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她长什么样子？”陶晗脱口而出，可是不是她有什么意义？
“嗯……她一直戴着口罩和帽子，看不清长相，眼睛很漂亮，头发护理得很好，哦！很像和你一起唱歌的那个人。有天楼下的电视放你们唱歌的节目，好多人围着看呢，哈哈……”
真的是温行雨，陶晗心中忽然感到悸动，她关上门走到窗边，一条椅子单独放在那，她坐上去，视线自然而然落在小区门口，那里小孩的滑板车的铃铛都看得清清楚楚。
从那天赶她离开起，她就一直在这傻坐着渴望见自己出来吗？没见过这么执拗的人。
陶晗毫无自觉地笑了下，家庭的事又涌上心头，她从不想和父亲决裂，但命运好似注定一般，大学摆脱父亲的掌控后，她的人生轨迹就越来越偏离父亲的设想，如今爆发冲突避无可避。
她只是想要新生活罢了，只是想逃离现下这座一成不变的城市。
她也取得不俗的成就了，父亲为什么还不愿意改变他老旧的思想？不，不是老旧，而是现实，他给女儿准备的是一条保险的路，那个许明纲能力出众，又有家庭助力，日后肯定飞黄腾达，到达比父亲更高的地位也不是不可能。
而自己的演出事业……
陶晗不得不审视自己的生涯。毫无疑问，她是偶像歌手，靠着光鲜亮丽的外表和令人上头的cp氛围受粉丝追捧，她是公司包装出的产品，公司的打工人，收入一半以上都被背后的团队拿走，目前虽然过得如鱼得水、游刃有余，可以后呢？
过气，被新人超越，地位一落千丈，从公众视野消失，并非不可能。跟着许明纲所能获得的社会地位，偶像歌手做到头也无法获得，所以……
她好像醍醐灌顶一般，突然理解自己对于结婚一事为何摇摆不定，她向往着自由自主的生活，这是婚姻要从她手中抢走的，但是沿着现在的道路走下去，却面临着跌下云端一无所有的可能，她是在忧虑，是在现实和理想之间踌躇，一瞬间她为自己的清醒认知和忧患意识洋洋自得，可下一秒又陷入担忧的敏感情绪。
现在是她转型的时候了，只有获得稳固的地位，才能真正摆脱家庭的束缚、现实的困扰。
陶晗猛然站起来，因为昂扬的斗志而热血沸腾，躁动地在房间内走来走去，她脑中飞速构想出各种迈进的道路，兴奋地越走越快。
她又走到窗边，一眼看见小区门口多了个背影俏丽挺拔的女人，墨色长发盘起来反射着白色的光芒，正身段畏缩地靠在行道树旁朝门里张望。
温行雨。
陶晗心中浮起这三个字，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仿佛从天上掉下来，一直跌到最深的地面，陷入沼泽中无法挣脱。
这个与她绑定的人，搅动她心弦的人，践踏她的人，现在又挽回她的人，占据自己半片心海，在心中的分量如此之重，除了将这半片心海蒸干，露出龟裂的海底，没有别的放下她的办法。
想要我回去吗？可以，回去继续装得相亲相爱也未尝不可，反正，终究会分开。
一个组合两个人，只会走上各自的道路。
到那时，她绝不依恋不舍。
陶晗默默握起拳头，深呼吸，打开门，昂首挺胸走下楼。
她原本决定要彻底远离温行雨的，可现在却决定回去，因为她坚信自己的意志毫不动摇。
走到温行雨后面时，她还和楼上看到时那样扶着树，望小区里面，仿佛这几分钟内动都没有动过，陶晗放轻脚步靠近她，她丝毫没有注意到。
陶晗犹豫着该怎么和她打招呼，低头看见路边的小石子，小腿一摆，把它踢到温行雨脚边，撞到她的皮鞋，发出噗的一声。
温行雨肉眼可见地抖了一下，看了眼脚边，随后回过头，眼神疑惑，冬日柔和的阳光照在她白皙的鼻梁上，亮晶晶的。陶晗绷着脸，往前迈一步，抬起手指夹住温行雨的口罩往上提了提。
“小心被人认出来。”
“陶晗你……”温行雨被吓了一跳，后背抵在树干上，下意识摸了摸口罩。
怎么回事？昨天还那么讨厌我？
她脑袋飞速转动，却不能得出任何答案。
陶晗已经把温行雨视作自己人生道路上一个终会分离的过客，面对她有种抽离感，过往的怨恨正在升腾，即将成为过眼云烟。
她出乎自己预料地微笑了一下，“我想了想，还是工作最重要。”
“诶？”
陶晗抬头往自己家的方向看了眼，她满腹雄心壮志，压倒了各种踌躇的情绪，现在只觉天空辽阔。
“我说，咱们都不要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中来。”这一次她的笑容更为灿烂，“专业一点。年过得差不多了，我要回去排练了，你呢？”
陶晗毫不犹豫地转身，站到路边招下一辆出租，轻盈地坐进去。
温行雨怔怔地靠着树，眼看车门关上即将启动，她弹射上前，拉开车门。
“我……我也回去了。”
这一次，陶晗不像昨天那样对她避之唯恐不及，但温行雨望着那张阳光灿烂、笑容满溢的脸，有种心惊肉跳的担忧，到底是什么改变了陶晗？昨天她和父亲发生了怎样的争吵？甚至挨了打。
