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67章
怀里的温行雨像是比平常缩小了尺寸，陶晗握住她的肩头，从来没觉得她身体原来这么单薄，她个子高，肌肉有力，给人一种强壮的感觉，真正阻止她往下跌落时，才知道她其实很瘦，轻松就能让她依靠在身上不觉压力，陶晗脑子空白了很久，耳边听着压抑不住的哭泣，闻到淡淡的啤酒的麦味，感到胸口被泪水打湿发凉，以及哪里都能察觉到的怀中人的颤抖。
头一次，想把撒娇这个词用在她身上。
虽然喝了酒，但温行雨看起来并不是醉疯了，从心底释放出来所以歇斯底里的哭泣，陶晗不用看她的脸都能感觉到她深沉的悲哀。
这时她想到应该把人推开，可手顺着肩膀滑下去，却又不忍心，不说缘由一味哭泣，就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难受、也不知道如何阐述的婴孩，陶晗心底软下来，轻拍她的后背。
“慢点，没事，啊。”
温行雨听了反而哭得更大声了，急促地抽泣起来，陶晗无奈，劝道：“去沙发坐好吗？别急，一会儿你会头晕的。”
轻轻一拽温行雨就跟着走到沙发，陶晗觉得自己好像在牵一只小狗，沙发陷下去，温行雨身体一歪，扑到陶晗身上，陶晗只好被压在靠背上动弹不得。
“好啦，好啦，没事了，跟我说怎么了？”
突然，陶晗脑中念头一闪，骤然把温行雨推起来，盯着她桃子大的愕然的双眼，这时哭声被打断了。
陶晗严肃地问：“你喝酒了？”
“嗯。”
“你开车来的？”
“嗯。”
“你找死啊？”陶晗生气起来。
“没有……我是在地库喝的，停好车才开的酒瓶。”温行雨老老实实回答。
陶晗这才松了口气，这一打岔，温行雨情绪冷静些了。
“为什么喝酒呀？”
“……我不太敢上来找你。”
一阵沉默。
敢情这是喝酒壮胆啊？陶晗叹气。
“不是问你这个，你来找我，因为不开心？”
“嗯。”
“你坐好。”
陶晗把她从身上轻柔地拨开，起身去厨房倒水，又拿了毛巾。
温行雨坐在原地，眼珠子就没离开过她，活像只蹲好等开饭的小狗。
“冷静下来了？”
“嗯……”刚说完，眼泪花又顺着眼眶流出来，无声地啜泣。
“陶晗。”
“嗯，怎么了？”
“我们的工作，很幼稚吗？很丢人现眼吗？”
“不。”
“在舞台上的表演，没有意义吗？”
“有，完成表演的喜悦，把快乐带给观众，都是意义。”
“上不了档次吗？”
“档次是心胸狭隘的才会去划分。”
“会不得善终吗？”
“我们已经有很好的开始，以后只会更好。”
“做一番大事业，创立庞大的资产，养活很多的人，是不是天然比表演更高贵？”
“不，难道让人开心，让人思考很低劣吗？”
……
陶晗知道这所有问题，答案正确与否并不重要，温行雨只是需要安慰，但是，每一个答案，都是她不假思索从心的回答，隐隐的，陶晗相信温行雨想要的答案，是和她一样的。
不知道说了多少话，回答些什么，温行雨终于安静下来，陶晗静静地看着她喝水。
“陶晗，你懂我，这就够了。”
“出什么事了？”陶晗隐约猜到温行雨担忧什么，但她并不知道具体。
温行雨望着她，眼里闪着莹莹的波光，“我爸想让我去公司上班，以后好接替他的位置。他已经催我很久了。”
这就是事情的关键吗？原来她是真的要离开了，离开娱乐圈，离开自己。
陶晗感到心悬起来。
她答应了吗？之前不是说不会改变现状吗？现在这样……是决定顺从父亲了吗？
“陶晗，谢谢你。”一愣神，温行雨忽然抱住她，像刚刚自己被抱那样紧紧地。
“为什么……”
“幸好有你，我不想离开你。”
陶晗；静静地等待她的抉择。
“我只想留在你身边，我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感觉，喜欢你和我默契的思想，喜欢在你身边安宁的感觉，在你身边我不用想那些烦心事，在你身边……我就是自己想要的我。”
陶晗还是一言不发，这是人生大事，她不想对温行雨有任何影响。
“你是怎么想的？”
温行雨却不放她，将她渐渐避开的身体扳正，牢牢地看着她。
“我有很多拒绝他的理由，可任何理由，都没有想和你在一起的愿望那么清晰、坚定！我想和你在一起，想把我的人生分一半给你，就算我爸给我再多的压力，我也不想屈服。”
