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陶晗轻轻抓住温行雨一只手,温柔而有力地将她牵走。
温行雨怔怔地望着这只手,目光沿着手臂挪移到陶晗耳畔,她的身影被斜阳笼罩,赤金的光从遥远的前方投射而来,就好像一位天边来的神使,要将她从深渊里拉出来。
光芒落在眼里,映得温行雨眼眶湿润。
像小孩子一样被陶晗带回家,温行雨还是有些灵魂出窍,站在玄关发愣,负面情绪像藤蔓一样将她束缚住,难以动弹。
“过来坐。”陶晗笑着拍拍身旁的沙发。
客厅的窗帘被拉上,只有一排光从缝隙照进没有开灯的房间,静谧而昏暗,隔绝外界
温行雨紧紧挨着陶晗坐下,双肩相抵,感到这样坚实的支撑力量,好像有只手在内心一遍遍抚慰躁动的心脏,让它平静下来。
忽然陶晗扭身,伸出双手将温行雨的脑袋搂紧胸口,轻轻抚摸她脑后的黑发,温行雨静静聆听她的心跳声,感觉她胸口的震动。
“怎么样了?”陶晗问。
温行雨忽地眼眶一酸,张张嘴,却只是让嘴唇更加剧烈地颤抖。
陶晗轻笑,“搞砸啦?”
“嗯……”
陶晗手指勾着温行雨的头发。
“搞砸了也没关系,没有谁是永远能把事做好的。”
心中那最后一丝防线被骤然戳破,温行雨泪水无声地滚滚流出,一滴一滴落在陶晗的衣摆上留下花一样的泪痕。
“可是,我可以把自己的人生搞砸,但我不能为了反抗,牺牲别人的工作,别人的未来,还有……你的未来。”温行雨泣不成声。
“你会恨我吗?如果我爸封杀你,截断你的好资源,不让你再站上舞台,你没有任何错,只是因为和我亲近,被我牵连……你会吗?”
温行雨不敢抬头,她怕陶晗的眼中是她最畏惧的答案,害怕她在父亲面前的振振有词,不过是一厢情愿。
“我不会。”陶晗坚定地说。
温行雨抬起通红的双眼。
“我不怪你,坚持自己的梦想的人没有错。”
“晗晗……可是我不想连累你,我抗争一天,你就多一天的受苦,你牺牲了那么多,你离开家乡,远离父母,拒绝家里最安稳的安排,就是为了到这座城市实现梦想,可是却因为跟你毫不相干的事,因为我……我绞尽脑汁,想不出任何让你置身事外的办法,”她泣不成声。
“那就不要想。”陶晗抚摸她的脑袋,好像要把她脑中的烦心事抹去,“我们是搭档啊,我为什么要置身事外呢?我永远和你站在一起,我们一起出道,一起出名,现在一起遭遇难关,以后一起没落,那是理所应当。”
“你真的不怪我破坏你的未来?”
“不啊,我的未来,不就在眼前吗?”
陶晗轻轻捧着温行雨的下巴,吻在她柔软的唇上。
湿热的鼻息轻喷到温行雨的脸上,一瞬间她神魂颠倒,现在这间只有一缕残阳的房间,在她看来突然变成游离世界之外的空间,在所有人都无法触及的地方,交换着呼吸。
脸上突然一滴冰凉,温行雨缓缓睁开眼,眼前的陶晗眉眼带着笑,泪水却一滴一滴落下。
“晗……?”
“温行雨,你再说一遍。”
“一遍什么……”脑中灵光一闪,温行雨明白过来,她的心跳重新加速,比在楼下徘徊时激烈数倍,她真挚地望着陶晗。
“晗晗,你愿意和我交往吗?”
“我愿意。”
这次是温行雨主动。
缠绵的时候好像时间停滞,她们感觉不到时间的流失,依依不舍地分开,情意绵绵地对视,忽然陶晗往后微仰,抬起白皙的双腿搭在温行雨的腿上,洋溢着一丝侵略性,双臂环抱住温行雨的脖子,靠近了说:
“抱我。”温行雨沉默地凝视她,而后勾住她的腿弯,轻盈起身,陶晗闭眼靠在她的肩头,完全的信任,不管温行雨会抱她去哪,哪怕举过窗口,她也没有必要睁眼。
“想要哪张床?”站在主卧两间门前,温行雨低声问。
……
温行雨开始畏惧这样的活动。
人的大脑与世界的连接被切割开,那些烦心事,在这样的时间里是不存在的,没有开始,更不必谈解决,是永恒无愁的瞬间。
让人沉湎其中,抛弃对世界的欲望,真是可怕的事情。
陶晗也开始畏惧。她单纯只是很疲软无力像一摊泥。
“晗晗。”
“嗯?”