温行雨忽然想起昨夜没送出去的药还在身上，她连忙从兜里翻出药瓶。
“晗，这个。”
陶晗的目光从窗外景色移回她身上，脸上还是微微笑着，但笑意不达眼底。
“现在不是工作时间，行雨。”递药的手被推了回来，温行雨盯着眼前这双水灵灵的眼睛，忽然觉得打了个冷战。
比怨恨更可怕的是冷漠和不在意。
不把私人情绪带入工作，也意味着，工作之外只会照旧，共同工作是交流的桥梁，而陶晗却给这个桥梁上了锁，只要陶晗筑起牢不可破的心理防线，那么永远也无法消除二人的隔阂。陶晗不会再对自己避如蛇蝎，而她也不被允许再靠近一步，这样下去只会逐渐远离，直到形同陌路。
温行雨心中刚刚升起的希望瞬间熄灭，但是她安慰自己，至少比之前好了很多，陶晗愿意和她交谈了。
她伤害过钟弦，那种伤痛她无法弥补，现在她伤害了陶晗，却还有挽回的机会，她必须用尽一切力量去弥补陶晗。这样，她犯的罪就少了一个。
然后，她才有资格说爱她。
这样的想法一遍又一遍地在温行雨的脑中播报，她好像要让全身细胞都记住这个决定。
飞机落地，两人直奔公司排练室而去，现在是中午两点左右，刚和合作方吃完饭的夏茸在办公室楼层小阳台上晒太阳，就看到陶晗和温行雨一起从车里走出来，两步跑进公司大门。
她咬了口朗姆酒巧克力，去楼梯口迎接。
陶晗上楼比她预计得更快，听声音温行雨还在下一层，“你年假不是没休完？提前回来了？”
“噢，忘了给你打电话了。”陶晗心情激动，“我回来排练！”
“排练？老师都过年去了。”
“真可惜，那我就自个儿练，体能、舞蹈动作、歌唱，想练什么就什么！练习才会进步！”她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非常不符形象地拍了拍夏茸的肩膀，一头钻进排练室。这时温行雨才姗姗爬上楼。
“她怎么了？”夏茸莫名其妙地望着她，手指朝后指着陶晗的方向。
“不太清楚。”温行雨目光沉沉。
“算了算了，看你们俩一起回来我就放心了，没事了吧？”
“啊……”温行雨甚至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好。
“好好工作！有干劲是好事，元宵晚会过了准备录新歌。”她忽然凑到温行雨耳边，“不过你过年说离开就离开，姑姑很伤心啊，跨年夜她一个人在阳台上看月亮，别看她那么严肃的人，还是会想念女儿的，今天回家看看她。”
“知道了。”
夏茸一怔，“你好像比平常软好多，更可爱了。”
温行雨抖了抖身子，烦恼地挠挠头，她因为搞不清状况头都大了，还被调侃，恼羞成怒地推了一下表姐。
“恶心人！”
夏茸乐不可支地看她去排练室，提高音量，“这才像我的冷酷表妹嘛！”
温行雨一推开门，音乐灌入耳朵，陶晗已经换好运动服，高高梳起马尾，幅度剧烈地随歌曲舞动，最多才过去两分钟，鼻尖就蓄起汗珠。
陶晗忽然看向自己，温行雨心中一紧。
“来都来了，跟我一起练习吧。”没有期待中的笑容，是公事公办的语气，但温行雨却放下心来，只要有这一点点余地就好，如果陶晗心中竖起城墙，那她就变成爬山虎，只要她不放火烧自己，总有一天能全面翻越过去。
温行雨也挺直胸膛，现在陶晗跳得是出道曲，温行雨很熟悉，步伐熟练地入阵，随着副歌响起，反握住陶晗的手，再相视一笑。
恍惚间，温行雨有种什么都没有变过的错觉。
自主练习完是晚上十一点钟，今天的陶晗精力过于旺盛，一向以体力著称的温行雨有些招架不住，累得肌肉酸疼，下楼梯时颤颤巍巍。陶晗走在前面，她鼓起勇气，叫住她：
“陶晗！我送你回去吧。”
陶晗突然停下，背影像是凝固了一样，温行雨心脏砰砰加速，也停步等待。
“下班了！”陶晗狠狠伸了个懒腰，然后微微回了下头，陶晗只瞥见她一只眼睛，那眼中的寒刃扎得她生疼。
“现在开始是我的个人时间，温行雨。”话语中让她不许跟上来的警告异常明显。
陶晗继续往停车场走去，温行雨忽然有种预感，如果就这样放她走，那么以后自己不会再有勇气打破这个“个人时间”的魔咒。陶晗已经离开楼道，温行雨跑动起来，等她走进停车场，就见陶晗的车从眼前驶过。
她一咬牙跑去自己车旁，然后和母亲打电话：
“妈，今晚我不回来了，明天早上再回家。”
对面只是沉默了一瞬，紧接着是非常轻松的语气。
“嗯，你的时间你自己控制，我不要求你一定要陪在我身边。”
“……妈妈我想你，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温行雨挂掉电话，一脚踩下油门，她闭上眼，都能找到陶晗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