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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有温度的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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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月分辉 明河共影

    表里澄澈的谷梁川是永城府的母亲河,这条河绵延千里向东一直汇入大海,奔流不止……

    坊间传闻,有一年永城府大旱,大多人流离失所,所到之处饿殍遍野,实是惨绝人寰。有些人会吃人,有的父母心甘情愿被共享出来让孩子们吃,总之那一年的永城,是魔鬼的炼狱。

    后来有个孤女名字唤“泱”,她绝望无助,吃完了家中所有能吃、不能吃的,望着眼前的悲惨景象,纵身一跃跳进了谷梁川干涸的河滩之中。

    而后风飘雨来,大雨倾盆,连下数天。田里干死的禾苗瞬间复活,山地里枯萎的果树也开花结果,一切恢复如初,民康物阜。

    众人皆说是那个自解的泱救了大家,因为她名字中有三点水,是谓“三生万物”。

    所以大家为祈求风调雨顺、人寿丰年凡是永城府隶的人家便喜欢为自家孩子取名时也加上“三点水”,以示对谷梁川的敬畏。

    所以吃谷梁川水的人,单看名字便知父母取名的用意:龚家三少爷叫“龚绍演”,演字拆去三点水,是个“寅”字,因为他生在寅虎之年,恰好又逢寅月寅时,父亲自是希望孩子身体康健,威风如虎。

    二少爷的“汪”字,拆开是个“王”,顾名思义,家中是对他寄予厚望,族内大家长们更是对他委以重任,希望待他长大后由他引领龚氏家族,蒸蒸日上,代代传承,绵延不息。

    至于大少爷的“淳”字,拆开是个“享”字。享,献也,祭祀之物。

    ……

    绮月随龚绍淳跃入谷梁川的一霎那,只感凉风习习,鼓袖迎风。

    火光映衬之下,见远处群山万壑,山峦苍遒,好似一条上古墨龙盘踞在此,守护着谷梁川一般。山风从谷隙中呼啸,似是阵阵龙吟,在为无情火发出声声悲鸣。

    谷梁川的水也似无情,它滚滚东逝川流不息,丝毫不会为任何人而停留……

    绮月周身置于龚绍淳的怀抱之中,却未感到一丝寒冷,反而被一颗热忱之心鼓舞。

    他们一同落入冰凉的河水之中,瞬间的寒冷警告二人切不可在水中大意,那股沁心入脾的寒凉可以随时要了二人的性命。

    绮月浑身发怵,她在水中挣扎了几下,瞬间嘴唇变白,寒冷将她的死亡梦魇覆盖,取而代之的是身体上的折磨。

    龚绍淳一直扑腾游水,他见绮月浮在水中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一时着急道,“绮月姑娘,你不能睡啊!要动起来,我们才能离开这里!”

    “大……少爷,河水冰凉……刺骨……好疼。”绮月今天对龚绍淳说的第一句话,她已经冻的她上下牙齿打颤,一句连贯的句子也说不完了。

    “你像我一样游起来,我带你离开这里。”

    “冷……我兴许是被……冻住了……游不动。”绮月似被下了定身术的符咒,只能缩在原地,保持不被沉下去。

    龚绍淳找到一块烧落下来的木板,将绮月拉起,他像一件外套一样从其身后裹住了她,用全身的温度去温暖一个人。龚绍淳一只手持着木板在河中勉强游动起来,河水刺骨锥痛,泡在河里的腿似针扎一般。

    俄顷,手脚四肢都已麻木,少了知觉,只作机械摆动。

    “姑娘,你要清醒,不能睡!”绮月背对着龚绍淳,龚绍淳看不见她的模样,十分担心。“你看,前面有通明的火把,是我的人,咱们就要得救了。”

    龚绍淳见绮月没有反应,便用力掐着她的大腿,可是她已经冻僵,腿上早无知觉。

    “绮月姑娘,你是不是早就对我芳心暗许了?你不用不好意思,你的心思我都知道。你既有情我又有意,咱们俩若是能活着出去就把大事办了,你说好不好呀?”

    龚绍淳还饶有兴致的说着大话,因其知道七绮月一向清高且规矩,便用这种话来激她,当然这也是他的心里话。

    这招果然管用,绮月觉得自己临死前也要清清白白的,名节大义皆不能丢,“大少爷……少开这种……轻薄笑话吧,小心……我……”

    “小心你什么?你看看咱俩多么心有灵犀,你写藏头句子可是因为我原先被绑时也写过一次对不对?”