“像这样和你并排躺着,窗帘把阳光挡在外头,被窝里是你我的体温,我忽然觉得别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原来我是这么容易满足的家伙。”
“啊,是啊,以前的不愉快,好像是上个轮回的事。”陶晗没有力气说太多,只是紧紧与她十指相交。
长久以来,她们之间总是有激烈的冲突、厌恶、恨,和慢慢滋生的依赖与情感交织在一起,谁也扯不清,唯一能做的,就是搁置在一边,感叹往事如烟。
她们直接安睡到深夜,半夜3点被铃声吵醒,两人都心怀不满。
是温行雨的电话,夏茸打来的,这个时间,这个人,温行雨看着屏幕,觉得自己像是被人从那理想、幸福、安乐的神域重新撤回纷乱的人间,心中烦闷,但不能不接。
“喂?”
“温行雨!你知道钟弦去哪了吗?我找不到她了!”
顷刻之间,温行雨觉得自己不过是身处幻梦。
“你在哪?我马上来!”没有抛开一切的勇气,温行雨坐起来穿衣,陶晗仰视她的侧影。
“出什么事了?”
温行雨的动作一滞,小心翼翼地附身对陶晗说:“抱歉,我得去找钟弦,夏茸说她不见了。”
没敢继续看陶晗的反应,温行雨穿衣的动作越来越快,说不清是担忧钟弦,还是对陶晗的畏惧,她飞快地想要离开。
可就在准备出门的刹那,陶晗忽然拉住了她,温行雨心里一紧。
“你又要离开我吗?”
脑子里牵扯出无数同样的场景,为了钟弦,抛弃陶晗,即便是现在,她也无法抗拒这份枷锁吗?
“陶晗,我……”
“我和你一起去!”
温行雨愕然回头。
“钟弦姐那个样子,找不到人多危险,发生那样的悲剧,她却总是坦然的模样,可我总担心她有一天会承受不住。”陶晗也穿好衣服了,却见温行雨还坐在床沿。
“你还发什么呆?走吧。”
她向温行雨伸出手。
车开到半路,夏茸忽然打电话来,让转道去钟弦的店里,语气十分严肃,还有一丝恐慌。
温行雨不敢耽搁,开足马力直奔书店。
半夜四点,路上沉静黑暗,秋意正浓,夜越来越漫长,两人穿行在深蓝的夜色里,像是穿过一团迷雾。
店里灯火通明,门口停着夏茸的车,匆匆进屋时,陶晗敏锐地发现门口全是碎玻璃,还有一团又一团肮脏的污渍,正想细看,先进门的温行雨发出一声惊叹。
“行雨!”陶晗追上去,被眼前的场面惊呆了。
原本在书架上的书,几乎全部翻到在地,一本压着一本,被不知什么污水弄湿了一大片。从门口开始的空书架,一架压着一架,明显是被谁推到,墙上装饰的画框、书法、小玩偶等等都被摘下来扔到地上,从破裂的鱼缸流出的金鱼在地上一动不动,发出腥臭,喝了一半的饮料瓶、奶茶杯、啤酒瓶都堆在空隙里,整个屋子简直无从下脚!
像是被强盗席卷过一样。温行雨正想往楼上冲,就见钟弦从楼上下来,看见温行雨,摇了摇头,嗓音沙哑:“楼上没有被打砸,但是,钟弦也不在。”
她前所未有的憔悴,对二人说:“上来吧,我们商量一下。”
原来今天夏茸总算被温朗从温家放出来,也重新拥有了手机控制权,她第一件事就是联系钟弦,但始终打不通电话,连夜赶到钟弦家,也是空无一人,她顿时慌不择路,在周边转了一圈又一圈,才想起应该到书店看看,一来就看到这副惨状。
“你们看到摄像头被砸坏了吗?监控的存储卡也被人拔掉了,这样的场面,绝对不是一个人来挑事,而是一群人。”
“报警了吗?”
“报了,警察说会调取附近的监控,看到这样,他们也很快部署找人了。可是,可是,万一,来不及……”她痛苦地捂着脸,三人皆是无话,但夏茸突然就暴起,冲上来狠狠把温行雨从椅子上推下去,砰的一声温行雨摔倒在地,惊讶地望着她。
夏茸双眼通红,牙齿紧咬着,气得连头发丝都在抖,她指着地上的温行雨。
“全都怪你,全是因为你,几年前就是因为你!钟弦被你毁了!毁了她还不够,现在又因为你那点了不起的执念!让我没法跟钟弦联系,现在好了,她出事了!不见了!——你不要这副无辜的表情,你给我负起责任来啊!啊?”夏茸因为愤怒而满脸通红,气愤又焦虑的泪水汩汩涌出,捏起拳头,想要冲上来对温行雨打上几拳,但陶晗挡在她们中间。
“夏茸!你冷静一点,打行雨又有什么用呢?”陶晗严严实实把温行雨挡在身后,夏茸无处发作。
温行雨看着地板,一句话没有反驳。
一时间,楼上楼下静谧得可怕。
这时警察终于给夏茸打来电话:
“三个小时前,店里一个女孩子坐着轮椅,往沿江路方向去了,是她吗?”
沿江路!
三人同时站起,面面相觑,脸上都是同样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