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参天大树
克劳的话让丁晓晨陷入思索，自杀不像是克劳这种理性的人能做出来的，有些地方解释不通，亚当也没有给他解释，丁晓晨尝试再多获取点信息，靠嘴巴说这种获取资料的方式，让丁晓晨有些烦躁。
“有些地方说不通。”
“你也觉得是吧，通常这样的借口都是警察拿出来搪塞我的，一有解释不通的地方，他们就会搬出这些狗屁不通的理论。”
仿佛打开了克劳的话匣子，他爆发的情绪开始喷涌而出：“他们解释不出来为什么我会在离家两公里之外的地方下车，然后走路回来，自杀之前还把我的备份时间调慢了。”
丁晓辰突然听到了一点信息，他眨眨眼问道：“不好意思，刚才没听清，你能再说一遍么？”
“那帮警察在我家两公里外的地方发现了有车辆降落的痕迹。很巧合的是，那地方是监控之外的地方。而且巧合地是，在那个时间点，又正好是备份卫星的信号盲区。”
“他们有调度租车公司的记录？”
克劳点点头，“他们尝试查了，不过我们不夜城比较重视个人隐私。不会要求每家公司都保留他们公司每辆车的全天位置信息。有些公司甚至还拿这个做卖点，你知道的，诸如这类。”这时，克劳脸上浮现一丝异样的神色，“对一些人来说，这点而言，的确是一种优势。”
“你以前没少用吧？”
“偶尔，只是偶尔。”
丁晓晨不是一个询问专家，所以这个问题就横亘在他们之间，他没有很着急地继续问下去，他在等克劳的反应。丁晓晨的耐心一直很好，不是为了别的，而是gm课程中，每每需要待命的都是他，心理系才是询问高手，通常最后数据梳理出来之后才到他手里，所以克劳不愿意告诉丁晓晨他的秘密旅行的原因，丁晓晨也不会逼着他回答，除非他手里能得到一些过硬的线索来推进进程，让他不得不答。
等了片刻，克劳清清嗓子，“也不是什么线索也没有，警察说，之所以能看出来痕迹，主要是地面上的痕迹显示出来它比较大，应该是一艘比较大的飞行器。”
“它着陆的时候留下了明显的痕迹？”
“具体的信息我不清楚，警察判断的依据是我的脚印，我是从那里下了车，走了两公里回到房子里，所有的痕迹都跟我的鞋子吻合。半夜，大概是三点钟的时候，我房间里面还呼出一个电话，电话是在核对时间，不过，数据回听里面我没有听到任何人说话，只有一个奇怪的呼吸声。”
“你给警察说了这事？”
“当然说了。”
“他们怎么说的？”
克劳干笑一下，“他们能说什么，他们觉得那段孤独的徒步跟我自杀的意境非常合拍，他们觉得，我既然都准备打烂自己的脑袋了，临死时看下时间也没什么稀奇的。他们还举出一大堆自杀前的例子，证明很多自杀的人，临死前都干过不可理喻的事情。
我倒是希望这个理由能说服我，不过我觉得这么干有些蠢，明知道我自杀第二天会在一个新的身体里醒来，我精心为我自己和我的客户设计如此精密的医疗系统，虽然我自己不要钱，但是这也是我的成本之一啊。
你说你们君士坦丁有这样的富豪嘛？这么干兼职是浪费资源嘛。不知道这些警察是怎么想的。”
丁晓辰耸耸肩，“不是谁都跟您一样有钱的，不过死了必然复活，他还是想一死了之的话，那就是钱多烧得慌呗。”
克劳身体前倾倚靠在栏杆上，目光如炬盯着丁晓晨，“科尔先生，我已经一千两百岁了。我曾经经历过一次在火星发生的世界级企业大战，战后公司的一塌糊涂和我信心的崩塌，我的两个孩子死亡与三次经济危机，都没打到我，我不是那种会自我了解的人，即使我是想自杀，我也不会做的这么愚蠢。
