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水鬼
越熟悉的，越容易产生共情和移情反应，也越容易产生“恐怖谷效应”。
比如，人类对人偶才有“恐怖谷效应”，对兔子玩具就没有此种效应。
又比如，场景越熟悉、越接近日常的鬼片，越令人恐怖——同样的鬼怪，出现在和自家卫生间相似的空间里，比出现在西游记场景中，令人害怕得多。
所以，纸扎人与人类越相似，就越会产生不安感，犹如面对僵硬恐怖的行尸走肉。
如果纸扎人再点上眼睛，会让人立刻脑补——它是不是一直盯着自己看啊…
这种压迫感可想而知。
当初慈禧大殡，纸人都点上了眼睛，并且个个面带微笑，光看着就让人瘆得慌。
但朱婶有一点没说错，这纸扎身上确实有东西，但绝不是朱小光。
从煞气的浓淡看，应该是一个死了十几年的鬼魂，我都能闻到一股水腥气。
这腥气，我在屋外的池塘边闻到过——水鬼！
鬼附身于纸人，与神明灵物附身于泥胎木像道理是一样的，都是源于信仰。
民众信仰是非常厉害的东西，这种信仰甚至能催生神灵。
民众信仰神像，附身于神像的神明才能吃到信仰、吃到香火。
有时，由于种种原因，神像被精怪灵物所占，吃香火时间长了，也能成事；一些附身神像的邪祟甚至能从人的信仰里得到神力，成为邪神。
朱婶相信纸扎就是“儿子”，这也是一种信仰。有了信仰，纸扎人便产生了对周围孤魂野鬼的强烈吸引力。
这只水鬼应该就是这么来的。
我使了个眼色，胡小眉心领神会，飞快地几针下去，朱婶困意袭来，一歪身就睡过去了。
眼下失去意识，对深陷丧子之痛的朱婶来说，不仅算是一种解脱，也能休息一下。
我一把拎起纸扎人就出门，一阵阴风裏来，搅得纸扎人在我手中乱动，像挣扎似的。
下楼出院门，右拐十几米，就是一块空地，挨看池塘，烧起来方便。
朱叔见状赶紧跟了出来，狐疑地看着：“小孟，这玩意现在可是你婶的‘心肝宝贝’，你想…”
“朱叔，我劝婶先睡了”，我转头对他解释道：“这纸扎里面有不干净的东西，害人，得赶紧烧了——有打火机吗？〞
朱叔早看不顺这瘆人的东西了，掏出打火机就点。
是得赶紧烧了，省得朱婶每天对着它神经兮兮。儿子走了，老婆可不能再出事。
“小心！”
胡小眉的叫声。
没等我反应，一阵阴风就从背后卷过来，一股子冷飕飕的气息喷在了我脑后，有个恶狠狠的声音在我耳边嚎道：“叫你多管闲事！”
我右臂一热，反手抓去，满手是一种滑腻不可言状的感觉。
那东西没想到会被我掐住脖子，在我手中极力挣扎，劲还挺大，带着我的手臂也乱晃起来。
我迈动脚步，想把这货压在树干上，省点手劲，不料脚下被石头绊得踉跄一步，扑通一声摔入水中。
我靠，这摔得真不是地方。
水里是水鬼的主场，这下可大大不妙。
没等我动作，就感觉一条潮湿冰冷又黏糊糊的东西顺着手臂缠了过来，那股腥味直冲我的鼻子——该死，落水的时候不知怎的，把手给松开了。
这时候，两只惨白的手以一个诡异的角度伸来，死死扣进我前胸，那指甲里满是黑泥。
那东西太快，我在水下根本来不及躲闪，就觉得胸口一下子被一扇千斤巨闸夹住，四肢百骸全动不了了——糟糕，这鬼难道要上我身？
我眼前发白，两耳朵嗡嗡的。
隔着水，隐隐约约看见胡小眉和齐星在水面上喊什么，可怎么也听不清。
我隐隐有一种异样感觉，自己像要从自己的身体被推出去…
鸠占鹊巢。
娘的，这货真的在馋我的身体…不，抢我的身体！
这可是倒了血霉了！
我脑子转了又转，可都是白转——全身只有脑子能动，有招也使不出来…
一想到呆会儿，大概连这脑子都不是自己的，心里真是酸涩不已。
又呛了一大口水，这下要死了。
我看到齐星在水上朝我伸手，像是想拉我…
那东西还在一寸寸侵入，我的身体一寸一寸失守，冷却。
那股凉意已蔓延向心、腹…
正在此时，我突然间感到丹田一股热流炸开，千军万马冲向四肢百骸。
有救，城隍留给我的神气动了！
我全身的知觉猛地恢复了正常，紧
接着就听到了一声瘆人的惨叫——我身上那个东西发出来的！
几乎同时，那东西被一股巨大的力道从我身体内弹了出去，并狠狠抛出水面。
齐星这货就是会挑时间，我刚逼出水鬼，他就一下子把我拉出水面，嗖一下把我直接挂树上去了——你会不会挑地方啊…
齐星一边把我托下树来，一边道歉：“抱歉哥，我太急了，又是第一次水里捞人，没控制住力道。”
又笑嘻嘻道，“不过，刚才你骑在树上的英姿，还是倍儿帅的。”
帅你个头，老子裆还疼着呢，想帅你上。
朱叔看呆在当场，“好家伙，这位同学是葫芦娃转世啊！”
胡小眉用桃木针钉住水鬼几处穴位，看我怎么发落。
这东西不能留，太凶，留在这里早晚是个祸害。
那东西见我脸色不善，连连求饶。要不是穴位给封，它都要下跪磕头了。
刚才不是挺横的嘛，连我都想上身，这会儿怎么软了？
“大人，大人别杀我…”
叫老爷都不好使。
“说出不杀你的理由，看能不能让你死个痛快。”胡小眉的逻辑非常生猛，从没见她这么凶残过。
看这水鬼差点没害死我，她气不打一处来，眼里都冒出火来了。
水鬼连连讨饶：“我死了几十年，魂都快散了。这不是一下子心急么，才冲撞了大人，绝不是故意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我也不想做太过，“那你就转世投胎去吧。”
“我生前干了不少坏事，不敢转世投胎，听说要当猪…”
你倒挺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