    “吾束匪挟,有偿补款两万大洋,法可赦其人诸罪。破晓时分相见,木已成舟父亲不必追问,乔掌柜通融一二,见字如晤。”绮月心中默想,她还依稀记得龚绍淳那血衣之上的文字。

    “吾,有,法,破,木,乔,见。”就是“我有办法,破木桥见。”

    果然,龚绍淳是在破木桥边被赶来的永城警察救起的,这是他与龚正则的约定,绮月得知后也曾感叹过他们父子二人的默契。

    “对,姑娘还记得。”龚绍淳得知自己猜的没错,更是乐开了花,“你写的是:来,姑,凉,穿,求,我。我一读就懂了是‘来谷梁川救我’”。

    “是……我是……想到……你的方法……既然是……你的方法……那你一定……会明白的。”绮月一字一句,费力地说着。

    “还有你危机之下,第一个想到寻求帮助的人是我,而不是找二弟绍汪。难得这还不是说明,在你的心里其实是有我的位置,不是吗?”

    绮月不想欺骗连救自己两次的大少爷,“大少爷,我其实……对你是感激。”绮月不知道龚绍淳听到自己这么说会不会生气,他又会不会一气之下就把自己丢在这冰凉的水里。

    “阿嚏,”龚绍淳恰时打了一个喷嚏,“姑娘你刚刚说的什么?”

    “我想说我不知道二少爷回来了,我想……你应该能……懂吧。”

    “我当然能懂你,你可知道为何?”龚绍淳突然认真起来,“从我第一次见到你,你向我到万福,我从来没见过一个女人的万福礼竟能行的如此好看。”

    “那时?我原以为……你是嫌弃……我。”

    “我是嫌弃我自己,明明天天标榜自己是新潮人,厌弃旧传统。怎么那日看到你的时候,还是不免心头一动。”

    “你还是不懂我。”绮月无奈叹了口气。

    “我们是一样的人,早就喝惯了凄风苦雨。为求自己日子过得好些,拼命努力在他们面前展现自己的价值。他们利用完了咱们又想丢弃咱们。他们恩威并施,咱们逆来顺受,还不是成了他们相互博弈的棋子。”

    大少爷的一番话瞬间让绮月找到知己,“你说过,你是‘过大礼’……送来的,所以……”

    “不完全是。”龚绍淳一脸落寞,却无比认真起来,“其实我是老爷的亲生骨肉。”

    绮月惊讶于龚绍淳所言,一时激动惊叫了起来,“那他为何如此对你……要你成婚之后离开龚家?”

    “说来话长,我简单点说,我娘和秋姑姑一样,原是龚夫人的陪嫁丫头,她唤作‘春樱’……”

    年轻时候的春樱是十里八乡的大美人,读过书会写一手好字,家道中落卖身给龚夫人做丫头,就被她带来了宁海。

    龚正则一眼就相中了温婉可亲的春樱,奈何龚夫人一直无所出,她怕落人口实就把春樱连夜推进了龚正则的房里。

    不久之后,春樱有了好消息,龚夫人怕事情败露想把她养在龚家之外,谁知龚正则却要纳妾,龚夫人一气之下找来人贩子,假意拐带春樱,让龚正则误认为是她不告而别,却不知是被龚夫人卖进了温柔巷。

