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68章
早晨八点，陶晗被闹钟吵醒，隐约能听到卧室外的哼唱声。
穿好衣服出来，温行雨穿着围裙，捧着一叠烤面包，上面用草莓酱画了个爱心，一本正经地说:“每日例行一问，愿意和我交往吗？”
陶晗轻轻推了她一把，笑骂：“想得美。”顺手接过筷子夹起面包叼嘴里，到餐桌边坐下。
从温行雨哭哭啼啼跑来那晚起，两人就开始了同居生活，陶晗没想到温行雨这一副娇贵千金大小姐的做派，挺会做饭，还抢着不让陶晗动手，陶晗随她去，就当是收住宿费了。
她对陶晗有种反客为主的殷勤，就差手把手喂饭了，有次两人先后洗完澡，陶晗回浴室发现自己的内裤都被她洗掉了，又气又好笑地拎出来指着她问，“谁让你帮我洗了！以前不都是自己洗自己的吗？”
温行雨满脸认真，“我欠你的。”
“你怎么欠我内裤了！”陶晗据理力争，好说歹说把洗自己内裤的权力讨了回来。
温行雨瞧着她脸颊粉红，故意说：“挺干净的，很好洗。”
陶晗把手里的肥皂往她脸上砸去。
原以为，温行雨都这样憔悴地投奔自己，温家必定是闹得人仰马翻，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找上门来，没想到过去快一周了，什么消息都没有，温行雨整日在排练室乐呵呵的，风平浪静。
但今天有点不对劲。
两人驱车乘电梯上楼，一出门，陶晗就被一抱着文件、急冲冲的工作人员撞了一下，温行雨把陶晗拉到身后，板起脸指责：“你不看路的吗？”
“抱歉抱歉！”
电梯门在抱歉声中关闭，陶晗甚至还来不及看清那人的脸。
开心的早晨莫名被人破坏了，两人到排练室前都没有说话。
“嗯？怎么锁上了？”
温行雨握着门把手。
“奇怪，这道门平常都不锁的啊。”
陶晗也上前端详，两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同样的担忧。
“走吧。”
他们到这是九点钟，平常这个点，这层楼来来往往都是公司排练、上课的艺人，及其老师和经纪人，门开开关关，传来或高或低的音乐和指导声。不远处的第二楼道最是忙碌，每时每刻都有人上下运送文件，准备开会的材料，过道另一头的打卡机，更是喧哗。
然而今天却安静得像是一个人都没有，除了刚刚电梯撞见的人，连个鬼影都没有。
“不对劲啊……”
推开门进入第一会议室，里面关着灯，百叶窗合拢，黑漆漆的，过道灯射进来，照亮空中飞舞的灰尘。椅子还保持着昨晚打扫后的整洁，幕布收拢，里面传来一阵冷气。
“我们公司倒闭了吗？”温行雨无奈地感叹。
打了六七遍都没有接通夏茸的电话，陶晗给周念云打也没有接通，两人拿着手机往楼上夏茸的办公室走，路上终于碰见一个熟人，正好是负责这次舞台的导演助理。
“瑶瑶，公司的人都去哪了？今天没放假吧？”
她抬起一双“蔚为壮观”的熊猫眼，费力睁大眼睛，好像这样才看清楚面前两个是公司的牌面组合。
“你们怎么来了？没人通知你们吗？”
两人对视一眼，“通知什么？”
“年底的演唱会取消了。”
这话对两人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助理走了后她们还杵在原地一起愣神。
今年最后最重要的工作说取消就取消，两个企划中心人物却半点没有听说，真是闻所未闻。温行雨急躁起来，她一遍遍拨打夏茸的电话，可永远是无人接听。
周念云倒是联系上了，但她也只是知道取消的结果，是夏茸直接向下传达的，公司从半夜三点就召集人加班处理取消带来的后果，而夏茸谁也联系不上。
温行雨隐约觉得大事不妙，这时夏茸终于拨回来。
温行雨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只是大声急躁地说：
“你这人怎么回事？干什么呢不接电话？公司那么大的事不跟我说？你把我们当什么了？”
陶晗还是头一次看她如此怒不可遏。
对面沉默半晌，响起及其疲惫的嗓音，温行雨甚至觉得不太像夏茸，但确实是她。
“你回家吧，回家就知道了。我被姑父抓在这儿了，现在他正盯着我呢。”
温行雨脑子里嗡的一声，缓缓放下手机。
没想到她爸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这样狠辣，为了逼迫她，用全公司人的劳动成果来威胁她！
“怎么了？是夏茸吗？”陶晗见她挂电话赶紧问。