这么说吧，如果我想死，那么现在，我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跟你说话，你明白吗”
丁晓晨迎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盯着他漆黑冷酷的瞳孔，那里面没有一丝疑虑，“我信你。”
“很好，”克劳收回视线，“那我们继续吧。”
“说到这，似乎这里的警察都不太喜欢你，对吗？”
克劳·亚当斯毫无幽默感的干笑了声，“警察啊，他们和我有些难以调和的分歧。”
“难以调和？”
“没错。”克劳沿着阳台边走了几步，“过来，我让你看看我说的是什么。”
丁晓辰跟着他沿着栏杆走了几步，胳膊不小心碰到了一角栏杆，他还是有些对这种租约性质的入侵的身体有些不灵活，体内余震过了一小会才消除，克劳倒是没注意到丁晓辰的笨拙，或是他在礼貌的保持缄默。
“不可调和的矛盾。”丁晓辰温和的提醒。
“哦，对。”克劳点点头，伸出胳膊指向他的一片后花园，“你看见那棵树了没，就在那片草地那。”
丁晓辰当然看见了，那树木巨大到可以顶到不夜城巨大的穹顶，树下的遮蔽的阴影比一个足球场还大。
“那树有2200年的历史，我买下这地方时，请了一个设计师帮我改造，他想把那棵树砍掉，然后告诉我这样湖景就不会遮挡了，我当时就把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解雇了。”
克劳又扭过头来面向丁晓辰，对他解释道。
“那个建筑设计师应该有70多岁了吧，对他而言，那棵树是个麻烦事情，它碍了他的事。他一点都不在乎当年种下这棵树的人，是费了了多大劲，这些就算了，可是这树超过他年纪20多倍了，他一点都不在乎，他心中没有尊敬。”
“这么说，你觉得你就是那棵树？”
“我就是那棵树。”克劳平静的说，“警察想把我砍掉，就像那个建筑设计师。我对他们而言，只是个麻烦，他们不尊重我。”
丁晓辰坐回沙发，仔细琢磨这个观点，发现他开始理解亚当还有那个美丽的克丽丝小姐的态度。这些老家伙把自己当成参天大树，不能用约束普通人的条条框框来约束，那他就很难得到警察和秩序维护者们的好看。
估计他这样的人，也很难理解丁晓辰这类人被一个叫做星域法规的剥削，在丁晓晨眼里，这个克劳应该就是亚当眼里的钉子，这些钉子就是他约束不到的人，一些可以自己建立法律的人。
克劳·亚当斯凝视着栏杆，丁晓晨猜测，他或许正在跟那棵树交谈，不过这些不重要了，丁晓晨觉得这个谈话是时候该告一段路了。
“重生之后，你记得最后一件事是什么？”
“7月5日周二。”他马上回答，“半夜的时候，我上床准备睡觉。”
“那个晚上你是你重生后最后一次数据备份吧。”
“虽然不想说的更详细，不过告诉你也没什么，因为本体过于遥远，意思是每天凌晨4点进行一次本体输入备份，不过那时候我的分身应该已经睡着了。”
“所以说从那时候到你的死亡，有接近50个小时时间，你的本体意识记忆没有备份。”
丁晓晨摸了摸眼角的伤疤，这具躯壳出租前，倒是一个能惹祸的主，他思索相关联的线索，五十个小时，这足够克劳往返火卫二一趟了，干任何事情都有一个很从容的时间。
“那这段时间里，有没有先兆预示，比如有没有人想杀你。”
克劳还倚在栏杆上，但嘴角露出笑意。
丁晓辰一愣，“我说了什么比较可笑的话了么？”
克劳优雅的坐回沙发。
“没有，科尔先生。现在这情况，你说什么都没有可笑的。虽然外面人的想要我的命，这感觉很不舒服，但是你要知道，在我这个位置上，被人敌视是很正常的，即使是死亡威胁我也司空见惯了，恐吓邮件每天都能收到几百封。
