂芝一会儿大哭一会儿又大笑,“我是骗你的,都是我瞎编的,你个傻子竟然还信了。”

    绮月无语,听她此刻张狂的笑声却似无奈、心酸、无助甚至有些绝望、悲怆。

    桂芝的癫狂笑声果然引起了门外人的注意,只见大门忽然打开,灯瞬间亮了起来。

    绮月被强光刺的睁不开眼睛,也不知道是那男子还老头走了进来,只听“啪啪”两个响亮的耳光声,桂芝的笑声就戛然而止了。

    “臭婆娘,再嚣张,老子就宰了你!”原来是那个男子,他又想去折磨桂芝。“爷爷就是野狼子,干的都是晚上的大买卖。杀人如砍柴,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你小子安生点,那个丫头一旦落网,他们就来人一起收走了。”老头在门口抽着烟袋说道,“若是让他们发现你提前‘验货’,小心把你阉了!”

    “臭老头,少威胁我,这桩生意做成了,我就跟你们分道扬镳,以后少管我!”

    说罢,那男子就将老头关到了门外,认他如何砸门敲门都无济于事。

    男子嬉笑看着桂芝和绮月,又听见门外老头喊道,“破了卖不上价,你到时候分不着钱了!”

    “老混蛋!老子天天和这个疯女人在一起,早就玩儿够了!好不容易来了给新鲜的,还不让人碰,真是心痒痒。”男子猥琐的盯着绮月,就像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罢了,有一个总比没有的强。”

    那男子走近绮月抓起绮月的头发,露出一排恶心的黄牙,讥笑道,“你给老子睁大眼睛看好了,老子是怎么训狗的!”

    说罢,他往桂芝那里丢了一只鸡腿,只见桂芝满眼只有食物,完全没有正常人类应有的羞耻感。

    她拼命的啃食着那只鸡腿,生怕有人来挣抢她的食物。

    绮月见她疯狂的模样,似惋惜似心疼又似恚忿,她恨急了把她们逼上绝路了龚夫人,更恨这个不分人畜的肮脏世界。

    绮月吞声饮泪却对桂芝惨状无能为力,她闭上双目,不忍见她被那丧心病狂的男子凌辱的画面。

    只是如此不堪的场景已经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不似刑罚却胜似刑罚。

    “你放开她,她还是个人。”绮月终于忍不住了,虽然她经历过一次被绑架,谂知此时自己应该少些反抗,顾全大局,否则吃亏受辱的便是自己,但她心中仍怀道义,实在不能见死不救。

    男子得意忘形,他捏着绮月的脸,强迫她睁大眼睛看着他是如何驯服他的“动物”。

    “她不是人,是人早反抗了。”男子盛气凌人道,“你是不是人啊,不如咱们验验?”

    “她也不是,夫人说,她和大少爷早有猫腻,身子早就不干净了。”桂芝边笑边说,她不分敌友,已然傻了。

    “哟,那还装什么清高,让老子验验货再说。”说罢便要去解绮月的衣衫。

    “你听信一个疯女人的疯话,也不怕少卖了三百大洋!”绮月叫嚷着,“门外的老汉,你儿子不听话,想少挣三百大洋!”

    门外老头急得跺脚,不停拍打门框。

    男子恼羞成怒,他呲牙咧嘴道,“你这么能喊,嗓子都喊干了吧,渴不渴?”

    桂芝显然知道他意欲何为,马上应声道,“她渴,她早渴了,快给她喝!”

    男子喜笑颜开,马上要解开裤腰带,绮月见状,心想今日就算命丧于此也决不能让这等下作之人玷污了自己的清白。

    “且慢 。”绮月立马制止他的行为,“我还有个秘密没告诉你呢,你附耳过来。”

    男子见她害怕,轻蔑的看着绮月,他低下身子刚想张口询问。

    只见绮月裂眦嚼齿与其对视,瞬间手中掏出一把剪刀狠狠地扎进了男子的颈部。

    一时间血光四溢,他的血液似喷泉一般从脖颈处喷涌而出,鲜红的颜色溅射到绮月的脸上、身上,将她眼前的世界染成一片鲜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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