陶晗不敢直视她有火焰在燃烧般的眼睛，那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兴奋、期待、恐惧、忧虑……分明在告诉她，只要她同意，就会推开所有阻力，奋不顾身追求和她在一起的愿望。
怎么这么讨人厌？把这么重大的事交给她决定？
陶晗原本的感动被压力带来的心烦给搅乱。
“我……”陶晗本想严厉地指责，但温行雨忽然开口。
“就算你不想和我在一起，我也会拒绝他。”
“行雨……”陶晗怔住。
“我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我只知道，我一旦接受，我就可能会失去你，哪怕这个结果只有极微小的概率，我也不想承担风险。陶晗，我是认真的，只要我还在你身边，你的脑子中一定有这样的概念：我想和你在一起，每时每分每秒，我都想。”
陶晗低下头不敢面对。
温行雨忽然就恢复了神气，反过来拍拍陶晗的肩头表示宽慰。
这前后反差太大，陶晗脱口而出：
“你刚刚还哭哭啼啼的——”
“停！”温行雨现在站起来，背对着陶晗，“别说！”
陶晗噗嗤一笑，的确，这般哭闹软弱，不是她的风格，喝酒……恐怕也是不好意思在她面前说出这些话吧，可不只是害怕见面那么简单。
陶晗心中忽然有种轻松之感，不止是今晚的事，对待温行雨这个人，都变得好像容易应付了。
“喂，刚刚脸埋在我身上，衣服都给我打湿了。”
“啊啊啊。”温行雨发出噪音，坚决不转身对着陶晗。
“声音软软糯糯的像个小孩。”
“啊啊啊。”
“黏在我身上不放。”
“啊啊啊。”
砰！
温行雨冲进洗手间，把门关上。
陶晗哈哈笑，心想这家伙偶像包袱好重。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卫生间传来的水声。
陶晗低下头，望着自己的膝盖。
——她真的决定好了吗？
第二天，两人同乘一辆车，往排练现场去，不管发生什么事，既定的工作必须完成。起床开始，陶晗就觉得有些尴尬和无所适从。
就在前两天，陶晗还对温行雨甩脸色子，刻意跟她对着干，温行雨倒是甘之如饴，而她也觉得渐渐习惯这样的相处方式。
结果现在就保持着告白后的暧昧一起上班了，等会儿要怎么在人前对她啊？
想到这陶晗恶狠狠地剜了一眼开车的人。
温行雨被瞪得心里发毛。
“我咋了？”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处心积虑就想用撒泼打滚来让我——”
“啊啊啊，别说，我可没有撒泼打滚。”
“你有。”
“没有！”
“你别转移话题。”陶晗反应过来。
“哈哈哈……”温行雨只顾笑，陶晗只好无奈摇头。
“烦死你了。”
最终，陶晗还是屈服了。整天都避开温行雨的殷勤也挺累的。
于是，工作现场的熟人们又张大了口看这两人又变了一副相处方式，亲密无间老夫老妻。
排练中，温行雨偶尔会想到和父亲的争吵，她打定主意不会顺从，可心中难免忧虑，每到这种情况，她就越发坚定对陶晗得感情，只要在她身边，哪怕过于做小伏低地绕着她转，心中也只有安宁，那些悲痛的往事，让人心烦的压力，都像是被陶晗周围的一股屏障给隔开，她就有这样的魔力。
为了表示对父亲的抗议，她从离开医院那天起，就没回过家，也不接父母的电话。长这么大，她还是头一次这么小孩子气地耍赖。
据夏茸说，父亲恢复得很好，却绝口不提要女儿回家的话。她感叹这对父女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固执。
但温行雨不曾对亲人这般抗拒过，因此不曾深想，她这样天天黏在陶晗身边，向父亲传达出了怎样的信号。
夏茸得到电话赶往温家见姑父，刚踏进书房她就隐隐感觉自己不该来趟这浑水。
温朗开门见山：
“茸茸，你们姐妹俩亲密些，你告诉我，行雨对那个陶晗，是真心喜欢吗？真想和她在一起，而不是单纯的营销方式？”
夏茸从来没准备过这个的答案，直接卡壳，她没能干脆地否认，已经是一种回答。
温朗往后靠，长叹一声。
“那她应该是想和陶晗在一起，所以不听话，对吗？”
“姑父——”
温朗抬手让她不必说话。
“放心，我不至于欺负小女孩，只是我要让行雨知道我的态度，她的未来丈夫我已经挑好了，哪能让她和女生在一起，让人家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