    十个月后,春樱在温柔巷里诞下了龚绍淳,龚绍淳在温柔巷里长大,相亲的鸨母、阿姨、姐姐皆是不少,所以他从小便有不少女人缘,也知道如何讨女人的欢心。

    五年后,龚正则夜游温柔巷,见到朝思暮想的春樱,得知实情,发誓一定要带她们母子二人回家。

    一开始龚夫人对她们也是礼遇有加,但只说他们是仆人和过继的养子。

    谁知突然一日,绍淳从书院提前归家,却见琳琅苑里狼藉一片。原来春樱被龚夫人施行,一双手指被生生夹断,后来将其送至望城湖浸了竹笼,活活淹死在湖底,成了冤魂。

    至于龚绍淳,可能差点被当做祭品要献祭给河神,至于他是如何活下来的,他自己却没有过多赘述,多半是些心酸的往事。

    龚正则欲休妻,可是恰巧龚夫人此时怀了龚绍汪,不但一切惩罚从免,反而她的孩子还倍受龚氏家族的瞩目。

    小时候的绍淳恨极了龚夫人和龚绍汪,因为有了二弟,她母亲的事情可以完全被遗忘。所以龚绍淳拼命在龚正则面前表现,年纪轻轻就能为龚家独当一面成了龚正则最属意的接班人。

    后来,大家慢慢发现龚绍汪有性格缺陷,他不喜欢讲话,也不愿与人亲近。龚绍淳为此拍手称快,才觉得是老天有眼,将龚夫人的罪责全部惩罚到她的宝贝儿子身上了。

    谁知绮月的出现,将龚绍汪渐渐变回了一个正常人。他们天天出双入对,一起玩闹嬉戏又成了龚绍淳心底里的一根刺。

    龚夫人见龚绍淳日渐出息,生怕他抢了绍汪的继承权,所以才在龚绍淳成年之前立下了成婚之后便要他离开龚家的规矩。

    ……

    “绮月,你撑着点,马上就到了。”

    “大少爷……你放心……以后……我会好好待你……保护你的……”绮月伏在龚绍淳的背上已然气力全无,再说不出一句话了。

    龚绍淳一听绮月要保护自己,心中顿时温暖如苏,他笑道:“好啊,不如今晚先换我守护你吧。”

    ……

    绮月被龚绍淳救上岸后披上了一件黑色羊毛大衣,依旧是属于龚绍淳的外套。这件黑色的羊毛大衣是龚绍淳珍爱的稀罕物,他虽然有不少花哨的衣服,可只有这件是他去见重要人物时才会穿的。

    寒冷的山风与刺骨的河水早就降低了所有温度,可绮月却觉得现在无比温暖。

    她需要一件厚衣服紧紧裹住自己冰冷的身躯,它好似一个温暖的怀抱,被它环拥让自己不必遭受严寒的侵扰。

    她需要一口热姜汤,从里到外逼出入骨的寒凉,将世间的凉薄融化,让自己活过来。

    她还需要一份气力,再怕被那无情的冷光撕裂,独身面对戴着千面张菩萨面具的吃人魔。她想在自己离开之前,要把账算清楚,即使是以丝丝绵力也要在不公道的世间里找回属于自己的公道。

    绮月不是怕自己被人遗忘,她只是记得那年透过门缝里看到烛火下的小男孩太过孤寂,他太需要一个人在他左右。

    可绮月从来没想过,相伴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情,如今她需要相伴了,刚巧龚绍淳愿意成为那个人。

    二人被一同送上了车,赶来的伙计恰巧送来一碗热姜汤,龚绍淳命令绮月全部喝完,到自己时却没有了。

    “姑娘,寒夜漫游谷梁川,咱俩恐怕也是永城府第一人了。”龚绍淳自嘲道,他将自己的羊皮袄脱下又给绮月绑到腰间,“别着凉了。”

    绮月见其真挚,也完全相信他对自己所言并无欺骗,只是绮月早已答应与龚绍汪远走高飞,至于大少爷龚绍淳的满满心意,绮月唯有“抱歉”二字。

    绮月瑟瑟发抖,紫红色的嘴唇像一只干茄子挂着,眼下的乌黑眼圈也是她这些日子里辛苦的写照。她回头望着那一片可悲的焦土废墟,不由得又伤感起来。

    她望着龚绍淳担忧的表情,知道自己此时的样子一定很难看,心想,“我与大少爷的生母竟有同样遭遇,所以他待的我好,多半也夹杂着他对母亲的怜惜吧,如此我若拒绝他也不算太过分吧。”

    她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自己昨日本来就是要去找龚绍淳的。

    绮月有气无力的说道:“大少爷,绮月有件事情还想拜托您。”

    “姑娘但说无妨,只要是姑娘的事,我都会答应。”

    “麻烦大少爷先跑一趟警察厅,听竹还被关在那里。”绮月的身体还在颤抖,神情已有些恍惚,“然后咱们回一趟龚家,我的和大少爷的,一并讨回来……”她颤颤抖抖的说完,便靠在绍淳的肩头上睡着了。

    龚绍淳见绮月如此疲累,心头可怜她受到的迫害,又将熟睡中的绮月拥入怀中,说道,“这些日子,你都经历了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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