人们嘛，嫉妒我，恨我，这就是这个位置成功的代价。”
“那最近有没有？我是说特别的死亡威胁。”丁晓晨不死心的继续问道。
他耸耸肩，“这种事情我通常会交给我助手，塔塔，她会处理的。”
“你觉得死亡威胁都不用担心了？”
“科尔先生，我是这个星球最大的企业家，我的家族文明星际。每天都有新的商机和危机出现，我得处理这些事情。生活终归是我的生活。这些安全的事情，我雇了不少人，他们会帮我处理的。”
“这倒也是，那这个案子，警察和你有没有去塔塔女士那边查查线索？”
克劳·亚当斯挥挥手，“警察去看了一眼吧，塔塔应该是把告诉我的原话，又给他们复述了一遍。她说最近6个月没有收到死亡威胁，我对她非常信任，不想翻那些东西，你要是对那些文档有兴趣，你可以去看看。”
一想到没有余孽的帮忙，不能用系统软件，丁晓晨就觉得一阵头大，他对克劳的麻烦一点都没有兴趣，他也不关心。不过他还是强打精神，不让自己的情绪外露。丁晓晨心想，如果亚当现在看到他的表现，一定会很赞赏。
丁晓辰敷衍的说了句“那个塔塔，我可以去跟她谈谈。”
“我可以马上安排你们见面。”克劳·亚当斯眼睛里面闪着光，好像身体里面有机器在飞速运算，“我给你约什么时间合适。”
丁晓辰心中有些后悔的挥了挥手，“我自己安排吧。你只要告诉她，我最近会过去找他就行，我还是想去你的樱桃岛公司看看你的意识备份中心。”
“这样吧，我让塔塔带你去吧，她认识那边的主管。你还有别的要求嘛？”
“还需要一笔钱。”
“没问题。我的账户已经给你的dna生成一个专属账户，在不夜城通用。君士坦丁堡，你们用什么付费，指纹？视网膜，还是？”
丁晓晨没想到这个富豪这么阔气，一开口就同意了，他弹出自己的芯片，“用这个，按你们这边支付规矩就成。”
克劳点点头，“这儿这个通用，不过你最好还是多带点现金卡，这里很多地方治安不太好，不过，你应该不会整天都在那种地方呆着。你用钱的话，可以随时到附近的银行去取。另外你需要武器么？”
“现在还不用。”丁晓晨自觉的自己一个小弱鸡，先把事情搞清楚再说吧，况且克劳·克拉斯那个枪痕看上去十分寡淡，不像是内城那次枪战那样，十分的上规模。
“好吧。”丁晓晨的回答似乎让克劳有些意外。他已经把手伸到了自己的上衣口袋里，现在尴尬的停顿一下，最后他还是完成了那个动作。拿出一个精致小盒子，从里面拿出一张名片，“需要武器的话，你去找他，我已经给他打过招呼了。”
丁晓辰接过卡片看了看，上面写着精美的英文字-格伦军火库，始于公元2022年。下面是一串类似于金属触点的装饰纹，丁晓晨猜测这应该是不夜城的身份认证芯片，他收起了这张卡片。
“后面应该用的上。”丁晓辰觉得这卡片应该值不少钱，他得承认，富人的资源确实有些夸张。“但是现在我得先休息下，你得理解我的做事方法。”
“没问题，你按你的方法做，我相信你的判断。”克劳直视丁晓辰的目光，“只要你心里记得我们的合同条款就行。我花钱雇佣你为我服务，希望你不要滥用我的信任，科尔先生。”
“不，这个你放心。”丁晓辰疲惫的回答，该死的亚当，自从新装了这个手机，就一直嘚吧嘚的搞培训，这会半天也听不到声响，弄的他脑子现在一直是神经紧绷的状态。
“最后提醒你，警察对你说的，尤其是关于我的事情，所有都是放屁。”
丁晓辰站起来。
“你能安排人送我回去么？”
“可以没问题，我知道你还想跟萨沙谈一谈，我重生前的五十个小时相关的事情，她确实知道得比我多一些。”
丁晓辰想起那双隐藏在少女躯壳中的苍老眼睛，跟她单独谈谈的念头突然觉得乏味至极。