“是，晗晗，我得回家一趟，你别担心……”
温行雨住了嘴，望着陶晗沉静的小脸，目光中满是洞悉的力量。
“是你爸要求取消的？”
温行雨叹气，她本该想到陶晗是多聪慧敏锐的人，怎么可能瞒过她。
“没关系，我会处理好的，你跟念云姐商量一下，别太着急定下，我先走了，车钥匙给你，我打车回去。”
陶晗接过钥匙，又抓住她的手把它塞回去。
温行雨回过头，两人沉默对视。
“路上小心。”
回到家，果然看见夏茸愁眉苦脸地坐在沙发上，弯着腰，脸都快埋进膝盖，一副坐牢的模样还。而父亲温朗好整以暇地坐在正座，用他心爱的紫砂壶泡着茶，活像个人畜无害的退休老人。
“爸，身体还好吗？”不管怎么说，温行雨还是知道在爸倒下当天就离家出走不好，率先低了头，但对有道理的事她不会放过。
“您怎么能让演唱会取消？一场表演，粉丝、观众、现场的工作人员、幕后人员、供应商、赞助商、合作伙伴……那么多人都为他奔走，多少钱搭在里面，您怎么能这么不讲理！”
夏茸忽然来了精神，直起身疯狂冲温行雨点头表示赞成。
温朗不动声色地呷一口茶，耐心听女儿发脾气，等她停下，才悠悠地说：
“搞演唱会的资金和人员，都不足为道，我不讲理？那你又能怎样？夏茸，你说，你们公司初始资金，我出了多少？你们刚开始经营不善，负债搞演唱会，是谁给你们垫底？行雨，你看好了，我支撑着你们这家小公司，我拿着分配钱的权力，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温行雨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没法反驳，一旁夏茸忙不迭在给他使眼色让她低头，好挽回一下事态，但她不甘心。
她本没有错，她只是想做自己想做的事，这世上很多人没有这样的机会，她有，凭什么她要放弃？就算她的愿望会连带无辜人受累，但这不是她的错，而是面前这个想要呼风唤雨的父亲，强加给她的罪过。
“爸，我也把话放在这，你绑架那么多人也没有用，我还是不会进公司的，我没那个心气，别想了，到时候公司被我糟蹋了你后悔也来不及。”
这话温朗听了没有反应，倒是一旁的夏茸哀嚎了一声，倒在沙发上，不想再听了。
“你倒是洒脱。”温朗笑了一声，“那你的那个小女友，陶晗是吧？那她呢？你也能洒脱？”
“她也是我想要的，所以，她不会是我要放弃的，我会保护好她的，爸。”
温行雨面不改色。
温朗一怔，没想到她会说这种话，觉得好笑又感到失控，他哼了一声，“但是我不让办演唱会，陶晗不也被你拖累？如果我不让她能登上舞台呢？不让她再演戏呢？让她因为你一辈子不能出境呢？”
“爸，这个城市，不是你说了算，难道我还找不到工作了？哪怕去拍黄色书刊，甚至下海我也不会听你的！这些年我的存款够我活一辈子！就算你连累她，她也会理解我的，我们还有很多能一起做的喜欢的事，都比进公司强！
“你说的什么话！还有你这么叛逆的！你个犟驴！”温朗气炸了，他大拍桌子，“你给我滚出去！”
“姑父！别激动。”夏茸赶紧打圆场，“医生说了让您别动气，消消气。”转头冲着温行雨，“你个没良心没脑子的东西，还不麻溜得滚了？”
她的公司她的事业，被温行雨弄得一团糟，气总算有地发。姐妹俩对视一眼，默契知晓对方的意愿，温行雨任她装模作样地骂骂咧咧，转身离去。
狠话是抛出去了，但温行雨心里并没有表现得那么自信有底气，她一万分不想让陶晗受到牵连，她觉得自己又伤害了陶晗，给她头上笼罩一层随时会降临的危机。
她回到陶晗家小区，却迟迟不愿上楼面对陶晗，心中负罪感节节攀升，绞尽脑汁想不出让她安然无恙的办法，她们俩链接得如此紧密，以致两人一体，不知该高兴还是该伤心。就这样在小区、地库兜兜转转，消磨时光，等到太阳落山，她还在外面飘荡。
这时陶晗打来电话。
“行雨，你在哪啊？”
“我……还在路上，这个点有点堵，马上到家。”
“嗯，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在家等你。注意安全。”
“好。”
忍不住说了谎，温行雨深深吸一口气，该回去了。
一转身，却见陶晗站在面前，安静而温和地看着自己。
“别在外面晃了，回家吧。”
“你不是说在家……？”
“你可以撒谎，我就不能吗？”夕阳下，陶晗的笑容灿如朝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